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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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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⑧

於是,當天晚上,姜邪和聞人曉眠過來,就看見聞人家主手腕上纏了一圈麻花辮。

姜邪一眼就認出那是她阿錯哥哥的頭發。

少女調試半天,也沒尋摸到一個合理的表情,只能朝聞人珄豎起大拇指,讚揚說:“騷還是你騷。”

“小邪!”聞人曉眠在後頭賞了她一顆暴栗,“小姑娘家家說什麽呢?不準對先生無禮。”

姜邪象征性叫喚兩嗓,撇撇嘴,笑彎了一雙眼睛,趕緊蹭到聞人曉眠懷裏撒嬌。

聞人曉眠好一通推,才把這小人精給推一邊兒去。

她們帶了些點心,四人便在院子裏支起一張小桌,都不是那麽講究的人,便圍桌子席地而坐。

姜邪又去撿來幾根木柴棍,搭起個柴火堆。

今晚夜空高遠,黑得分外純粹,那碩大的星星無比清亮,顆顆連綴,勾成星座銀河,洋洋灑灑鋪在頭頂,擡頭一看,人仿佛會被吸進去,化成一點塵埃,落入蒼茫浩瀚的宇宙,遙遙無期。

“真漂亮。”聞人珄看得入神。

這樣靜謐又漂亮的夜晚,總會帶來一種格外清爽的氛圍,讓人放松警惕,安靜思索,深刻地感覺到自然,感知生命的意義。

“是吧。”姜邪蹲在地上,雙手托腮,也仰頭看,“星星是死去的屍骸。”

姜邪:“希望死去的族人,下輩子都能平安快樂。”

聞人珄看姜邪一眼:“一定會的。”

姜邪扭過臉,眼睛很亮:“我跟你說啊,我們神農原本就是這麽美的,等過兩天,你們進寒鴉山就知道了。我們神農真的很好。”

“嗯。”聞人珄點頭,“我很期待。”

姜邪嘿嘿笑兩聲,拍拍手上的灰,準備掏出火折子點跟前的柴火堆。

“等等。”聞人珄突然伸出手。

“嗯?”

姜邪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聞人珄屏氣凝神,指尖倏得冒出一點火光。

火光飛快躥出去,仿佛夜裏猩紅的流星,墜落進......姜邪面前的柴火堆裏——柴火堆燒了起來。

姜邪:“......”

姜邪伸出雙手,在火上翻來覆去地感受,感覺到火焰不同尋常的溫柔。不是幹燥灼痛的烈火,更像溫潤流淌的泉水,讓姜邪想起神農的玉泉。

姜邪有些無語:“你可真有才,居然用刑火點柴火堆?”

聞人珄指指自己臉頰:“你臉臟了。”

“......啊?”姜邪楞了下。

“臉。”聞人珄解釋說,“你剛才擺弄柴火,然後手托臉來著。”

“哦。”姜邪隨便囫圇把臉,更臟了,徹底變成花臉貓。

聞人珄:“......”

姜邪渾不在意,下巴朝柴火堆擡了擡:“我問你呢,你怎麽用刑火點啊?刑火是天地靈火,多浪費啊。”

“這怎麽能叫浪費呢。”聞人珄不太讚同,“既然是天地靈火,那燃燒在天地之間,不是正好?再說,這火不是用來烤野味的?民以食為天,用的一點也不冤。”

歪理一套一套,還挺順暢。

聞人珄笑笑:“我也是順便練練。”

“練練?”姜邪想了想,“刑火還是沒辦法完全掌控嗎?”

“嗯。”聞人珄摸摸胸口,“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壓著它。”

聞人珄:“燒不起來。也就能燒點火星。想強著來,就會像山冢裏那樣。”

“唔......”姜邪擰起眉頭,陷入沈思,“這真的不應該。”

姜邪:“按理說,刑火印是你天生就有的東西,是你身體裏的一部分。你生下來就該會用的。”

姜邪:“你的刑火沈寂了這麽多年不說,好不容易覆蘇,竟然還不能完全掌控。實在想不通。”

聞人珄有根有據:“我用不了刑火印,一定和鳴沙山的封印有關系。當年為了守住大印,我可能做了什麽,導致刑火印用不了。”

“很有可能。這的確是最合理的推斷。”姜邪認同,“不過當年的事我們都不太清楚,姑奶奶雖然在,但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只將阿錯哥哥帶了回來。”

姜邪瞇縫眼睛:“阿錯哥哥也沒和你說什麽嗎?他興許知道一些。當年他可是一直跟在你身邊,直到你們出事。”

聞人珄淡淡笑了下,沒接話。

——或許知道吧。聞人珄清楚,張錯心思深,恐怕比他以為的還要深。

想到這,聞人珄有點頭疼。他對姜邪說:“這兩天,我想多試試,看看能不能多控制些刑火。”

刑火這玩意厲害,能多燒一點,就是一點。

“行。”姜邪很爽快,“你去後山試吧。放心,我抽空陪你去,不會有問題。”

“謝謝。”聞人珄點頭,又說,“別告訴阿錯。”

“瞞著阿錯哥哥?”姜邪眨巴眼兒,“為什麽?”

