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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珄端著熱乎乎的藥水進屋,張錯還在睡。

聞人珄走去床邊,把藥水放到一旁,垂眸盯著張錯看了會兒。

“阿錯。”他食指勾纏張錯一縷長發,慢慢地繞圈,“起來喝藥,喝完藥再睡好不好?”

纏繞兩圈再松開,聞人珄又拈這撮頭發搓了搓:“乖,醒醒。”

張錯聽見聲,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他還沒睡好,左肩的傷處還有點疼,腦袋也不夠清明。

聞人珄很耐心地等,過了一會兒,張錯才張嘴應話:“好。”

“我扶你起來。”聞人珄抓住張錯的胳膊扶人。

“不用。”張錯低斂眉眼,輕松地自己坐起來。

他接過聞人珄遞來的藥碗,聽話地喝下去,一口氣喝完,抿了抿唇,把藥碗還給聞人珄。

聞人珄瞅了瞅空蕩蕩的碗底兒,把空碗放去一邊,指腹揉揉張錯的嘴唇——有點涼,軟乎乎的。有點像軟糯的冰皮糕點,好吃的。

聞人珄笑了:“姜邪說這藥聞著香,喝起來卻苦。苦嗎?”

張錯輕輕眨眼,盯聞人珄彎下的眼角,老實交代:“苦。”

“唔。”聞人珄點頭,“那我剛吃了一塊牡丹酥,嘴裏挺甜,你要不要親一下?”

“要。”張錯依然老實。

——眼前低眉耷眼的大美人,因為剛睡醒,身體還沒恢覆好,一個字一個字乖巧應話,莫名帶著一種遲鈍且柔軟的味道。聞人珄感覺心口窩被戳了一下。

他微微闔眼,探出上半身,吻上張錯——藥的確苦,張錯嘴裏都是苦味。

一個吻結束,聞人珄又在張錯嘴角親了下:“真挺苦的,要不我去給你拿塊牡丹酥?或者給你要塊糖吃......哎!......”

他話沒說完,張錯突然一手攬住聞人珄的後脖頸,拉著他往床上倒。

聞人珄嚇了一跳,連忙用一只手撐住床,在二人之間隔開空間,“胡鬧什麽?你左肩還有傷呢。”

“不、不礙事。”張錯還單手摟著人不放,“不疼。很快、就會好。”

“......這床太小了。”聞人珄嘖了聲,“聽話,你先......”

“抱、一會兒。”張錯打斷他,“抱、抱一會兒吧。”

聞人珄:“......”

聞人珄和張錯對了會兒眼,敗下陣來——美人關,過不得。

“那我側著躺,你小心點。”聞人珄說,同時蹬了鞋,小心翼翼地側身躺下。

而他一側身子剛著床,張錯趕緊一頭拱過來,烏黑淩亂的長發糊滿聞人珄懷抱,張錯的腦袋在聞人珄胸口蹭了一下。

緊接著,張錯又抱上聞人珄的腰,挺大一美男子,竟活像朵小媳婦,窩人懷裏不肯動喚。

聞人珄頓了好半晌,手指/插/進張錯的長發中,他下巴抵住張錯頭頂:“阿錯......”

懷裏的張錯吭聲:“嗯。”

聞人珄深吸一口氣。

也就是現在情況特殊,聞人珄得忍著。不然......張錯就這麽光著上身拱他懷裏......不幹點什麽不是男人。

“先生。”張錯說,“你陪我、一會兒。”

“好。”聞人珄揉著張錯的後腦勺,“陪你,我不走。睡吧。我抱你睡。”

說完聞人珄也閉上眼睛。

雖然懷裏窩了只阿錯,但條件限制,聞人珄那些旖旎心思也只能晃晃,他揉搓張錯頭發,沒揉幾下,精神就完全放松下來。

聞人珄僅是個肉體凡胎。這兩天其實夠他受的。他特別累。

懷裏的人很溫暖,熨帖胸口,聞人珄聽著張錯均勻的呼吸,眼睛剛閉上,大腦裏一陣天旋地轉,意識很快成空,沈沈睡了過去。

他睡著了,手上沒了力氣,一只手就那麽插在張錯的頭發裏不動。

張錯睜開眼睛,擡頭望了一眼,看見聞人珄的下巴。他眼底漆黑,看了很久,才再次低下頭,將臉埋進聞人珄胸口。



聞人珄覺得好多年沒有睡這麽沈了,盡管睡得時間不長,但他一覺醒來,竟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大腦靈醒,身體輕快。

但是張錯不知道跑哪去,床上只有聞人珄一個人。

聞人珄皺著眉下床,拉開窗簾,外頭漆黑一片。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深夜兩點多。

聞人珄立馬沖出門,要去找人。而他剛一出來,就撞上了門口的聞人曉眠。

聞人曉眠一直守在門口,等著聞人珄睡醒。不用聞人珄問,聞人曉眠主動說:“阿錯去玉泉了,先生不用擔心。”

“玉泉?”

