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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繚繞的煙氣，纏綿在一片黃綠的芒芒草原上。
排風穿著短靴的腳飛快路過。
嗚嗚……
輕弱的哭聲像夢貘幻出，在只一截霜白月光映照的草原裏，顯得詭異。排風站住腳，搜尋許久，才找到那個在草中縮著身體拼命發抖的男童。
“你怎麽了？為什麽一個人在這。”她蹲下來，耐心的安撫他。
那孩子貌似受到很大很大的驚嚇，兩只眼瞪的血紅，不停念叨。別吸我的血，別吸我的血！
排風註意到他雙手雙腳被縛在一起，臉色慘白，跟撞鬼似的。
她沒有多考慮，立刻幫他松綁。
哪怕這是個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的遼邦小孩。
“停手。”一句遼話從遠處傳來。
排風心跳猛地失去一拍。
她仰首。
心跳真是一個神奇的道具，可以幫助人覺察到尚未覺察的情緒，看見還沒看見的那個人。
她望著一人踏月而來。
——是他。
那青年眼神淡漠，身姿挺拔，一步一步從芒草之中來到她身邊，就像從未離開。
兩人距離不足十步。
他就那麽淡淡的看著她，冷靜且自持。
這是排風第一次看到他穿遼服。
一襲暗紅、襯得身形頎長。妝花形的雙垂流蘇曳在鬢邊，青絲微束。他仿佛比幾個月前瘦了些。
此刻逆光，讓他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只有聲線磁沈，安靜。“這個孩子你不能放。”他的話自動切換成漢語，聲線也不見多少波動。
排風緩緩起身，真的沒再幫孩子松綁。“原來你真用小孩的命練十二煞天門陣。”她語速很慢，還陷在察覺真相的漩渦裏。
他站在那截月光裏，睫毛弧度固定不動。“昨晚和你夜闖南院王府的，是穆桂英？”
排風發現他沒正面回答問題。小姑娘這時如果再機敏些，就會猜到，耶律皓南早清楚夜闖南院王府的是她了。
“是又怎樣。”她雙手攥拳。
排風覺得怪。
這樣的場景，讓她瞬間閃回那個雨夜，他同樣是如此站在她十步外。
明明隔得很近，可是，她就是抓不住他。
又或者，是她曾以為抓住了。
“我早猜到你們會來，南苑王府只是空城。”他敘述事實。
“所以到底把苑蘿藏在哪？！”
“有必要知道嗎。就算告訴你，你們也救不到她。走吧，我不想傷你。”說到最後一句，耶律皓南聲音輕下來。
“混賬！什麽話！馬上放了苑蘿和這孩子。”排風有種強烈的，被看不起的錯覺。更何況她今天是……
“排風。”他叫了她名字，輕的像嘆息。“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願望。要達成這樣的願望，一個人往往要付出很大代價，我也沒例外。”
排風眉心皺著，沒察覺這番話於他來說，是在對她闡述什麽。耶律皓南仰面觀星，他一動，那遼服上綴著的狼牙鏈發出泠泠聲響。“你曾贈了我一個很美的夢。但再美的夢也該有醒的一天。”
就像現在也早不是五月盛夏了。
天上也沒多少星子，只一彎孤寒的半月。
排風嘴角抿著，她一言不發，默默聽他發言。耶律皓南身上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孤寂，觸及靈魂的空冷。像深到看不見底的淵，寬廣無垠，充滿了束縛。
“我想我知道我現在要什麽。雖然這不是地下城，但我依然不想傷你，更不想和你動手。走吧。”他垂下眼瞼來，眼底的情緒如被灰籠罩。那幾個字，他始終克制在喉嚨裏，永不會說出。
耶律皓南已經習慣時時扭曲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也是選擇這條路的代價之一。
並不是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需要光明。
這個世界總有光都照不到的角落。
他們不同路。
有些事如果他劉皓南不做，就永不會再有人做。
他別無選擇。
靜默。
只有風掠過芒草的沁涼嘩聲。排風無聲望著他的側臉，她沒有回答，轉身帶著那個孩子往外走。
耶律皓南聽到她足音變沈，那是帶著另一個人的緣故。
排風走不快。
那孩子嚇得渾身哆嗦，果然，還不出十步，就被一陣清風迎面阻住。排風翻身抵擋，青絲在肩上散開。
這一躲閃，被她牽手的小孩已經回到耶律皓南身邊。
那孩子嚇得不敢哭了，小手拼命朝她張開。“姐姐救我！！！”
排風被耶律皓南掌風拂到，雖然不重，但足夠她擡不起手了。“耶律皓南！放下那個孩子！不然我殺了你！”
她似乎急的跳腳。
然而頎長的身影卻越走越遠！
排風拿他毫無辦法！急的沖上去，聚力在右手，狠劈下。
就在即將斜入他脖頸之際。
安靜。
青年俊美的容顏映入她瞳中，那雙玄黑的眸看向她。他的視線裏有一抹奇異的流光，像黑色泉水中微閃的癍鱗。
“如果你再阻我，我會殺你。”是他先開口。
