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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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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傾塌

第九卷 黑炎之災篇

第四十二章 傾塌

末世五年春,這個萬物覆蘇的季節,遭逢大難的墮天島仍舊不太平靜。新建的墮天城拔地而起,隨著重新返鄉的人們逐漸有了幾分人氣,然而,南部的魔王城一反常態的越發死寂。

出了正月以來,從魔王城方向時不時會傳出可怕的氣息,那恐怖的威壓猶如天傾,讓島上的所有生靈都惶惶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詭異的情況越發頻繁,那股壓力也越來越大。

甚至,海岸對面的白夜海城都受到了影響,魔王城的侍從護衛接連被主人趕出了家門,只得在天從影總部待命。外界的人們並不清楚魔王城裏發生了什麽,找城堡中的人詢問,也都閉口不談。

直到,那位久居不出的大魔王開始出現在城裏,島上的人們才明白那可怕的威壓究竟從何而來。那個大魔王,大概是登上了通往神國的階梯,一腳踏入了這世間的臨界點,即將成就神位。

街道上的男女老少,普通人又或施法者,皆是匍匐在地,煞白的臉上都帶著無比的敬畏。他們不敢擡頭看那經過的身影,卻在心中都吟誦著神名,表達著自身的虔誠。

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神掃過,沒有看見一個敢擡頭與他對視的人,這群人所表現出的敬畏,只是單純的拉開了與他的距離。一時興起想出來看看城裏的狀況,現在白無哀只感到一陣索然無味。

雖有神威帶來的壓力太大的原因,但這樣無趣的信眾,讓白無哀提不起一點興趣,都沒有魔王城裏的人好玩。起碼不管他將那些人推開多少次,他們都能頂著神威的壓力重新走到他面前。

即使越發冷漠的理智認為那幾個人類也不過是一團數據,也在心底升起了一絲暖流,想到這些,白無哀眼神也有了一點溫度。晃了一圈沒了趣味,他又回到了冷清的魔王城。

偌大的城堡中沒了成批的侍從十分的安靜,就算隔兩天他們會回來打掃衛生,短短半個月也讓這裏如同被廢棄了一般,沒有絲毫生機。

前廳花園裏的魔植薔薇抽著嫩葉新枝,五顏六色開得正艷,卻沒有蝴蝶蜜蜂前來圍觀,寂靜的只有春季溫潤的海風輕輕吹過。

薔薇叢中,一大一小兩只毛茸茸的小東西你推我讓,瞧著亭子裏坐著小睡的人,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靠近。然而還沒等它們爭論出結果,一只無形的大手就將它們拎了起來,帶到了城堡主人的面前。

小黑貓米糊被抱在懷裏順著毛,緊張的一動都不敢動,像長著翅膀的守宮三歲,也是趴在那修長的大腿上,瞪著橙色的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它們的主人最近變得有些奇怪,脾氣越發喜怒無常,有時候實在太過可怕,它們也不敢靠得太近。

但是在那大手的輕撫下,米糊忍不住發出了呼嚕聲,貓軀也放松了下來,長長的尾巴繞上了主人的手腕。被撓著下巴的三歲也眨了眨眼,開心起來張開無牙的小嘴,就想叼住那修長的手指。

粉色的嘴巴啊嗚一下咬了個空,隨即三歲便看見主人那漠然的面孔湊近,嘴角扯起了一個邪氣的笑意。一個彈指擊中了它的小腦袋,沒有收丁點力道,直接將三歲彈飛了出去。

“呀——!”三歲發出一道細細的慘叫,掉進了遠處的薔薇叢中。要不是它有著三級天災魔獸的身體強度,那接近準神的一指,能直接將它的腦袋彈爆。

“咪嗚~”剛才還在享受的米糊頓時一驚,貓耳與尾巴紛紛豎起又很快耷拉了下來。輕叫一聲,偷偷看向主人並沒有註意,它瞅準機會一溜煙躥到了地上,向三歲的方向跑去。

“哼,小東西溜得還挺快。”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聲,白無哀撣了撣衣服,也沒管那兩只寵物,去了實驗室。

一到東南塔樓附近,就見白發的小夥子等在了門口,明明被他驅趕了無數次,還是百折不撓的繼續粘上來。白無哀微皺了眉,想要將小白兔弄疼弄哭的欲念一次比一次高漲,袖子下的手幾次想要抓向那瘦弱的脖頸,都被他強行忍下。

“無玥,不是讓你去組裏幫忙嗎?怎麽又回來了?”勉強將自己的笑放得柔和一些,白無哀走近了白無玥,伸手用力揉亂了那一頭雪白的頭發,又道:“頭發長長了啊,不找人剪一下?”

