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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珄很快從衛生間翻出吹風機,讓張錯坐到沙發上,然後扯來插排,插好開吹。

他手指插/進張錯濕涼的發間,先揉了揉頭皮。

“先生上次,也是這樣、給我吹頭發。”張錯說。

聞人珄手指靈活地撥弄張錯的長發,用溫熱的風仔細吹著。

吹風機“嗡嗡嗡”有點吵,聞人珄聲音大些:“以後我也給你吹頭發。”

聞人珄停頓片刻,又說:“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張錯有點怔楞,聞人珄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神色覆雜,嘴唇輕抿,眉心皺起。這表情不太對勁。按理說,以張錯的癡心,聽這話應該像中獎一樣歡喜才對。

張錯淺淺吸一口氣,不太確定地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看不出來麽?”聞人珄手指卷著張錯的長發,他以前就說過,這頭長發他能玩一輩子。

聞人珄:“我是警校出身,警惕性很強的。我如果不喜歡你,怎麽會讓你那樣接近我?”

聞人珄:“你敢熊我,我還安慰你,心疼你,送你翡翠玉簪子。我是什麽心思,你不懂啊?”

張錯沈默片刻,小聲說:“是不敢懂。”

“......什麽?”聞人珄一楞,關掉吹風機,俯身問,“你剛剛說什麽?”

張錯搖頭:“沒、什麽。”

聞人珄看了張錯一會兒,嘆口氣。他幹脆翻過沙發靠背,橫跨著擠到張錯背後,將張錯圈進懷裏。

“我抱著你吹吧。”聞人珄重新打開吹風機,讓張錯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撥弄他半幹的長發。

二人沒再說什麽,等吹得差不多了,聞人珄關掉吹風,低頭一看,張錯竟不知什麽時候靠在他懷裏睡著了。

聞人珄放下吹風,理了理張錯的頭發,用指腹摸摸張錯鼻尖的小黑痣,小聲說:“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張錯歪了下腦袋,從聞人珄肩頭滑下去一截,聞人珄趕忙伸手臂抱人,張錯躺到聞人珄臂彎裏,半仰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毫無防備,袒露最脆弱的皮膚。像是要把自己送上來。

聞人珄盯著那凸起的喉結看了會兒,低下頭想親一口。就好像要吻上一座小雪山的山頂。

而他嘴唇還未碰到張錯,張錯忽然哼了一聲,低喃道:“先生......”

聞人珄動作一頓,直起上身,一手攬過張錯的頭,用氣聲問:“吵醒你了?”

張錯沒醒。他雙眼緊閉,但眉頭皺了起來,雙唇微小地翕動,吐出細弱的聲音:“別去......”

“夢話?”聞人珄的耳朵貼近張錯,“別去哪裏?”

“......不能、離開我......鳴沙山......別、別不要我。先生......”張錯的唇微微抿了一下,“......聽行......”

聞人珄倏得睜大眼睛。

這感覺說不出來。張錯喚出“聽行”的一瞬間,聞人珄就好像被從天而降的一只大釘子定住了。定得動彈不得,渾身生疼。

五臟六腑,魂魄深處,某種巨大的悲傷與恐懼就要壓抑不住。

為什麽?

聽行。

聞人珄第一次聽見張錯這樣叫他,這樣叫聞人聽行。

“阿錯。”聞人珄輕輕摸了下張錯的嘴角,“你到底在虛妄陣看見什麽了?七十年前我們之間......究竟怎麽了?你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不論我怎麽懷疑,怎麽問,你都要騙我、瞞我。這都多少次了?”

“我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嗎?你一直不敢說。”聞人珄問出來,感覺心口被什麽猛地攫了一下。

他忍了忍,倒騰兩口氣,才緩過勁兒來。——原來真的會“心疼”。

他已經為張錯心疼過很多次了。不可捉摸地,突如其來,實打實地疼——胸前傳來密密麻麻的陣痛。

到底為什麽?

魂魄不全。聞人珄有種隱約的預感,只要能找全魂魄,找回刑火,那麽就能找回聞人聽行——一切的答案,就在鳴沙山!