然後，一點一點離開。
他的冷情，讓排風不自知的放下手。她嘴唇微抖，停了幾秒，排風心口的那陣強氣全散了。她胡亂的四處張望，沒受傷的手從背後摸索出那支掛著玉佩的短棍。
她狠狠攥緊，狠狠，狠狠。
在回到天波府時，排風曾想做個決斷。所以她扔了這玉佩和短棍三次。第一次，她扔在後院的碧波池裏。
只不過是回個頭的功夫，她就反悔了。她跳進碧波池，撈了很久才把它們都找到。也是那次，她病了三天。
病好後的第二天，她把它們扔在府門外的垃圾中。
然而，她幾乎是關門的瞬間，就沖回去把它們扒拉出來。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把它們扔進熊熊爐火裏。
那是燒大鍋飯的竈，可以把什麽都燒成灰燼，燒成灰也好！
可她還是反悔了。
還記得，皓南癮發作最嚴重的一次。她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拼命念大悲咒，難受的一直抓自己眼睛。眼睛越瞪越大，都要炸開了一樣。排風只有拼命扇自己臉，越扇越用力，扇到臉腫了，扇到眼淚流出來。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快想耶律皓南想的發瘋了……
今晚，她做了破釜沈舟的打算。
如果可以，她會扔掉一切。如果耶律皓南也可以扔掉一切，他們可以現在就走！離開宋遼兩地。
再不濟，她可以殺了他！
可是……他依舊不給她任何機會。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她甚至無恥的打算背棄太君！！！
排風捂著嘴。
拼命眨眼睛抑制。
透明的水滴卻匯入草地，瞬間被吸收了，再分不清是黑色，還是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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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為什麽一個人在這。”她蹲下來，耐心的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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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風註意到他雙手雙腳被縛在一起，臉色慘白，跟撞鬼似的。
她沒有多考慮，立刻幫他松綁。
哪怕這是個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的遼邦小孩。
“停手。”一句遼話從遠處傳來。
排風心跳猛地失去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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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真是一個神奇的道具，可以幫助人覺察到尚未覺察的情緒，看見還沒看見的那個人。
她望著一人踏月而來。
——是他。
那青年眼神淡漠，身姿挺拔，一步一步從芒草之中來到她身邊，就像從未離開。
兩人距離不足十步。
他就那麽淡淡的看著她，冷靜且自持。
這是排風第一次看到他穿遼服。
一襲暗紅、襯得身形頎長。妝花形的雙垂流蘇曳在鬢邊，青絲微束。他仿佛比幾個月前瘦了些。
此刻逆光，讓他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只有聲線磁沈，安靜。“這個孩子你不能放。”他的話自動切換成漢語，聲線也不見多少波動。
排風緩緩起身，真的沒再幫孩子松綁。“原來你真用小孩的命練十二煞天門陣。”她語速很慢，還陷在察覺真相的漩渦裏。
他站在那截月光裏，睫毛弧度固定不動。“昨晚和你夜闖南院王府的，是穆桂英？”
排風發現他沒正面回答問題。小姑娘這時如果再機敏些，就會猜到，耶律皓南早清楚夜闖南院王府的是她了。
“是又怎樣。”她雙手攥拳。
排風覺得怪。
這樣的場景，讓她瞬間閃回那個雨夜，他同樣是如此站在她十步外。
明明隔得很近，可是，她就是抓不住他。
又或者，是她曾以為抓住了。
“我早猜到你們會來，南苑王府只是空城。”他敘述事實。
“所以到底把苑蘿藏在哪？！”
“有必要知道嗎。就算告訴你，你們也救不到她。走吧，我不想傷你。”說到最後一句，耶律皓南聲音輕下來。
“混賬！什麽話！馬上放了苑蘿和這孩子。”排風有種強烈的，被看不起的錯覺。更何況她今天是……
