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如癡如迷

他沒有想到能再次遇見布魯斯韋恩，他的意思是，相較於他所謂的記憶裏，現實中的布魯斯年輕太多了。

他沈默地試圖扶起面前昏厥的，看上去可能剛剛成年的男孩。再一次地，周可兒確定了那長椅上的討論不過個荒謬的夢境，那個布魯斯成熟而又迷茫，而眼前稚嫩的布魯斯卻緊皺著眉頭，似乎在向什麽抗爭著。

仿佛凝固的綠色眼眸中定格著蒼白色的手套，最後落在在紫色的禮花上。“他不願意停止前進嗎？”有些吵嚷的話語在他的腦中沖撞，下意識地，他覺得這是件有些重要的事。

無論如何，不能讓布魯斯待在這裏。

他看了一眼背後的小巷，這樣想著。當務之急，是帶布魯斯離開這裏。以及，判斷布魯斯昏厥的緣由。

一些模糊的知識猛地從空白一片的大腦中冒出，包紮，骨折，以及止血，甚至還有一些簡單的心理學知識。

比想象中的輕，他輕松地就背起了對方。再一次地考慮到那些古怪的知識，周可兒突兀地對自己的過往有些懷疑了。究竟是什麽人，才會把骨折受傷當做一種常識，又很對於分解切割之類的東西感到熟悉？

哥譚從不缺少垃圾，周可兒突然覺得背上的布魯斯在這一刻也沒他的胃袋沈重。跨過泥濘混濁的水窪，皮鞋上沾染上了斑駁的泥點，他卻好像看到了那些魚嘴裏貪婪的蟲豸，密密麻麻地攢動著，然後在一陣恍惚中，變成了墻上隱秘處散亂的黴菌。

周可兒這才註意到，他已經將布魯斯帶回了自己狹窄的公寓裏了。對方皺著眉頭，仍然沒有蘇醒的征兆。那真的是布魯斯韋恩嗎？還是那個漆黑的，迷惘的……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喉嚨開始湧出酸味，好在他熟練地沖向了帶著斑駁汙垢的盥洗池。帶著些許異味的水源，沖淡了他那些生理性的惡心，但正在耳畔高歌的聲響卻提醒著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他也是那些悲哀的，昏暗的，骯臟的一部分。

面包還沒來得及吃，這對周可兒來說算得上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那饑餓幹癟的胃部除了些許酸液，什麽也沒能翻湧出來。以及，讓他支撐在那臟汙盥洗池的雙手有些稍稍的痙攣。好吧，也許還有他的腳。

他跌落在了地上，那些皺巴巴的錢幣從幹癟的錢包裏滑了出來，順勢落進了濺起的的水花裏。他看著錢，錢上的人頭自然也看著他，就像是兩個幹癟的空殼在相望。

那水窪亮晶晶的，在白熾燈下瞧著亮眼極了，他借著那亮堂的水窪倒是看見了另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和盥洗室正對著的是廚房。

實際上，他也說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布魯斯已經醒了，正抓著他的手，嘴一開一合地在對他說著什麽。但是耳畔的嗡鳴是那樣吵嚷，他只是楞楞地看著布魯斯將他手中的刀子奪了下來。

他這才發現，原來那亮晶晶的東西是刀。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刀又對準了誰？

“感謝你的幫助，但是抱歉，我得走了。”布魯斯把刀放到了離他很遠的地方，就好像他是個什麽危險人物。他恍惚地仿佛聽見了誰，用粗糲的嗓音說著“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布魯斯註意到面前的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他認識這個人，他是指那所謂的記憶如果算的話。他並不知曉這個先生的姓名，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位先生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自毀。

但這一次，布魯斯主動阻止了對方，奪走了砍向對面男人胸口的菜刀。孩子的身高，和各種雜亂的記憶，讓布魯斯做不出將面前的男人拽起衣領提到半空審訊的老辦法。而迷失，和錯亂又在這一刻將兩人緊緊相連。

面前的男人並不知道，但布魯斯知道，有那麽一刻他想把刀子推得更深，又有那麽一刻，他想推向他自己。

布魯斯想說服自己，但那雙銹綠色的眼睛就這麽定定地看著他。“如果是需要報酬的話，我會委托集團將你應得的酬勞交給你……相信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他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那雙鋼藍色的眼睛盯了盯那死水般的綠，然後轉頭便離開了。

穿著廉價白西裝的男人，就這麽看著布魯斯決絕的背影，很久很久，偏偏這時，他喉嚨裏才磕磕絆絆地擠出了一句——

“這附近有個湖，我沒事會去那裏的長椅子上坐坐。”

仿佛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於是帶著淡淡的微笑，他心滿意足地關上了早已看不見人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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