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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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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她哭著嚷嚷:“哪兒都得罪了!都怪你搶我東西,還每次都有人護著!”

那般明艷的容貌,一看就是越家堆金砌銀嬌養出來的。每每出門,越菱枝打扮得再簡單,也能引來回眸。江夕凝就是梳最好看的發鬟,戴最華麗的首飾,站在二嫂身邊永遠沒人註意。

更不用說論家世,江家占著書香門第的名頭,實則只有一副空架子,哪有越家循州首富那般殷實?越菱枝剛嫁進來時,她盯著那金銀琳瑯的嫁妝,羨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就算如今的她嫁人,都未必備得出那般貴重優厚的一份嫁妝。

就連在江家,所有人也都偏心越菱枝。她每回犯錯,母親總在人前逮著她訓斥,要她學學二嫂的性子。越菱枝有什麽好學的?偏偏母親還有遠在京城的阿兄都向著越菱枝!她阿兄尚公主前,每次來信總是交代她不要欺負越菱枝,怎麽不勸越菱枝讓讓她這個妹妹?

“你就是比我命好。”她不甘地抽噎著,“出嫁前越家護著,在我家阿娘和祖母也偏心你,好不容易二哥不要你了,你居然、居然又攀上了高枝兒!”

越菱枝一時啞然失笑。

江夕凝更怒了:“你你你、你還笑!你就是嘲諷我!”

“我哪兒嘲諷你了。”越菱枝無辜道,“真嘲諷你的,你也不敢說。”

江夕凝一噎。

蕭元野聞言低嗤:“她不過挨了我幾句嘲諷,你卻是真真切切被她欺負過的,如今反過來幫她做什麽?”

“小女孩兒家的,心思難免容易歪,多勸勸也就好了。”越菱枝不急不緩,轉臉看向江夕凝,抿嘴笑,“你別只顧著怨我,我從前倒是羨慕你呢。自己想想,江老夫人和夫人最疼愛誰,我一個外來的兒媳,還能勝過親女兒不成?”

江夕凝滿臉淚痕,瞪著眼不服氣地杠回去:“我阿娘總是怪我,什麽時候心疼過我!”

“那不也是怕你惹上麻煩。”越菱枝蹙眉,“你何時見她們如此教導我了?”

江夕凝吭哧半晌,不服輸地反駁:“這種說教怎麽能算疼愛?這若是也算的話,我寧願不要阿娘的疼愛!”

“那你好好跟她們說呀。”越菱枝波瀾不驚,“夫人不是強硬的人,又不像你沖動,你跟夫人撒個嬌,好好說話,有什麽解決不了的?”

江夕凝氣呼呼撇過頭:“你說容易就容易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轉眼就對上蕭元野神情莫測的臉,江夕凝頓時一陣心虛。果然蕭元野牽唇一笑,眼裏絲毫不見笑意:“還是沒吃過虧。”

越菱枝扯著他手臂,湊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蕭元野緊繃的神色這才逐漸柔和。

如果為了這事……倒還說得通。

“行,我不插手。”他在越菱枝做賬的桌案旁坐下,自顧自倒了杯茶,姿態慵懶,端著一副看戲的神情。

越菱枝這才盈盈走到江夕凝面前。

夜風微涼,打著旋兒卷起落葉,撲在裙角。

越菱枝踏進蕭府大門,迎面看見樓藥興沖沖捧著一卷畫跑過來,正是剛粘起來的《松鶴延年圖》。

“越姑娘,這是循州最好的修覆師父做出來的了。”他展示給越菱枝看,“就是尾羽的紋路實在沒辦法完全覆原,不過有傷痕也是極好的,白璧微瑕嘛,世上哪有完美的物件兒,小的倒覺得有了這道傷,更能表現出仙鶴高潔風骨……”

“行了行了。”蕭元野打斷他天花亂墜的說辭,皺眉道,“沒看出來越姑娘沒心情嗎,把畫先放我書房去。”

樓藥強撐的興奮勁兒一收,蔫蔫地走了,顯然也知道修覆得不算怎麽好,再圓也圓不上。

蕭元野側身,燈籠提高了些,細細端詳她神情:“還好吧?破鏡難圓,覆水難收,這種事也是天意,別太難過了。”

“我還好,就是師父的畫沒法交代。”越菱枝愧疚地垂眼,“若是師父問起來,又該怎麽告訴他老人家。”

“不會的。”蕭元野握著她手腕,指尖傳來的溫度暖熱又令人安心,輕聲哄,“師父跟師娘一起作的畫其實多了去了,真稀罕到留著追憶的地步,不會拿出來示人。”

他微頓:“這畫交給你,師父應該早已經做好了被賣掉的準備。”

“賣掉還有價值,無緣無故被毀了,不是糟蹋了心血麽。”越菱枝抽回手,輕聲回應。

但她也知道這事強求不得,不想再糾結此事。蕭元野掌心忽空,眼神黯淡一瞬,轉念卻又想出個辦法。

“實在不行,要不咱們倆配合,照著原畫描一副?”他提議,“你書畫嫻熟,我幫忙打打下手,臨摹出來大概也差不了哪去。”