鳴沙山他一定要去。

聞人珄小心地把張錯放躺在沙發上,替張錯掖好被子,然後去臥室翻出自己的睡衣,走進了浴室。

地上四只孽畜已經交涉完畢,開始和平有愛地相處,四團毛球盤在一起,湊成了只大大的新毛球,白中點黑。

聞人珄進浴室後兩分鐘,客廳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沙發上閉著眼的張錯翻過身,臉埋進了沙發背。

——一聲微小低沈的嘆息散在空氣中,渺茫得似乎從未存在:“對不起。”



聞人珄洗完澡出來,張錯好像剛睡醒。

他長發散亂,平躺在沙發上,薄毯落於腰間,一條小臂橫搭在眼上,另一條胳膊垂下去,指尖碰到地面。

“睡醒了。”聞人珄用一條毛巾囫圇著頭發,走到張錯跟前,拍拍張錯胳膊,“睡美人給我瞧瞧。”

張錯搭在眼睛上的胳膊放下來,和聞人珄對視:“先生。”

聞人珄咧嘴笑,絕口不提張錯的“夢話”:“是不是睡迷糊了?眼梢還有點紅呢。你這些天真是累壞了。”

張錯安靜地看著他,眼睛從聞人珄臉上一點一點盯過。對面這人神色如常,是一張完美的表情,找不到丁點不該有的痕跡。

“幹嘛這麽盯著我看?”聞人珄湊張錯近一些,“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很帥啊?”

“先生一直、很好看。”張錯說。

聞人珄還想貧兩句,但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聞人珄掐了下張錯的臉蛋:“外賣來了,起來醒醒神兒,吃完晚上再睡。”

他說完站起身,拎手機出去接貨付賬。

吃食擺了半張桌子,二人幾乎全都吃完了。

吃完飯後,聞人珄賴在沙發上曬肚皮,隨手薅個白姑娘過來搓狐貍毛。白娘子不太高興,可能是醋了,蹲地上審視聞人珄,觀貓相,多少帶點脾氣。

自然,聞人珄不會搭理它。

張錯在廚房收拾著碗碟,黑蓮花繞他的腳撒賴塞。聞人珄仰頭瞅瞅那線條漂亮的脊背,默了默,扔白姑娘去砸沙發上打瞌睡的白哥哥,起身先進了臥室。

等十來分鐘後,張錯收拾好進臥室,驀得頓在了門口。

一燈如豆,黯淡的暖色燈光最擅長調節氣氛。聞人珄關了頭頂大燈,只點了一盞暗黃色的小臺燈於床前。

他坐在床上,半張臉被燈光揉得很軟。

他笑:“過來,阿錯。”

張錯在門口定了定神,關門走過去。他聞到了一股高冷的木香。聞人珄大概在屋裏用了某種香水。

這味道很好聞。

“先生......”張錯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床頭櫃上躺著一盒鍍了暖光的安全/套。

......這人什麽時候買的啊?

滿屋子的暧昧。心尖人坐在暧昧尖子上。

聞人珄說的非常合理:“第一天以情侶身份回家,這算是正兒八經的洞房花燭夜吧?”

聞人珄:“本來想買蠟燭的,但蠟油的味道不好聞,就算了。”

“阿錯。”他拉過張錯,將人拽到床上,慢悠悠地問,“今天是長夜漫漫,還是春宵苦短啊?”

張錯垂下眼,指尖透紅滾燙。他單膝半跪在床上,一顆一顆解開聞人珄的衣扣,偶爾皮膚碰觸,那手指上的熱能燙進聞人珄胸膛。

“春宵、苦短。”張錯說。

聞人珄笑起來,忽然問:“哎,有個事兒我一直沒問你呢。巫鬼都是有契印的,那你的契印......”

聞人珄頓了頓:“你的契印,在我身上什麽地方?”

張錯停下解衣扣的動作,微微側過頭,看聞人珄的左耳——那耳後有一顆朱砂般的紅痣。

這人就是他的朱砂痣。千萬歲月,未曾淡薄。如此這般。

“在......這裏。”張錯推了下聞人珄的腦袋,讓他抻長脖頸,在他左耳後舔了一下。

舔完他又順勢捉住聞人珄的耳垂,用力一吸。

聞人珄倒抽口氣,身體一下子軟了,全身骨頭發孬,跟要散架子似的,搖搖欲墜進張錯懷裏。

“......你可真會找地方......”聞人珄嘟念。

張錯無聲地笑了下,手按住聞人珄胸口,沒用幾點勁兒,就把人推進了軟乎乎的被窩。

......

深更半夜,黑魆魆。世界安靜得像空的。

聞人珄一條腿橫在張錯腰上,一手摟張錯脖子,另只手扣住張錯後腦勺把人往自己懷裏按,活像個霸道的懶散大爺。

他現在身上的骨頭肉都還酥酥,連帶說話聲音也軟下不少:“阿錯,明天你這新媳婦要見公婆了,緊不緊張?”

張錯不輕不重地揉著聞人珄的腰:“有、一點。”

“嗯。我猜你就有一點。”

聞人珄舒服地瞇起眼:“放心,你長得好看,我爸媽肯定特別喜歡你。”

......

屋裏暖洋洋,愛情在深夜裏慵懶纏綿,憐惜春宵苦短。

而屋外天差地別,四只孽畜備受冷落,板著四張牲口臉於沙發上,埋怨長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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