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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與狐謀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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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與狐謀皮(上)

失控。

翻滾。

撞扁的女人。

血。

紅色。

紅色。

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

紅色!紅色!紅色!

……

尖叫不絕。

——現在是什麽時間?

緊閉的雙眼試圖醒來。於是跟隨眼球的轉動,黑暗中的隱隱紅色開始有如呼吸一般地收縮,直到艱難睜開的眼皮為它剖出一線通路,朦朧光影躍動,混沌的意識這才從夢魘中掙脫。

再一次,顧懷天從不知是藥物還是傷勢帶來的昏迷中蘇醒,神智渾噩。遲鈍地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速,年輕的實習警察完全不曉得自己是何時被送進這間病房、又已在這張病床上躺了多久。他記不起事情的詳細經過,腦海中只有車禍一刻的情景反覆回播,失控的警車、副駕駛座的女人、迎面而來的公交車,紅與黑交割,輪胎與地面之間的刺耳摩擦刮礪耳膜,他染著女人五竅噴出的血,痛到無感的身體由車窗擠出,滾落。

耳邊甚至還能聽到當時過往人群的尖叫:

“快看!還活著!那個警察還活著!”

“救人!先救人!”

“別動他!報警!叫救護車!”

“你醒啦?身上疼不疼啊?”

……等等,最後這一句並非響起於令他頭痛的記憶當中。

追逐著投向自己的陰影,實習警察移動視線,這才看清自己身旁正站著一個人。第一眼,那高大的身形令他恍惚間以為自己的師父趕來了醫院,他剛要出聲,受震的大腦慢半拍糾正了顧懷天的判斷:白大褂醫師帽,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守在病床邊的男人分明是一身醫生裝扮;粗框眼鏡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眼型狹長,目光含笑。

“撞車很疼吧?”

那個男人又問了一遍,聲音溫軟,嘴裏的話聽著卻有些紮耳。比起虛淺的關切,這人的語氣中似乎更多是某種揶揄,再配合那副不甚所謂的神態,怕不是本就打算故意激怒受自己問候的青年。

可惜以對方現在的狀態,壓根聽不出話中有異。“身上已經沒那麽疼了,”顧懷天認真地回答問話,同時小幅動了動車禍中受創最重的右臂與右腿,“不過,大夫,我打石膏的地方好像有些癢,這正常嗎?”

見小夥子不識茬,病床旁的男人在口罩下撇了撇嘴,意興闌珊地聳肩:

“那誰知道,問醫生去,我像是會治病救人的樣子嗎?”

顧懷天聞言一楞,強支撐起身體半坐起來。逆著光,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醫生”,赫然發現自己看漏了一處細節;那件白大褂上的仁慈醫院院徽,主體圖案中竟遮了個同色繡貼,一只卡通狐貍滑稽地坐在醫院主樓樓頂,半歡樂半挖苦地朝他吐著舌尖。

“你是——!”

認出了男人的身份,實習警察驚駭,立刻手腳並用想要退開,臂上腿上的厚重石膏卻阻止了他的動作,令他最終只能在原處掙紮。不過,就算他沒有受傷身手如常,恐怕也並非江河清的對手——被一把摁進枕頭的顧懷天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本以為只是頭腦派的犯罪策劃師力氣大得可怕,顧懷天被掐握的地方瞬間痛到發麻,淤傷自不必說,甚至仿佛還能聽到骨骼在吱咯作響。

而那人只用了一只手。

念不得臉面或是其它,顧懷天接著便要出聲呼救,對方戴著醫用手套的左手卻提前一秒捂到了他的嘴上,橡膠難以言喻的氣味混雜著消毒水味,令人反胃地滿斥口唇鼻腔。

“不想丟命的話,就別亂動。”

不顧他的傷情,法外狂徒將自己的身體覆壓了上去,用氣音在顧懷天耳邊輕聲說道。口罩遮擋了男人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一雙細眼微微瞇彎,似笑非笑。

實習警察不免因驚懼瞪大了眼睛。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江河清此言此行並非是在威脅自己,而是一種保護與勸告。

沒有進一步的侵害動作,也沒有自吹自擂的譏諷絮叨,這人反常地沈默,微微偏頭,似乎是在側耳靜聽著什麽。受他感染,被壓制的人一時也忘了掙紮,病房中安靜下來,仿佛連氣流風動都可以將這一切驚擾。

於是兩個人都聽到了。

那句話尾音消散不多秒,門外走廊便開始異動,似是有一大幫人正趕往這個方向。未見人影,先聞人聲,卻是隱隱怪吼如海面下湧動的暗潮。黏沓的腳步互相推搡,踏出雜亂的節奏與音調,越來越近,透過病房門上毛玻璃的光線暗了下去,人數不知多少。

“發生什麽事了?”