“神農的玉泉水,對身體很有好處。”曉眠解釋說,“玉泉就在這片林子盡頭,靠近寒鴉川,附近有結界,是安全的。”

聞人珄松口氣:“怎麽不直接叫醒我一起去?”

聞人曉眠:“先生這兩天累壞了,阿錯心疼你,不讓吵你,叫我在這等你睡醒。”

聞人珄點點頭:“那是姜邪陪他去的玉泉?”

“姜邪回族裏了,她今夜有事要做。”聞人曉眠有些無奈,“阿錯自己去的。”

“自己去?”聞人珄一楞,當即瞪上眼,“他怎麽能自己去?他能行嗎?你就讓他去了?”

聞人曉眠忍不住笑起來:“先生大可放心。阿錯睡過一覺,傷勢已經恢覆得差不離了。”

“恢覆得差不離?”聞人珄認為曉眠在胡說八道。他回想幾小時前張錯趴進自己懷裏的模樣,“怎麽可能?他肩頭那可是貫穿傷。”

聞人曉眠默了默:“可阿錯是死魂靈啊。”

聞人珄張了張嘴,沒接上話。

是啊。張錯是死魂靈。長生不老,不死不滅的死魂靈。再疼的傷也要不了他性命。再深的傷也能很快治好。

所以,阿錯才說——“那點兒疼”,可以忍?

聞人珄脫口而出:“阿錯這些年,還受過傷嗎?”

聞人曉眠楞了楞,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這些年還好。阿錯一直......他要麽守在鳴沙山,要麽回聞人家地下,來寒鴉川的次數都不算多。”

聞人曉眠:“也就宋妄和宋三省總纏著他,經常找事。但他們之前沒這麽過分,阿錯能應付。磕磕碰碰難免,重傷倒沒有過。”

聞人珄:“嗯。”

不是這七十年。所以,張錯傷得很疼,疼得不止“那點兒疼”,是什麽時候?

聞人珄心頭猛一咯噔——難道是七十年前?阿錯變成死魂靈之前?

阿錯到底是怎麽死的?他死的時候......很疼嗎?到底發生了什麽,聞人聽行才舍得把張錯變成死魂靈?

聞人珄眼中有情緒劇烈翻滾,他緩過片刻,很快再次擡起眼,眼底已恢覆平靜。

聞人珄問聞人曉眠:“說點正事吧。神農到底又出什麽岔子了?”

說到這個,聞人曉眠表情不太好看:“族裏有人失蹤了。”

“失蹤?具體說說。”

聞人曉眠:“寒鴉川不允許外人進出,除非有族人引路。所以族裏人突然失蹤,一定是族內的問題。”

聞人曉眠:“依我們判斷,還是因為山冢。”

聞人曉眠:“姜邪已經和大長老商量過了,今夜她親自領一隊人進山冢探查。”

“之前不是說探不進去?”聞人珄問。

“山冢現在的確煞氣很重,先前進去的族人被煞氣侵染,要麽沒出來,出來的很多也生病了。”聞人曉眠說,“但這些天,族裏一直在煉制新的避毒丹,效力更好,應該能抵擋一陣。”

聞人曉眠:“無論如何,不能坐以待斃。有姜邪親自領隊,又有新的避毒丹,應該有把握。”

聞人曉眠:“現在這時間,姜邪他們已經行動了。”

“先生......”聞人曉眠頓了頓,“等黎明天亮......”

聞人珄反應很快,已經料到她要說什麽:“你想等黎明天亮,把我送出寒鴉川?”

“是。”聞人曉眠說,“這也是我和阿錯商量過的。”

“你們倆不走,對吧?”聞人珄嘆口氣,“只想把我先送走。”

聞人曉眠沒應話,算是默認。

她觀察聞人珄的表情,擔心聞人珄會拒絕,正在肚子裏竭力組織說辭,但聞人珄想了想,竟然什麽也沒說。

聞人珄指著前方林子:“玉泉在那邊?”

“啊?”聞人曉眠怔楞片刻,“是,走到盡頭,山腳下便是。”

“現在兩點多,離天亮還有一陣。”聞人珄說,“我先去找阿錯,天亮前一定回來找你。放心,我帶著犼呢,不會有危險。”

“......那先生的意思,是願意走了?”聞人曉眠有些意外。

不論是聞人聽行,還是轉世的聞人珄,這人骨子裏沒有變過,從來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也壓根兒沒長老實聽話的筋。讓他把同伴撇進危險裏,只顧自己安全,他絕不是這種人。

但他又十分精明,很擅長權衡利弊,懂得進退有度的道理。

聞人曉眠一時間不是很確定,聞人珄眼下是什麽態度。

“等我回來再說。”聞人珄也沒說清,朝聞人曉眠笑了笑,便轉身往林子深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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