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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張錯吧？”林芳卉的確喜歡漂亮小孩兒。
她打老遠看見張錯，就知道這是個美人，這當兒走進細瞧，端量五官氣質，心說果不其然，她兒子就和她一樣，妥妥顏控。
張錯說要拿行李箱，聞人傑很自然地松開手：“謝謝。”
他也打量張錯兩眼，目光頓了頓。
聞人傑是個利落性子，但比起聞人珄和林芳卉稍微有點古板，他能接受同性/戀，但他不喜歡娘裏娘氣的男人，就不太能接受男人留長發。但這頭長發搭張錯卻很養眼，絲毫不別扭。聞人傑琢磨片刻，又覺得似乎沒什麽不妥。
不就是長發麽，古人都是長頭發。古人還編辮子呢。
“爸，媽。”聞人珄這時才走上前，和二老招呼，“你們路上辛苦了。我車在外頭，上車再說。”
林芳卉轉頭瞅他一眼，跟唱戲似的，竟立刻變臉。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擡手就抽：“你還好意思笑？之前出了那麽多事，我都聯系不上你，你還笑？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哎哎，媽，媽！”聞人珄趕忙伸出一條手臂擋巴掌。
小臂被“啪啪”拍了幾下，有點疼，但還成。他媽打他一向比較糊弄事。
這一擡胳膊，聞人珄的手腕從衣袖裏抻出來，正好露出那條麻花辮手鏈。
聞人傑看到便問：“你手腕上戴的什麽？”
“辮子。”聞人珄摸摸腕上的麻花辮，指張錯，“阿錯的頭發，我們的定情信物。”
聞人傑：“......”
還真編了辮子啊。
聞人珄笑瞇瞇地說：“怎麽樣，浪漫吧？”
聞人傑：“......”
林芳卉真是煩死他這嬉皮笑臉的臭德行：“聞人珄，我這跟你算賬呢，你打什麽岔子？”
“不是我打岔，是我爸問我們定情信物。”聞人珄嘴很快。
“你還有理了是吧？”林芳卉又要擡胳膊。
聞人珄飛快一步跨去張錯身後，然後把張錯往前一推，張錯便迎面對上了林芳卉的巴掌。
林芳卉收回巴掌：“......”
聞人珄從張錯背後拱出個腦袋，下巴掛在張錯肩頭：“媽，你要算賬回去算唄，在這算什麽啊。”
好生商量：“想教訓我您回家訓，我拿雞毛撣子給您打。”
“......”林芳卉低罵，“你少來這套我告訴你。”
她上前一步，一把拽過自家逆子，回頭看了眼張錯，扯聞人珄快步往外走：“你剛耍什麽無賴？丟不丟人？張錯還在呢。”
“阿錯是我的人，怕什麽。”聞人珄理直氣壯。
他攬過林芳卉的肩膀，捋順兩下胳膊：“媽您受累了。”
聞人珄小聲問：“我給您找的兒媳婦，您還滿意嗎？是不是很漂亮？”
林芳卉腳步慢了些：“的確很漂亮。”
她掂量語氣，該是怕冒犯張錯：“慕書之前和我說，張錯不愛說話，還有點結巴。剛才他叫叔叔阿姨的時候我一聽，還真是，這孩子......”
“沒有。他平時說話沒那麽結巴，也就是多點停頓，不太順暢而已，不影響日常交流。”聞人珄笑笑，“他害臊，剛是因為見你們太緊張。不信你看他耳朵，都紅透了。”
林芳卉一聽來了興致，轉臉看身後跟著的張錯——別說還真是。那一雙耳朵這會兒還紅彤彤呢。
“哎呦，真的呀。”林芳卉似乎忘了聞人珄是個孽障，高興地挽住聞人珄手臂，和兒子竊竊私語，“你快跟我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你哪找這麽好看的男朋友？你說他之前出車禍了，身體都好了吧？”
身後只有兩步距離的聞人傑和張錯：“......”
聞人傑看了張錯一眼，咳嗽兩聲，並找不到什麽話講。他又把視線移到張錯手裏的行李箱，等要走出機場才憋出一句：“麻煩你了。”
“沒、沒關系。”張錯有些僵硬地笑了下，“叔叔、不用客氣......”
