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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護士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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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護士筆記

這個深色封皮的筆記本不足B7紙大小,一手即可掌握,看起來像是早些年流行的口袋書,又像是文人墨客用來隨手記下靈感的便箋。

紙張還很新,小筆記本保存狀況卻極差,整體已被揉皺得不成樣,紙頁四方的尖角悉數失去。道道褶皺甚至已深入紙張紋理,再也無法將其撫回原來的平整模樣。

既然包裹在外的編織物已然散開,鄭彬索性便將這個筆記本從證物袋中取出,掀開封皮,想看看裏面有沒有寫些什麽。

開本第一頁即布滿黑色的字跡。

書寫者落筆極重,筆尖甚至在紙上劃破多處。

就仿佛是想把什麽意志一同傳遞進去。

筆記本的持有者如此寫道:

【我的名字是孫莉,是仁慈醫院的護士。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只能盡可能記錄我的遭遇。

我已不奢望能獲救。

我只有一個願望,希望自己不要在日後的瘋狂中將這個筆記本撕碎,投進火裏。】

……

……

以下是這個小筆記本裏記錄的部分內容——

X年X月A日

這一部分是我補寫的回憶。

我記不清具體的時間了,只記得是在這一天,住院部裏新送進來一個傷員。有一點我倒是印象深刻,因為那人其實傷得沒有多重——起碼沒到缺胳膊少腿的地步——卻還是被安排進了條件最好的頂層單人病房。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那個人很不一般。

我很快親眼見到了他。

他看起來二十五六,比我大上幾歲,好像是個混血兒,灰色的頭發,皮膚非常白,長得是很好看,總是讓我忍不住多看幾眼。

只不過,被從救護車擡下來後,這個年輕人就一直在睡。

送他來住院的那個青年幫我把擔架床推進了病房,親自將他放上了病床,然後沒有交代要做什麽去,匆匆離開了醫院。

他被孤零零地留在病房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躺在病床上。

那個時候,我覺得他有些可憐。

現在我覺得該覺得可憐的人是我。

不該對一個怪物抱有同情的。

(這一句話被重重劃掉,後面一句的筆跡明顯更新)

原諒我的無禮,懇求他垂憫!

——·——

X年X月B日(劃掉)

X年X月A日

怎麽回事,這一天的事我好像還沒寫完。

看來我已經很難長時間集中註意力了。

不能浪費時間翻回上一頁看我究竟寫到了哪裏,我就按照現有的記憶接著往下寫吧。

在這一天,估計他的點滴快打完的時候,我進了病房,看需不需要給他更換吊瓶。

沒想到他睡眠很淺,我那麽輕的動作還是讓他驚醒。我記得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直接扯掉了手背的輸液針。

原來他的眼睛也是灰色的。

然後他……然後發生了什麽來著?

他好像問過我是不是東埠本地人。

我至今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意這個問題,不過我慶幸自己當時是如實回答,是的,我是東埠人。

這個答案似乎讓他中意,他在我的頸側摸了一下。

後來我失足掉進了海裏——為什麽會這樣,我不是在醫院裏嗎——我看到了很多深海怪魚,或者是某種只有深淵中才會誕生的生物。它們在我身邊游弋,兇惡地用尖牙咬下我的骨肉,並試圖用長長的觸腕將我拖進海溝……我為什麽要花時間描述這個場景?為什麽這是我近幾天記憶裏最深刻的部分?

總之我嚇壞了,開口呼救。

我應該是呼救了,因為他朝我來了。

但與我先前看到的模樣不同,他纖瘦的四肢在海水中被水波拉長,不停拉長,直至破碎分裂成萬千觸須;他雪白的肌膚也變得幾近透明,甚至隱隱可見內臟,在海水的沖刷中散發淺灰的熒光;累贅的血肉軀殼抹消了沒有意義的人體形狀,重歸母胎中的一團渾圓——是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只巨大的灰色水母——我已無法分辨這是我當時的幻覺,還是在恐懼中方得窺見的真實。

他把我拖出了水面。

這很痛,但他救了我,讓我逃脫了被怪物吞噬的命運。

我得報答他。

毋庸置疑,今後我將永遠為此報答(塗抹)效忠於他。

——·——

X年X月B日

我有沒有寫那天等我清醒一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開救護車,並在他的指揮下去了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還見到了一個蠢笨的老婦女?