“排風。”他叫了她名字，輕的像嘆息。“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願望。要達成這樣的願望，一個人往往要付出很大代價，我也沒例外。”
排風眉心皺著，沒察覺這番話於他來說，是在對她闡述什麽。耶律皓南仰面觀星，他一動，那遼服上綴著的狼牙鏈發出泠泠聲響。“你曾贈了我一個很美的夢。但再美的夢也該有醒的一天。”
就像現在也早不是五月盛夏了。
天上也沒多少星子，只一彎孤寒的半月。
排風嘴角抿著，她一言不發，默默聽他發言。耶律皓南身上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孤寂，觸及靈魂的空冷。像深到看不見底的淵，寬廣無垠，充滿了束縛。
“我想我知道我現在要什麽。雖然這不是地下城，但我依然不想傷你，更不想和你動手。走吧。”他垂下眼瞼來，眼底的情緒如被灰籠罩。那幾個字，他始終克制在喉嚨裏，永不會說出。
耶律皓南已經習慣時時扭曲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也是選擇這條路的代價之一。
並不是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需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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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同路。
有些事如果他劉皓南不做，就永不會再有人做。
他別無選擇。
靜默。
只有風掠過芒草的沁涼嘩聲。排風無聲望著他的側臉，她沒有回答，轉身帶著那個孩子往外走。
耶律皓南聽到她足音變沈，那是帶著另一個人的緣故。
排風走不快。
那孩子嚇得渾身哆嗦，果然，還不出十步，就被一陣清風迎面阻住。排風翻身抵擋，青絲在肩上散開。
這一躲閃，被她牽手的小孩已經回到耶律皓南身邊。
那孩子嚇得不敢哭了，小手拼命朝她張開。“姐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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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頎長的身影卻越走越遠！
排風拿他毫無辦法！急的沖上去，聚力在右手，狠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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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
青年俊美的容顏映入她瞳中，那雙玄黑的眸看向她。他的視線裏有一抹奇異的流光，像黑色泉水中微閃的癍鱗。
“如果你再阻我，我會殺你。”是他先開口。
然後，一點一點離開。
他的冷情，讓排風不自知的放下手。她嘴唇微抖，停了幾秒，排風心口的那陣強氣全散了。她胡亂的四處張望，沒受傷的手從背後摸索出那支掛著玉佩的短棍。
她狠狠攥緊，狠狠，狠狠。
在回到天波府時，排風曾想做個決斷。所以她扔了這玉佩和短棍三次。第一次，她扔在後院的碧波池裏。
只不過是回個頭的功夫，她就反悔了。她跳進碧波池，撈了很久才把它們都找到。也是那次，她病了三天。
病好後的第二天，她把它們扔在府門外的垃圾中。
然而，她幾乎是關門的瞬間，就沖回去把它們扒拉出來。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把它們扔進熊熊爐火裏。
那是燒大鍋飯的竈，可以把什麽都燒成灰燼，燒成灰也好！
可她還是反悔了。
還記得，皓南癮發作最嚴重的一次。她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拼命念大悲咒，難受的一直抓自己眼睛。眼睛越瞪越大，都要炸開了一樣。排風只有拼命扇自己臉，越扇越用力，扇到臉腫了，扇到眼淚流出來。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快想耶律皓南想的發瘋了……
今晚，她做了破釜沈舟的打算。
如果可以，她會扔掉一切。如果耶律皓南也可以扔掉一切，他們可以現在就走！離開宋遼兩地。
再不濟，她可以殺了他！
可是……他依舊不給她任何機會。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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