。
一家人上了車，還是聞人珄開車，張錯坐副駕駛，聞人傑和林芳卉坐後車座。
上了車以後，說話就方便多了。
先是林芳卉單腔數落聞人珄好一通，聞人珄也不頂嘴，就老實聽著，聽一會兒還擔心林芳卉罵得嘴幹，專門從車前兜裏提溜一小瓶子礦泉水遞過去。
林芳卉接過來喝：“你就是不省心。”
“是，您說得對，我的錯。”聞人珄應道。
“行了。小珄也這麽大人了，你別管那麽多。再說多久才見兒子一面，你一直數落不停。”聞人傑嘆口氣。
“多大人？他多大在我這不是孩子？個倒黴孩子還不讓說了？”林芳卉剜聞人傑一眼，“就是你，總慣他臭毛病，他才長得這麽孬。”
聞人傑嘴一閉，選擇不再講話。畢竟，沒有什麽話語權。
聞人珄挑起眉毛尋摸了下，他之前還想呢，他那妻管嚴的體質怎麽來的，當時忘記回憶自己爹媽的相處方式，這下通透了——想來一半是被張錯開發的，另一半大抵算遺傳。
聞人珄朝張錯使個眼色，示意：“我家男人都聽老婆的。”
張錯乖乖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聞人珄一看他這樣就想磨牙。張錯活像只怯生生的大狗狗，要不是手握方向盤，他真想把人揉過來，可勁兒搓一搓。
怎麽就能這麽討人喜歡呢？
分分鐘的。嘖。
後座上林芳卉喝了幾口倒黴兒子賄賂的礦泉水，蓋上瓶蓋，總算順氣一些。
她調整了下姿勢，抻出腦袋，正好能看到張錯小半張臉：“張錯，讓你見笑了。”
她和張錯說話和顏悅色，溫柔得能滴水：“我們家一直這個相處模式，你和小珄在一起了，阿姨不把你當外人。”
張錯搖搖頭：“這樣、很好。”
林芳卉就瞅張錯泛紅的耳朵，越瞅越喜歡。她大概掂量出張錯是個性子軟還會疼人的，長得又好看，最適合聞人珄那孬種。
林芳卉：“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呢，小珄那王八蛋，肯定不會和你介紹我們。”
林芳卉說：“你叔叔叫聞人傑，傑出的傑。我叫林芳卉。芳香的芳，花卉的卉。”
張錯輕聲念一句：“林郁茂兮、芳卉盈（註）。阿姨、好名字。”
“哎呀。”林芳卉笑起來，“你知道這句啊。”
聞人珄開始編造：“他很厲害的，是中文系的研究生。”
“那可真棒。”林芳卉誇讚道，“比小珄強多了。小珄從小就不學無術。”
聞人珄撇嘴，也不敢喊冤枉。
張錯皺了下眉頭。
什麽中文系的研究生......這人說瞎話都不眨眼睛。他會的分明全是先生教的。從識字、寫字，到詩詞、書畫，都是當年聞人聽行手把手教給他的。他哪裏念過什麽學。先生就是他的老師，就是他的眼界。
壓抑心頭隱隱翻滾的情緒，張錯說：“叔叔、阿姨，我是......弓長張，過錯、的錯。”
“啊......”林芳卉楞了下，又笑笑，“這個我們知道。”
她之前就聽聞人珄說過，張錯在這邊沒有親人，老家也沒什麽人了，自己一個人在金城念書，勤工苦讀不容易，不要多問他家裏的事，他會傷心。
這是聞人珄給張錯捏的假人設，林芳卉當然相信。林芳卉雖性子稍微虎了點，但她心思細，尤其情商，貴太太圈裏磨了多少年，早磨出來了。
她起初聽見“張錯”這個名字就想呢，誰家父母會給孩子起名叫“錯”？怎麽都不算好名字。這裏頭，八成有不好說的故事。
聞人珄開車上大道，走得四平八穩，聽見張錯說出“過錯”兩個字，耳朵也抖了一下。
他記得，他和張錯初見的時候，張錯也是這麽介紹自己的——過錯的錯。
過錯啊......