不重要了。

我是不是已經寫了很多?大概是吧。

今天就寫到這裏,我好像有些頭痛。

等等,我想補充記錄的是什麽事來著?

不重要了。

——·——

X年X月C日

遵照他的意思,我帶了很多人來見他,兩個醫生,一個護工,還有救護車司機,都是東埠本地人。

不對,他們當然是自願來見他的。

沒人可以拒絕他,也不該拒絕他。

他很慷慨,將自己的血註入了他們的身體。我也有幸再度分到一滴。

於是我們一起前往深淵,拜見了仍在沈睡的祂。

祂的身軀多麽壯麗而偉大!像一座山脈雄踞於東埠灣海底,還保持著千年前自星辰降臨時的威儀。

傳說果然都是真的,老一輩人從來不會欺騙。

他說得也果然不錯,效忠於他就是效忠於祂。

我是東埠人,這是我應該做的,必須報答祂的恩情;

每一個東埠人都應該服從於祂和他,理所應當。

哦對了,我小時候學過繪畫,所以我是第一個學會臨畫祂肖像的人。

他因此對我露出一絲微笑。

那這就是值得的。

割破手指很疼,但能學會用血流暢塗畫,這一切是值得的。

——·——

X年X月D日

我不會念他教給我的字符,更看不懂它的含義。

秦醫生說這是一首德語詩,是讚美祂的詩篇。

但當我讓秦醫生給我翻譯的時候,他卻改口說自己看不懂德語。

不管了。

我的時間很緊,一邊要記憶他教給我的讚美詩(只能記住圖形),一邊還要帶更多人來見他。

他特意囑咐過我,做這一切時,必須小心避開給他陪床的那個青年。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也不問。

很累。

但我知道我能做好。我一定要做好。

——·——

X年X月F日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事,但他最近心情確實很差。

他說需要更多的人,可我已經把醫院裏的同事都帶來了。

他說自己需要的是以前曾跟隨在他身邊的人。

我自然不願意與陌生人分享服侍他的權利。

但他說,“為我把他們帶來。”

我自然只能點頭。

等稍微清醒一些的時候,我好像就站在一片血泊旁邊了(此處按了一個血指印)。

秦醫生他們也在。

然後李護工狠狠地打了我一拳,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他教我的讚美詩畫到了墻上。

血真難用,也真難聞。

但最後我們還是按照他的意思,成功放出了一個“信號”,用來告訴以前曾跟隨在他身邊的人:他回來了。

對了,這是誰家?

真是漂亮的公寓,落地窗也很大。

呀,快到冬節廟會了。

祂也要來了。

——·——

X年X月F日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要不是看到衣櫃裏全是血的護士服,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我該報警嗎!!

(被全部劃掉)

——·——

X年X月F日

我做了一件很棒的事。

祂永遠是對的,所以他永遠是對的。

不要懷疑。

——·——

X年X月G日

我們是被挑選的人,因此我們報名了冬節廟會的駐場工作。

上次的“信號”還不夠,那就再來一個“信號”,讓那些曾跟隨他的人好好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我不再做記錄了。

不需要再做記錄了。

——·——

沒有時間了。

得想個辦法把這個筆記本保留下來,不能被楊醫生他們發現。

想到了,就這麽辦吧。

——·——

祂來(無法看清)!

救我(無法看清)!

……

……

筆記本裏被撕掉了幾頁,已無從得知孫莉曾經寫下了什麽。此外,這堆黑色的文字經過多處塗抹,有部分內容根本無法看清。並且,愈到最後,她的字跡愈發潦草,直至完全無法辨認。

不過即便可以完整閱讀,邏輯破碎的話語與離奇古怪的內容,恐怕也讓人一時難以理解。

草草瀏覽過一遍,鄭彬闔上了筆記本,將它放回證物袋中。

“灰發灰眼的年輕人?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他嘀咕了一句,再次看向身旁的王久武。

褐眼的青年卻早已不在此處。

作者有話說:

如果我沒能寫出那種逐漸瘋狂的感覺,就說明今天日萬的我SAN值依舊堅挺,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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