“他不讓。”聞人珄皺眉頭,“他不準我強用刑火。”

“也是。阿錯哥哥擔心你。”姜邪嘆氣,“那你總瞞著他也不是一回事啊......”

“瞞著我、什麽?”

一道冰涼的聲音從身後插進來。抑揚頓挫中,像凍了冰碴子,冷得厲害。

姜邪抖一激靈,扭臉看是張錯,趕緊指聞人珄:“是他,我是無辜的,阿錯哥哥你別生氣。”

聞人珄:“......”

聞人珄有些無奈,他看姜邪:“你慫得也太快了。”

姜邪用手擋住半張臉,朝聞人珄擺口型:“因為阿錯哥哥生氣很可怕!”

聞人珄琢磨片刻,表示理解。

冷美人生氣的確有點可怕。

張錯剛去林子裏打野味,手裏提著一只不幸冤死的兔子,剛回來就聽這倆人在背著他打商量。

張錯走上前,將手裏的野兔放去火堆邊,視線在火光上晃過,然後看向聞人珄。

聞人珄:“......那什麽......”

張錯直勾勾看他,幽幽地說:“先生,用刑火了?”

聞人珄清了清嗓:“就一點小火星。”

姜邪朝黑夜翻去個大白眼——說她慫得快?到底誰快啊?

“被你看出來了。”聞人珄保證,“這就一點小火星,這點不費力的。”

張錯沒什麽表情,火光映亮他半張臉,眼底的黑幾乎能將火壓滅:“這是刑火。我眼力淺,看不出來。”

張錯:“但能、猜出來。”

“啊......”聞人珄眨了眨眼睛。

“我也知道,先生想、偷偷試刑火。”張錯說。

聞人珄撇嘴:“你的確是最了解我的,真難怪我這麽喜歡你。”

聞人珄一聲“這麽喜歡”,張錯那嘴角總算摸到點笑意。

張錯短暫地笑了下,聲音很輕:“我好歹、跟在先生身邊、九年。”

九年時間不長不短。但人這一輩子也沒幾個九年。何況張錯這九年,跟在聞人聽行身邊,便滿眼只有他。

一口氣岔在肋骨處,憋得隱隱作痛,聞人珄忽然有些不想說話了。

拿張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算了。

聞人珄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翻出和聞人慕書的聊天記錄。

他昏迷三天三夜沒有聯系家裏,手機還關機,孟弘洲還好,聞人慕書找他都快找瘋了,甚至要求孟弘洲去警局備案。

聞人珄之前和聞人慕書打過一通電話,又聊了半天短信,這才哄住他那操心不老的親姐。

聞人珄的眼睛定在聊天記錄上最後幾句——

聞人慕書:“既然你和張錯已經定下來了,那你什麽時候領他回來?你快過生日了,你爸媽正好從國外回來,一起見見?”

聞人珄:“好。”

他垂下眼,心想:“我有七十多年,沒給阿錯一個家了。”

不論未來,不論過往,不管岌岌可危,不管瞞昧真假。

他擁有一個愛了他兩輩子的人。生死無量。他愛他的靈魂。

“在聊什麽呢?”

聞人曉眠回來,叫回了聞人珄的思緒。

聞人珄收起手機,擡頭一看,就見聞人曉眠手裏薅了一只倒黴死的野雞。

她和張錯剛一起出去打野味來著,曉眠雖然年紀大了,身手卻仍然利落,一只野雞,自是手到擒來。那野雞被她提溜兩腳,正倒立著放血。

聞人曉眠對聞人珄說:“先生,今晚給你燉雞湯,好好補補。”

聞人曉眠:“天知道你們在山冢裏,我有多擔心。”

“上頭的事也不輕松。”聞人珄看著她,“你辛苦了。”

總有某些時候,他看聞人曉眠會不自覺輕一點,輕輕看她的白發,輕輕看她的皺紋。聞人珄也鬧不清胸腔裏裝的是何樣情感,大抵是那聞人聽行,在憐惜自己家小妹妹。

聞人曉眠在姜邪跟前蹲下,聞人珄又問:“不是烤雞麽?怎麽變雞湯了?需不需要我幫忙?”他說著便想起身。

“阿錯抓了兔子,烤兔子就行了。雞還是用來燉湯,就用姜邪煎藥的砂鍋,正好還能放些滋補的藥材進去。”聞人曉眠擺擺手,“先生你坐著吧,你就別添亂了,以前你一進廚房,就是災難,煩死人了。”

聞人曉眠揶揄他:“怎麽,這輩子廚藝有精進?”

聞人珄仔細思考片刻,剛擡起來的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姜邪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阿錯,我做了牡丹酥,你先陪先生吃點。”聞人曉眠指一邊的錦盒說。

她今天頭上別了根非常樸實的純木簪子,沒有多餘花樣。就見她伸手一拔,那簪子被拔出一截,利刃出鞘,竟是一把拇指大的小刀。

她將小刀遞給姜邪,然後再彈出戒指上的刀刃,和姜邪一人拎兔子,一人薅野雞,麻利地屠戮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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