察覺到那掃在脖頸間的冷意,白無玥的皮膚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可他並沒有逃走,只是帶著擔憂的道:“兄長大人,又有三天沒見到你了,我有些擔心。你讓紙鳶他們全部搬到了墮天城,家裏也沒個做飯的,這麽久不吃不喝難道不難受嗎?”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要不,無玥你讓哥哥嘗一口?”捏著那有些軟的臉頰,白無哀開著玩笑說道。

然而,白無玥聞言卻當真了。清秀的小臉騰的紅了一層,寶石雙眸裏露出幾分羞澀,扭捏了幾下從鼻子裏哼出來一個‘嗯’字。甚至故意微擡了下巴,偏過了頭將白皙瘦弱的脖頸露出了一大截。

名為理智的城墻在這一刻遭受到沖擊,再次蔓延出巨大的裂縫,岌岌可危到距離傾塌只差一根稻草。

虛無的漆黑侵染了雙眸,呼出的氣息宛若炙熱的刀鋒,白無哀面色在那一瞬變得猙獰可怕,仿佛一頭要噬人的魔鬼。緊盯著嘴邊的獵物,恐怖的氣息在他周身湧動,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將天地化為他殺戮的領域。

即使察覺到了白無哀最近的變化,如此近距離被那恐怖的壓力所籠罩,白無玥本能的心生恐懼,身體也不由得顫抖了起來。額角的冷汗一滴滴滑落,緊閉的雙眼也不敢睜開,偏偏他還強忍著那股恐懼,向白無哀靠近了一步。

而就是這一步讓白無哀悚然一驚,一把將人推開,轉過頭不再看白無玥,更是寒聲命令道:“別在這裏逗哥哥玩了,趕緊回組裏幹活。天從影遲早要交到你手上的,早點跟著寧雪熟悉組裏的事務,別像個長不大的小孩成天無所事事!”

白無哀那突然轉變的冷硬態度,讓白無玥一陣錯愕,他還想靠近一步,想問問哥哥最近到底怎麽了,卻被更加強硬的打斷。

“趕緊走,別逼哥哥我動手。”

被那一聲警告嚇住了腳步,回想起以前被暴揍的經歷,就算白無玥有心想拉近距離,這下也因那早就不存在的血脈壓制,悻悻而歸。說到底他還是很怕白無哀,那種懼怕早就刻入了骨子裏,情感上可以壓制,身體卻很老實的選擇了求生。

待小白兔走遠已經徹底感應不到氣息,屏著一口氣的白無哀才稍微放松了一點。這一次他差一點就沒忍住,現在也仍舊會想起那張清秀的小臉,然後在腦海裏一點點破壞掉。

身軀因那無法抑制的破壞欲在發顫,獠牙與利爪在發癢。想要破壞,想要殺戮,想要毀滅!越發激烈的情緒沖刷著理智,讓白無哀抓著自己的頭低吼出聲,他喘著粗氣,猛然竄入了地下實驗室的三層。

灌下一瓶月光,又將一瓶月輝當頭淋下,被分解成粉末的痛楚傳遍全身每一個細胞,轉移了那可怕的欲念。精神與身心的雙重折磨,讓他痛苦不已,獨木難支。他越是害怕,越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感到孤獨無助。

他想身邊的每一個人,可為了不傷害他們就不能待在他們身邊,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他難過得想哭,眼眶裏卻無比幹澀,倒在昏暗的地下室打滾,也緩解不了內心的折磨。

他到底該怎麽辦?究竟要如何才能不傷及旁人渡過這次劫難?白無哀想不出答案,有時心力交瘁之下,他有想過就此放棄,賭一把直接加速進入真理,將一切交給命運。那樣就不會為這些情感而感到痛苦,也算是完成了自己階段性的使命。

可他不敢賭,對自己僅存的人性數據沒有自信,害怕融合後對神性起不到任何作用。害怕自己變成一個毫無感情,只知破壞還難以被打倒的怪物;害怕自己為這個世界帶來災禍,害怕自己所在乎的人與事物,都會毀在自己手上。

“當一個人類可真難啊...”

