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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霎那間, 崔琰就聯想到了蕭青雁眼神偶爾間會洩露出的覆雜情緒。

當時他還讀不懂,但現在。

一個驚人的猜疑從心中浮起。

或許,蕭青雁也同他一樣獲曉了前世記憶。

只是她知道更早, 早到可以與蕭旻珠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婚。

按照夢境的發展軌跡, 明明是蕭青雁早前嫁去幽州, 現實裏卻換成了蕭旻珠。

魏蛟坐擁北方,燕侯夫人的位置,多麽誘人,崔琰並不認為蕭奉和卞夫人會舍得將這門親事輕而易舉地就送到蕭旻珠手上,而不給蕭青雁, 這當中一定有隱情。

前世裏,他與魏蛟南北相鬥, 臨軍對壘數年,最終鬥敗魏蛟, 登上帝位。

魏蛟後宅的女眷除了與妻子有親的蕭青雁, 其餘崔琰都賞給了立功的將士。

蕭旻珠顧及叔父母養育之恩和姐妹感情,請求崔琰下旨放過他們。

崔琰應了,允許餘下蕭家人回到揚州。

但是現在蕭旻珠卻轉而嫁給了魏蛟……

崔琰恍然間驚覺, 怪不得他心中始終對蕭旻珠有一層割不下的情感。

原來, 她本該就是屬於他的女人。

崔琰攥緊拳頭,手背青筋暴突。

他猜想定是蕭青雁意外獲得了前世記憶,為了不想跟著魏蛟落得悲慘的下場,又眼睜睜看蕭旻珠成為了新朝皇後, 內心嫉妒不忿,便悄無聲息地調換二人親事。

對方如今還懷了自己的孩子, 崔琰猛然對那個女人感到萬分惡心。

為了攀高謁貴可真是費盡心機。

想要得到前世如蕭旻珠一般的待遇?

呵,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按照夢中的軌跡, 洛陽那邊很快就會傳出動靜。

崔琰擡眸見到長寧發自真心的笑容,不自禁陷入夢境中的回憶,在他面前看起來這麽溫婉柔和的女子,怎麽會神色癲狂地欺負折磨蕭旻珠呢?

崔琰突地一怔,連他都可以表面待長寧是個溫潤體貼的好郎君,背後卻在謀算她父親的權力,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夢境中,他曾許多次見過蕭旻珠眸中的憂郁和沈悶,當時的他為了收攏寧王殘餘舊黨不得不明面上待長寧好些,只能哄她再忍忍,等他勢力足夠強大,就不必再看長寧的臉色。

他又何嘗不是間接傷害蕭旻珠的幫兇。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前世的蕭旻珠才會憂憤成疾,最終在那般年輕的年紀就永遠離開他。

不過沒關系,崔琰眉目一深。

他很快就能將她從魏蛟手上搶回身邊,再百倍千倍地補償他前世的罪孽。

——

蕭旻珠突然打了個噴嚏,手上的葡萄差點沒拿穩。

這麽熱的天兒,應該不會是感冒吧。

難道說有人在背後記掛她?

咦……

更嚇人了。

吃顆葡萄壓壓驚。

“蕭旻珠。”

人影子還沒瞧見,外面突然就傳進來魏蛟的聲音。

隔老遠就在喊。

按理說魏蛟比去年長了一歲,該更穩重了才是,但和她初遇魏蛟的時間段相比,對方反而更加變得更加幼稚了。

蕭旻珠淡淡道:“我在這兒呢。”

魏蛟去屋內轉了一圈,沒瞧見人,又走到了後院。

一見到蕭旻珠悠然自適地躺在竹椅歇涼,他臉上隱隱透露出不虞。

魏蛟埋怨:“你剛剛怎麽不答應我。”

頭頂上有繁茂樹蔭,根本曬不到人。

蕭旻珠懶懶睜開眼:“明明是你耳背,你問問青竹,我叫你沒?”

青竹態度恭敬道:“回君侯,夫人剛剛聽見君侯喊聲確實回應了的。”

只不過聲音很小罷了。

“是嗎?”魏蛟搓了搓耳朵,不確定的想,他不會年紀輕輕地不會真耳聾了吧。

蕭旻珠一見他這傻狗樣,唇角輕輕扯了扯。

“這麽熱的天兒,給君侯端一碗冰鎮後的綠豆湯來。”

魏蛟看她眉眼,心中忍不住浮起一片柔意,輕聲道:“明天就是端午節,街上可熱鬧了,我們出門去看荷花好不好,還有龍舟賽。”

魏蛟默默想,過節他和蕭旻珠可以一起出門玩。

還可以去坐船。

河面波光粼粼,小舟搖搖。

多浪漫啊。

哪知蕭旻珠對此並不感興趣,她摘了個葡萄放進嘴裏,一邊嚼葡萄,一邊道:“不想出門,外面這麽熱,我怕曬黑,端午節不是吃粽子嗎,我們就在家裏吃倆粽子吧。”

一聽到她這樣說,魏蛟內心躁動的小鹿立馬“啪嘰”,撞墻死了。

魏蛟皺眉指責她:“你說說說你都多久沒出門了,人不能一直待在家裏,得多出門走走,有助於身心健康。”

蕭旻珠想了想,“也就半個月吧,而且侯府這麽大,散步全部逛完我都能走上大半天,哪用得著出府。”

“當然需要。”魏蛟眉頭輕斂,聲音不怎麽大道:“我們都好久沒一起出門了。”

蕭旻珠:“君侯是不是忘了,上個月我們才去洛陽玩了回來。”

魏蛟勾起的嘴角一點一點抿平,看她一眼淡聲道:“你也說了這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

魏蛟現在對蕭旻珠無比上心,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邊。

但蕭旻珠顯然不這樣想。

你是小孩兒嗎,怎麽還要人陪。

蕭旻珠下意識地感到疑惑:“君侯難道軍營裏面沒事兒幹了嗎,怎麽成天在家裏待著。”

魏蛟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惹你煩了唄。”

“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哈。”蕭旻珠立馬否認,“我只是說,現在天氣太熱了,我不想出門,要不等涼快了我再陪你出門逛逛吧。”

魏蛟沒好氣地扯扯嘴角:“你說什麽時候時候算涼快?”