聞人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太舒服。
他張開嘴時，腦袋一陣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話：“‘錯’字，還有打磨玉石的意思，張錯的‘錯’，取的是這層意思。”
“這樣啊，我還是頭一回聽。”林芳卉舒展地笑起來。
“嗯。”聞人珄隨便應了聲，才反應過來自己剛說了什麽。
說真的。他不知道。他的確不學無術，這話脫口而出，他此前根本不知道“錯”有這個解釋。所以——這知識儲備不屬於聞人珄。不屬於這輩子。
那就是聞人聽行了。
聞人珄心頭狠狠蹦了下。
他側頭看眼張錯，登時一楞。張錯那深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似乎要將他卷進去，無聲無息地淹沒，活生生溺死。
張錯這麽看他，聞人珄就確定，剛剛那話，聞人聽行一定也說過。
聞人珄輕輕嘆了口氣，左手扶穩方向盤，右手快速伸出去，捏了捏張錯小臂。
張錯別開頭，看向窗外，僵硬著一動不動。
窗外的景象很快倒退。倒退了，乘時間走掉，再也不見。
忽然一股酸痛沖上張錯的眼睛，他忍了好久才壓下來。
——‘錯’還有打磨玉石的意思。這是當年他初到聞人家，聞人聽行紮進他心口的第一聲響。
很疼。
先生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吹點風，就足以令他轟然倒塌，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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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錯說要拿行李箱，聞人傑很自然地松開手：“謝謝。”
他也打量張錯兩眼，目光頓了頓。
聞人傑是個利落性子，但比起聞人珄和林芳卉稍微有點古板，他能接受同性/戀，但他不喜歡娘裏娘氣的男人，就不太能接受男人留長發。但這頭長發搭張錯卻很養眼，絲毫不別扭。聞人傑琢磨片刻，又覺得似乎沒什麽不妥。
不就是長發麽，古人都是長頭發。古人還編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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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卉轉頭瞅他一眼，跟唱戲似的，竟立刻變臉。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擡手就抽：“你還好意思笑？之前出了那麽多事，我都聯系不上你，你還笑？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哎哎，媽，媽！”聞人珄趕忙伸出一條手臂擋巴掌。
小臂被“啪啪”拍了幾下，有點疼，但還成。他媽打他一向比較糊弄事。
這一擡胳膊，聞人珄的手腕從衣袖裏抻出來，正好露出那條麻花辮手鏈。
聞人傑看到便問：“你手腕上戴的什麽？”
“辮子。”聞人珄摸摸腕上的麻花辮，指張錯，“阿錯的頭發，我們的定情信物。”
聞人傑：“......”
還真編了辮子啊。
聞人珄笑瞇瞇地說：“怎麽樣，浪漫吧？”
聞人傑：“......”
林芳卉真是煩死他這嬉皮笑臉的臭德行：“聞人珄，我這跟你算賬呢，你打什麽岔子？”
“不是我打岔，是我爸問我們定情信物。”聞人珄嘴很快。
“你還有理了是吧？”林芳卉又要擡胳膊。
聞人珄飛快一步跨去張錯身後，然後把張錯往前一推，張錯便迎面對上了林芳卉的巴掌。
林芳卉收回巴掌：“......”
聞人珄從張錯背後拱出個腦袋，下巴掛在張錯肩頭：“媽，你要算賬回去算唄，在這算什麽啊。”
好生商量：“想教訓我您回家訓，我拿雞毛撣子給您打。”
“......”林芳卉低罵，“你少來這套我告訴你。”
她上前一步，一把拽過自家逆子，回頭看了眼張錯，扯聞人珄快步往外走：“你剛耍什麽無賴？丟不丟人？張錯還在呢。”
“阿錯是我的人，怕什麽。”聞人珄理直氣壯。
他攬過林芳卉的肩膀，捋順兩下胳膊：“媽您受累了。”
聞人珄小聲問：“我給您找的兒媳婦，您還滿意嗎？是不是很漂亮？”
林芳卉腳步慢了些：“的確很漂亮。”
她掂量語氣，該是怕冒犯張錯：“慕書之前和我說，張錯不愛說話，還有點結巴。剛才他叫叔叔阿姨的時候我一聽，還真是，這孩子......”