自嘲的嘆息在黑暗中回蕩,落入了來人的耳中。

入口處,袁兆蕪依舊是那筆挺的執事裝,梳著幹凈利落的大背頭,瞇著的眼眸在步入這處地下空間時緩緩睜開。他看著眼前這片血色水晶交織成的小世界,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地下實驗室何時又挖出了這樣一個巨大的空間?

但在看到遠處的水晶王座上,那斜躺著的黑色身影,心裏就有了答案。血色水晶的結實程度總強過砂石金屬,也能經得住黑炎的灼燒,這處空間是大魔王最近閉關的地方,同時也是發洩脾氣折磨自身的場地。

他沒有忽略水晶王座附近的兩個小池子,裏面那散發著微光的正是月光與月輝。他分明記得當時兩種花蜜被帶回的量,現在剩下的已經不到一半,這短短一個月時間內,也不知他主子到底暗中受了多少次猶如淩遲的折磨。

心中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袁兆蕪紅著眼眶急急的走到了水晶王座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幾乎是哀求的道:“主上,算兆蕪求你了,讓兆蕪幫幫你,哪怕只是給你出氣也好,讓兆蕪為你分擔痛苦吧!”

然而,斜躺在那兒捏著額角的白無哀卻沒有領情,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沈聲道:“你怎麽又來了?滾!”

“屬下不走!死也不走!”惹主子不高興是袁兆蕪向來都在避免的事,但這次他寧可違抗主子的命令,也不肯離開。知道主子讓他滾,是為了他好,他又如何能放下心真的就這麽丟下主子不管?

大管家開始學起謫仙人的倔脾氣,讓白無哀感到頭疼不已,自己的命令也被違抗,一怒之下他一掌拍在水晶王座的扶手上,直接震碎了一地水晶。

黑化的鳳目惡狠狠的盯住了腳下的人,幾乎是咬著牙道:“你敢違抗我的命令?讓你從我眼前消失,聽明白了沒有!”

強行抵抗住那迎面而來的威壓,袁兆蕪撐著發抖的身軀,無比艱難的擡起了頭。他看到那個總是輕笑著的主子,此時像一個真正發怒的魔王,猙獰的臉色像是要吃人。可那緊握成拳的手卻在發顫,鮮紅的血都流了出來,本人都還無所察覺。

“我不明白!”沒有再用那種尊敬的語氣,袁兆蕪睜開了總瞇著的雙眼,含著淚看著端坐在高位上的人,大聲的反駁著:“你這樣子折磨自己,不讓我們分擔哪怕一點痛苦,什麽都不告訴我們,要怎麽讓我明白?”

“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們,可是,我們也想盡全力保護你哪怕就這一次!有些事情也許我們這群凡人不夠資格知曉,可只是讓我們聽聽你說說心裏話,分擔一下心裏的壓力也好,你不要總是勉強自己一個人面對一切啊!”

隨著將心底壓抑的心情說了出來,情緒越發激動的袁兆蕪頂著那莫大的壓力,竟然登上了水晶小山。一步又一步,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到了白無哀的腳邊。為了抗住那恐怖的神威,他緊咬得牙根都溢出了血,短短一段小坡都讓他的手指甲開裂,留下了一路血跡斑斑。

在袁兆蕪嘶喊出那些話,帶血的手抓住了白無哀的褲腳之時,白無哀那血色的瞳孔震動了一下,裏面那暴虐的金輝一瞬間溫順了一絲。他滿臉猙獰的怒氣逐漸淡去,顯露出藏在下面的痛苦與哀傷,低下了墨畫的眉眼。

“你根本不知道,你們要面臨的到底是什麽...”清朗的聲音有了幾分喑啞,帶著令人心碎的悲意吐露出藏在心裏深處的聲音:“就連我都害怕,害怕改變的自己,害怕即將到來的命運。”

看著這樣露出脆弱一面的大魔王,袁兆蕪只覺自己的心都要被融毀,抓著那褲腿的手更緊了,他放柔了聲音請求道:“主上,對你來說我們的確很弱小,但也能做到你獨自一人無法辦到的事。即便前方有多麽可怕的命運,也讓我們與你共同面對,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聽到那溫柔的安慰,白無哀的眼眸瞪大了一絲,他放下了遮住臉的手,看向跪在他腳邊的大管家,那雙翡翠的眼眸裏是毫不動搖的堅定。有一股暖流蔓延進他逐漸冰冷的心裏,溫暖了他的內心,也堅強了他的意志。

可布滿裂縫的理智城墻,卻沒有就此修覆,反而因那一剎那的放松,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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