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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方平一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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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方平一波起

林敘白的事,柳幸幸沒多問,不久後琳瑯傳來一條消息,有獵戶在山崖下碰到嚴慧瓊的屍體,被野獸啃食,憑借那幾塊碎布,衙門才確定她的身份。

幾場雨下來,天氣就涼了,很快入冬,齊州的冬日不下雪,大多是潮濕的細風細雨,冷意纏綿刺骨,好在繡房內開始燒起炭火。

祝壽圖臨近完工,更不可松懈,一鼓作氣直到冬月十五這天,柳幸幸負責的這一組圖是最後完成的,大家屏息看她收尾。柳幸幸不知緊張還是繡得太久眼花,穿針歪了幾次,弄得其他人都把心懸起來,滕思媚最心急:“好姐姐別吊我們胃口了。”

“不敢不敢,”柳幸幸擡起頭靦腆一笑,“夫人來收針吧,有頭有尾。”

文婆婆笑道:“夫人,我看是好寓意。”

柳幸幸起身讓位,讓江姮收針,祝壽圖才算真正完成,眾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如釋重負笑起來。

翌日,江姮擺席,幾人吃完就散離晏宅,回家的回家,回繡園的回繡園,江姮單獨叫來柳幸幸,好一陣寒暄過後:“你要不要留在我這?”

柳幸幸也有此意,如當初陸迢所說,去哪裏不是飄蕩,還要東躲西藏,不如找機會留在江姮身邊,在這裏至少已經有人接受她。

柳幸幸後退一步,跪下磕頭:“多謝夫人收留,幸幸感激不盡。”

江姮讓琳瑯扶她起來:“待會兒就去繡園收拾間屋子。”

柳幸幸道:“有些東西還在恩公家裏,先前多虧他的照顧,才能遇見夫人,想順便與他說一聲。”

“應該的。”

得到應允,柳幸幸心下一喜,江姮派人去傳話給陸迢,定在三日後,那天還沒到傍晚,她就蹲在繡園門邊等陸迢放衙來接,一點也不覺得冬日寒冷。

這感覺就像以前婆婆出門時,她守在門邊等候一樣,眼巴巴望著,數螞蟻、擺石子、攪泥巴、疊葉子……然後見到人時,一把將東西甩掉,站起來把手拍幹凈,以前不敢踏出門去迎接婆婆,現在可以小跑到陸迢跟前。

“恩公,祝壽圖繡完了。”柳幸幸聲音裏都掩不住雀躍。

陸迢低頭看她沒缺胳膊少腿,新衣裳不單薄,精神頭足,就知道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看樣子,是夫人留你在繡園了?”

“嗯!謝謝恩公!”柳幸幸塞給他兩個橘子。

“謝我作甚,這是你自己的事。”陸迢擡頭看一眼她身後的繡園,掩藏在橘子林之後,現在是橘子的季節,黃橙橙綠油油一片:“回去收拾行李?”

“對。”柳幸幸猶豫片刻:“以後……以後還能不能見恩公你?”

陸迢心裏漏跳幾下,心思百轉千回:“有事可以來衙門知會一聲,或者你來也可以。”

“好。”柳幸幸也覺得這個問題唐突,按理,他們非親非故,陸迢只是暫時收留,現在她有了新去處,以後交集甚少,幾乎沒有,一想到如此,她心中的喜悅被沖淡。

回扶花鎮收拾好東西,又吃過飯,柳幸幸拿著荷包到陸迢跟前,誠懇道:“這段時日,給恩公添麻煩了。”

陸迢輕輕往門邊一靠,視線從荷包移到她的臉上,冬天日落很快,光線冷藍,人也朦朧,說話聲就顯得尤為清晰:“恩公務必收下,還有這個。”

柳幸幸又掏出個比巴掌還大點的紅色小玩意兒,陸迢一時沒看清,拿過來看,是一只紅通通的螃蟹,絲線繡出來的,裏邊填了棉花,在這樣昏弱的光線裏,不同角度的明暗變化,栩栩如生,陸迢心中一樂:“這是什麽?”

“螃蟹啊。”

“我還能不認識?”

“先前說賠禮道歉,我又不知買點什麽。”這是她剛做出來的,要不是為了這個,她早該來找陸迢,說罷,把荷包塞進他手裏。

聽說繡娘的手細膩柔軟,陸迢覺得很對,忍著想去碰碰手背殘存有餘溫,柳幸幸見他沒有拒絕荷包,抿開一個笑。

陸迢道:“先前打賭的事還記不記得?”

柳幸幸當然記得:“是少了兩個,我們都沒對。”

“當時賭的是看看少了誰,這麽看,你我都算對。”陸迢捏了捏棉花螃蟹,“你、有什麽要求?不是殺人放火,不要金山銀山就行。”

柳幸幸問:“恩公知道金苗會死嗎?”

“一半一半吧。”

柳幸幸覺得金苗本不該死,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死:“明明一早抓住那個假的嚴慧瓊就好了。”

陸迢不答反問:“你可知,林敘白被請到晏宅做客?”