簫旻珠想了後道:“九月份?或者等哪天陰涼出門也行。”

蕭旻珠是個懶散鹹魚的性子,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特別是艷陽天要想讓她出門幾乎不太可能。

魏蛟老早就計劃端午和蕭旻珠出行,為此他提前將軍營的事務處理安排好。

吃完早飯他們可以去河邊賞荷坐船,下午看賽龍舟,端午佳節,晚上大街會聚集很多小商小販和游玩的人群,可以在外面吃過晚飯再回府。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第一步都沒辦法進行。

魏蛟一直都知道,相比於他的深陷,蕭旻珠灑脫多了。

但明白歸明白,有時候他的身體會不由自主地跟從大腦做出一些讓他清醒時覺得傻缺的舉動,事後又會懊悔。

這也導致魏蛟一直很敏感和不安。

蕭旻珠一絲一毫的異常都會讓他內心瘋狂搖擺,脆而不堅。

魏蛟故意拉下臉,提高了嗓音:“你去不去。”

但是蕭旻珠早已經不是當初在他面前畏怯得跟點兒大的兔子膽了。

對此蕭旻珠滿頭霧水地瞪了他一眼,“你兇什麽兇啊,我都說了不去了。”

許久不見這家夥又抽風了。

還說喜歡她呢,結果還兇她。

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緊張。

一旁的青竹眼睜睜看著君侯和夫人相處瞬息間從溫情氛圍轉變為無聲對峙。

她張了張嘴,又不知該如何相勸,只能低頭悶聲。

魏蛟繃緊了身子,臉色微微蒼白。

他抿了抿薄唇,聲音又冷又陰陽怪氣,“說到底,你根本就不在意,說不定一回到揚州,就把之前的那些事忘得一幹二凈了,從前的我之於你,不過就是個隨意救下的狗罷了。”

“畢竟當初蕭女郎可是高高在上的州牧獨女,花費心思到我這小人物身上也浪費時間不是。”

魏蛟克制不住自己的嘴說出這些貶低自己又薄情的話。

蕭旻珠:“??”

魏蛟的思維太跳躍,怎麽一下子又扯到以前的事去了。

蕭旻珠正了正身子,看著他認真道:“你把話說清楚好不好,沒頭沒尾的我也猜不出來啊。”

今天的魏蛟明顯不太正常,話說得好好的突然開始動怒,像是她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但蕭旻珠一時半會兒真的想不到明天除了端午節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魏蛟內心酸澀,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他冷冷地嗤了聲,“你早就忘了明天的日子。”

蕭旻珠看著魏蛟大步離去的孤寂背影,感嘆了一句“莫名其妙。”

還鬧脾氣。

有本事今晚別回來睡覺。

她轉過頭問青竹:“明天不就是端午節嘛,還有什麽特殊的。”

青竹表情吶吶地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

蕭旻珠今日納涼在想,吃飯在想,洗澡在想,明天究竟是個什麽日子,值得魏蛟生這麽大氣。

結婚紀念日?

不對,她和魏蛟完婚在十月份。

認識紀念日?、

她和魏蛟相識就是在六月份來著。

蕭旻珠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明天還真是她和魏蛟認識的第七個年頭。

當時魏蛟傷重,連藥都是她悄悄從軍醫那兒順來的,畢竟魏蛟算是另一方聯軍那一派的,她不好聲張,吃食也只敢從外面端來偷偷分他一半。

那時他剛從昏迷中醒來,蕭旻珠便將白天沒吃完的一個粽子給他,吃了好保存體力。

端午節也就是他們認識的日子,沒毛病。

魏蛟把日子記這麽清楚。

——

月上枝頭。

寂靜了許久的大門從外面被人打開。

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到裏間,在屏風旁邊換衣裳。

蕭旻珠想著事兒一直沒睡著,聽見聲音她轉過頭輕聲道:“君侯回來了。”

魏蛟將脫下的外袍直接掛在屏風上頭。

他冷冷地哼一聲,算是回應。

蕭旻珠本來以魏蛟的脾氣晚上多半要宿在前院,結果還是回來了,只是冷著一張冰塊臉。

魏蛟去了盥室洗漱。

上床時身上帶了絲絲潮潤涼氣。

魏蛟夏日一般都是用冷水沖澡,洗完澡皮膚短時間都是冰冰涼涼的。

蕭旻珠貪涼,平素就會忍不住貼上去,像抱著一個人形冰涼枕,等睡得暖烘烘了就又丟掉。

黑夜裏,兩個人不說話地平躺著。

蕭旻珠睜著眼,被窩底下,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摸索,直到指尖觸到溫涼而堅實的大手。

慢慢地十指緊扣上去。

察覺對方沒抗拒,蕭旻珠翻了身,正準備整個人抱上去。

“啊——”

腿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痙攣,讓她不由得發出一聲痛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魏蛟冷臉立馬崩開,轉身急切擔心地問:“怎麽了?”

蕭旻珠將臉埋進被子,甕聲甕氣道:“抽,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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