“沒有。他平時說話沒那麽結巴，也就是多點停頓，不太順暢而已，不影響日常交流。”聞人珄笑笑，“他害臊，剛是因為見你們太緊張。不信你看他耳朵，都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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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真的呀。”林芳卉似乎忘了聞人珄是個孽障，高興地挽住聞人珄手臂，和兒子竊竊私語，“你快跟我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你哪找這麽好看的男朋友？你說他之前出車禍了，身體都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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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關系。”張錯有些僵硬地笑了下，“叔叔、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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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上了車，還是聞人珄開車，張錯坐副駕駛，聞人傑和林芳卉坐後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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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人？他多大在我這不是孩子？個倒黴孩子還不讓說了？”林芳卉剜聞人傑一眼，“就是你，總慣他臭毛病，他才長得這麽孬。”
聞人傑嘴一閉，選擇不再講話。畢竟，沒有什麽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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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錯乖乖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聞人珄一看他這樣就想磨牙。張錯活像只怯生生的大狗狗，要不是手握方向盤，他真想把人揉過來，可勁兒搓一搓。
怎麽就能這麽討人喜歡呢？
分分鐘的。嘖。
後座上林芳卉喝了幾口倒黴兒子賄賂的礦泉水，蓋上瓶蓋，總算順氣一些。
她調整了下姿勢，抻出腦袋，正好能看到張錯小半張臉：“張錯，讓你見笑了。”
她和張錯說話和顏悅色，溫柔得能滴水：“我們家一直這個相處模式，你和小珄在一起了，阿姨不把你當外人。”
張錯搖搖頭：“這樣、很好。”
林芳卉就瞅張錯泛紅的耳朵，越瞅越喜歡。她大概掂量出張錯是個性子軟還會疼人的，長得又好看，最適合聞人珄那孬種。
林芳卉：“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呢，小珄那王八蛋，肯定不會和你介紹我們。”
林芳卉說：“你叔叔叫聞人傑，傑出的傑。我叫林芳卉。芳香的芳，花卉的卉。”
張錯輕聲念一句：“林郁茂兮、芳卉盈（註）。阿姨、好名字。”
“哎呀。”林芳卉笑起來，“你知道這句啊。”
聞人珄開始編造：“他很厲害的，是中文系的研究生。”
“那可真棒。”林芳卉誇讚道，“比小珄強多了。小珄從小就不學無術。”
聞人珄撇嘴，也不敢喊冤枉。
張錯皺了下眉頭。
什麽中文系的研究生......這人說瞎話都不眨眼睛。他會的分明全是先生教的。從識字、寫字，到詩詞、書畫，都是當年聞人聽行手把手教給他的。他哪裏念過什麽學。先生就是他的老師，就是他的眼界。
壓抑心頭隱隱翻滾的情緒，張錯說：“叔叔、阿姨，我是......弓長張，過錯、的錯。”
“啊......”林芳卉楞了下，又笑笑，“這個我們知道。”
她之前就聽聞人珄說過，張錯在這邊沒有親人，老家也沒什麽人了，自己一個人在金城念書，勤工苦讀不容易，不要多問他家裏的事，他會傷心。
這是聞人珄給張錯捏的假人設，林芳卉當然相信。林芳卉雖性子稍微虎了點，但她心思細，尤其情商，貴太太圈裏磨了多少年，早磨出來了。
她起初聽見“張錯”這個名字就想呢，誰家父母會給孩子起名叫“錯”？怎麽都不算好名字。這裏頭，八成有不好說的故事。
聞人珄開車上大道，走得四平八穩，聽見張錯說出“過錯”兩個字，耳朵也抖了一下。
他記得，他和張錯初見的時候，張錯也是這麽介紹自己的——過錯的錯。
過錯啊......
聞人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太舒服。
他張開嘴時，腦袋一陣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話：“‘錯’字，還有打磨玉石的意思，張錯的‘錯’，取的是這層意思。”
“這樣啊，我還是頭一回聽。”林芳卉舒展地笑起來。
“嗯。”聞人珄隨便應了聲，才反應過來自己剛說了什麽。
說真的。他不知道。他的確不學無術，這話脫口而出，他此前根本不知道“錯”有這個解釋。所以——這知識儲備不屬於聞人珄。不屬於這輩子。
那就是聞人聽行了。
聞人珄心頭狠狠蹦了下。
他側頭看眼張錯，登時一楞。張錯那深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似乎要將他卷進去，無聲無息地淹沒，活生生溺死。
張錯這麽看他，聞人珄就確定，剛剛那話，聞人聽行一定也說過。
聞人珄輕輕嘆了口氣，左手扶穩方向盤，右手快速伸出去，捏了捏張錯小臂。
張錯別開頭，看向窗外，僵硬著一動不動。
窗外的景象很快倒退。倒退了，乘時間走掉，再也不見。
忽然一股酸痛沖上張錯的眼睛，他忍了好久才壓下來。
——‘錯’還有打磨玉石的意思。這是當年他初到聞人家，聞人聽行紮進他心口的第一聲響。
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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