“聽琳瑯姐姐說過。”

“要不是為了看好戲,林敘白怎敢來晏宅?從中秋到現在他都還沒能回去。”

晏清光好吃好喝供著林敘白,三天兩頭帶他出去溜達,今日去安縣釣魚,明日去川城打獵,登山、泛舟,甚至還路見不平、替人伸冤,誰見了不以為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友?林家幾次來人請林敘白回去,都無果,哪怕說林老太太病了,晏宅的下人回話說外出不知上哪去了。之後林敘白修書回家,林家人才不再登門。

“為什麽?”

陸迢也不隱瞞,將所知道的都一一告訴她。

這次力阻晏清光乃至想要刺殺,無非是朝中要擬定新的稅令,與封霄長久的戰爭消耗太多,要從百姓這裏下手,林敘白的兄長林敘文便是其中一人,可晏清光這一派不答應,晏清光是皇帝寵信之人,焉能讓他順利回京?

因林老太太原因,林敘文十分看重林敘白,現在人在晏清光手中,消息傳到京都,林敘文根本不敢輕舉妄動,還要小心周旋,謹慎引來他們自己人的猜忌,可謂如履薄冰。

“金苗與此事相比微不足道,天底下還有很多這樣的人。你也是,我也是,所以你可得放聰明點,管好自己即可,明白?”

柳幸幸直楞楞點頭,陸迢拉了拉她的帽子,遮擋住鬢角的白發,盡管這裏沒有他人:“而且你與旁人不一樣,不要過分聽信別人,不要在意自身之外,要有自己的判斷。”

“我相信恩公。”柳幸幸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只有在陸迢這裏,才有絕對的安全和輕松,哪怕面對江姮和晏清光,她都不敢大喘氣。

那雙淡紅色眼裏的誠摯熱切溢滿而出,凝成一條無形的鏈子,將陸迢牢牢捆住,他也老實地不掙紮,任由靈魂被束縛:“你賭對了一個,有什麽要求。”

“我……”柳幸幸聲音微顫,她早就有一個願望,“我想去看看婆婆,可以嗎?”

“可以。”

柳幸幸連連道謝,笑問陸迢又有什麽要求,什麽願望,陸迢說還沒想到。

這天晚上,柳幸幸沒睡著,快天亮時才淺淺睡了一會兒,醒來依舊生龍活虎,跟陸迢去往懷縣的桂花鎮,買了香燭和婆婆生前愛吃的。

柳婆婆是鎮上有名的接生婆,受人尊敬感激,盡管她是孤家寡人,也不敢讓她拋屍荒野,而是葬在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柳幸幸在這裏十六年,也不認識這裏的路,全靠陸迢帶著,她對桂花鎮唯一的了解,就是知道有一條河名為清水河。這條河便是柳婆婆撿到她的地方,不用過多猜想也知道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而被拋棄,然後順著清水河一路下來

柳婆婆常言“奇人異象,天自佑之”,待她走後,這話又出現在陸迢口中,或許這就是為何當初她明明那麽害怕陸迢,卻仍舊敢選擇的原因。

等返回扶花鎮,有一人在陸迢家門口外蹲坐著,那人穿著青黑色長棉衣,戴著帽子,這身衣裳是晏宅下人穿的。

馬匹停在門口,那人被驚醒:“你們可算回來了。”

“有何事?”陸迢順便扶柳幸幸下馬來。

“老爺今早派人來過,請柳姑娘去一趟,但沒碰見人,回去覆命了,又派我來等。”

柳幸幸緊張:“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就不知了,我就是來傳話的。”

“很著急?”陸迢問道,柳幸幸眼睜睜看著他塞了一顆碎銀子給小廝,撬開了小廝的嘴巴。

“今早夫人從齊州府派人給老爺送來一封信,老爺看完後,就讓人來請柳姑娘去一趟。”

祝壽圖完成後,江姮就帶去了齊州府。柳幸幸心有不安:“可能是祝壽圖的事……”

“別擔心,我和你去看看。”

……

齊州府這兩日往來人多,目的和江姮一樣。祝壽圖要在年關前選好,年後讓京中來人護送進宮。

進京路上也會有所差池,所以京中來人裏有晏清光一派的人,本以為這樣可保穩妥,誰知中途殺出一句流言,事關柳幸幸的,說她是紅眼白發的邪祟,參與祝壽圖是對太後的大不敬,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江姮以自身與柳幸幸朝夕相處為由,辯了回去。

易水是京中來人之一,是禮部尚書的兒子,聽說江姮是因人手不足,看見柳幸幸繡功高超,才招來的,一時大嘆糊塗:“嫂嫂人手再不足,也不能這樣落人把柄。”

“怎會是把柄?她與常人無異,甚至更有禮懂事,我尚且無事,太後娘娘金尊玉貴,又怎會被沖撞?”

易水搖頭:“他們可不會聽。”

“太後娘娘聽即可。”

“不行不行,難怪家父讓我來,你們這一根筋的犟種……”易水急得來回踱步,“她老人家聽是一回事,但民聲進太後娘娘的耳朵裏,再煽風點火一番,街頭話本子滿天飛,太後焉能坐得住?且太後是什麽人物,豈能被你一句自身無事所綁住?反而要招來殺身之禍。”

江姮眉心一跳:“你有什麽好法子?”

易水想了想:“聽我說,你修書一封,請晏兄帶那姑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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