“噓。”

人聲已到,光影躍動,可見毛玻璃另一側影影綽綽,模糊的白色人影映在其上,扭曲變形若一簇簇瘋狂的冷焰火苗。

江河清下意識將身體伏得更低。

身下被壓到傷口的青年即刻發出痛苦的低吟,條件反射地揮動起打著厚重石膏的手臂。江河清不得不稍稍撐起上身給對方一點兒喘息的空間,“別動,別出聲!不然我拿被子給你蒙上!”男人再度輕聲警告,鉗制顧懷天的右手松開,牢牢穩住跟著發出吱嘎噪音的病床。回臉關註著病房門的方向,他狹長眉眼中無有恐懼的目光,但與他緊貼在一起的實習警察能感覺到,江河清繃緊了肌肉,身形十分緊張。

房門之外,白色的人群絡繹不絕,粗略計數也足有近百人之眾。

病床上的兩人屏住了呼吸,等著他們全部走過。

門外落足跺地。

門內心跳緊張。

門外喉中怪叫。

門內嘴唇緊咬。

偶爾會有人似是覺察到異樣,在門前停駐幾秒。

“以防萬一,你的槍呢?”

“我還沒有持槍證……”

“嘖,繼續努力吧。”

“我……”

“別吵。”

——萬幸,白衣人們應是另有目標,最後都只是路過,不曾有誰開門沖進這間病房。

不知過了多久,待最後一個人影消失無蹤,又在安穩下來的空氣中靜等了數分鐘,確認走廊上已不會再傳來腳步聲後,江河清從顧懷天身上爬了起來,在口罩下長出了一口氣:

“嗨呀,可憋死我了,怪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真倒黴,正好撞上這個時候。”

他誇張地抻了個懶腰,原地蹦跳活動了下腿腳,而後放松地在床沿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顧懷天腿上的石膏:

“嘿,嘿,咱們安全了,你怎麽樣啦?”

原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實習警察這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立即用這具負傷軀體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滾到了床的另一邊。他因此疼得擰眉咬牙,唯一能自如活動的左手,則下意識在床頭枕邊一陣亂摸亂抓。

見顧懷天突然之間如此狼狽,江河清頓覺可樂,絲毫沒有忍耐地笑出了聲。

隨後男人慢慢悠悠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部手機,伸到小夥子面前晃了一晃:

“在找這個嗎?”

顧懷天認出那是自己的手機,“還給我!”

他伸手欲搶,對方卻惡劣地一揚胳膊,將手機舉高到他夠不到的位置,“誒,你拿不著~”

顧懷天氣急,收手一拳擂到床上,“還給我!”

“哈哈,急眼啦?哎呀,我又不是沒收手機的班主任,肯定會還你的嘛。”

一掃剛才噤聲時的嚴肅緊張,也不見最開始時的假意溫軟,江河清嬉笑,“但不是現在,因為你拿到手後肯定會報警,所以就算你急眼我也不能給你——你冷靜下來我就還你,好不好?”

顧懷天怒瞪著他。

“好不好?”江河清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實習警察咬了咬嘴唇,勉強點了點頭,同時追問道:

“你想做什麽?”

“剛才那波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確保你不會輕易死在這兒,”法外惡徒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前途不可限量,在昏迷中死在一群瘋子傀儡手裏的話,未免太可惜了。”

“我問你想做什麽!你有什麽陰謀!”

“噫,你們這幫警察怎麽都這樣,刻板偏見一任傳一任,不好不好。”

交疊起雙腿,十指相扣放在膝上,黑眼的男人挑了挑眉毛:

“我是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即便是那個江河清,也會有熱心助人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本來這兩章打算叫“惡魔交易”的,但不知為何腦子裏突然跳出“與虎謀皮”這個詞,查了下發現還有“與狐謀皮”的寫法,雖然詞義與章節內容對不上,但我還是忍不住用作標題了、

順便開頭那一串紅色連打是我玩FGO時學到的,用大量堆疊重覆的詞語帶來不適,要是長佩能編輯某一段的字體顏色和底色就好了,我絕對整個黑底紅字,精汙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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