越菱枝心尖一動。

蕭元野知道自己的提議有用,半是無奈半是縱容地笑,轉身要往外走:“成,那我今晚就把顏料送過來。”

越菱枝趕忙攔住他:“小將軍,今日太晚了,明早再說吧。”



明亮的曦光透過樹梢斜斜灑落,越菱枝坐在樹下,鋪開雪白長卷。

她面前兩條長桌案,近的用來擺畫紙,離她稍遠的用來放顏料。兩條桌案再往後,從樹枝上垂下來一副畫,正是她要描摹的。

蕭元野起了個大早難免困倦,最開始還長身玉立翩翩公子相,不一會兒就懶洋洋靠著樹幹垂下眼皮,手裏一盒敞開的嫣紅朱砂。

越菱枝忍著笑意起身,筆尖在那盒朱砂裏重重點了點,蕭元野立刻一個激靈站直,把朱砂送到她面前:“這麽快就畫到鶴了?”

“沒呢。”越菱枝氣定神閑支使他,“我要那盒銀朱色。”

蕭元野立刻伸手去拿,兩盒一起殷切地湊到她眼前,越菱枝擡眸看了一眼,不自覺想笑。

“若是真困了,小將軍睡會兒就是。”她筆尖點向樹蔭,“那邊涼快。”

“別。”蕭元野打了個呵欠,半瞇著桃花眼,“我去睡,你夠不著顏料怎麽辦?”

“那你坐在畫旁邊吧。”越菱枝不忍心看他那可憐模樣,“小將軍昨夜真去找顏料了啊?”

“也沒很晚。”蕭元野打起精神,沒好意思說他為了一盒青金石折騰到天明才去小憩。這麽聽起來顯得他太廢物了,不利於維持在越枝枝面前的“良好”形象。

越菱枝多少也能猜到幾分,抿唇更加聚精會神地一筆筆描下去。蕭元野在畫旁邊坐著,看到要用什麽顏色就提前遞過去,倒也省了越菱枝費心再找。

畫完仙鶴尾羽的最後一筆,越菱枝將筆放回筆架,揉了揉手腕,正要聽蕭元野點評,才驚覺對面似乎沒了聲。

她擡眼一看,青年單手撐著頭,已經睡了過去。睫毛像兩排細密的小刷子,順著光線在如玉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薄淡得沒有顏色的唇角彎了點弧度,留下柔軟的笑渦。

越菱枝心下一柔,從桌案下壓著的畫紙裏抽了新的,換更細的紫毫,兩三筆便勾勒出一個熟悉輪廓。

她忍笑忍得辛苦,眼底越發溫柔,作畫時側臉嫻靜又明亮,偶爾悄悄擡頭觀察蕭元野,順手補上幾筆細節。

他今日穿了身孔雀藍的錦袍,內襯雪白,烏鬢襯得銀冠凜然閃光,袖口繡一枝嫩生生的並蒂蓮。

畫完這些,她纖細的手指舉起那肖像,左右上下跟蕭元野比了比,總感覺差點什麽。

對了,腰間寬大的銀色革帶。

越菱枝傾身越過桌案去尋銀色顏料,挑挑揀揀半晌,選中了一個色澤合適的,筆尖頓得飽滿,正準備下筆,驀然眼前一空。

熟悉的手骨節分明,忽然從她面前抽走了那副薄薄的肖像畫,蕭元野含笑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越枝枝,在畫什麽啊?”

越菱枝嚇了一跳,趁他還沒拿起來,慌忙一手死死按住邊角,另一手擋著那只惟妙惟肖的蕭元野小人兒,臉往畫上貼,想徹底埋在自己懷中:“我、我還沒畫完,不準看。”

紙頁脆,她怕扯碎了,不敢太用力,一時兩人竟僵持在原地。蕭元野莫名其妙看著她,忽然挑了下眉。

“不是松樹跟仙鶴嗎,有什麽不能看的?”他語調一轉,“越枝枝,你不會把我畫成小王八放進去了吧?”

“才沒有!”

越菱枝本就臉皮薄,聞言騰地一下自耳根漫起紅暈,一直覆到面上,泛著晚霞似的粉,兩頰燒得厲害。

難道要她親口承認,她背著蕭元野在偷偷畫他嗎?

越菱枝又羞又惱,她若真這麽說了,某人的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她只顧想這些,按著畫紙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減了幾分力氣。蕭元野就趁著這個空當,一個巧勁將畫撈到自己手裏。

“唔,我看看。”他嗓音帶了點小睡過後的疲倦慵懶,越菱枝聽見那紙頁在他指間嘩啦啦一抖,徑直展開。

眼看就要被發現,越菱枝神色更加慌張,忙不疊放下畫筆,破天荒蹦了起來,伸手從他那兒搶:“蕭原朔!你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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