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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錯喜歡聞人聽行,喜歡先生。

而聞人珄是聞人聽行的轉世。

怎麽面對張錯的感情,怎麽面對心裏那股別扭又特別的念想,是聞人珄要給的說法。

就像聞人珄說的,他不是一個暧昧不明的人,盡管他們現在因為特殊情況需要綁在一起,但該捋清楚的必須捋清楚。懸著吊著不是事兒,不接不斷心裏虧,總得交代,表個態度。

“嗯......”聞人珄的表情認真了許多,“我算是占了上輩子的便宜了。”

聞人珄:“但張錯,我現在是‘我’,要說心安理得地......”

“你倆說什麽呢?悄悄話?”

聞人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對面的聞人慕書眼裏有笑,忽然叫聞人珄。

聞人珄扭臉,朝聞人慕書勾起一邊唇角:“是啊,偏不給你聽。”

他說完,一條胳膊搭上張錯的肩膀,將人帶起來:“我喝得有點暈,張錯先送我回屋了。”

“看來得換個地方說了。”聞人珄貼近張錯耳朵小聲說。

聞人珄帶著張錯走了。

聞人慕書沒等人走遠,忙抓住孟弘洲嘀咕:“他們倆的確是在一起了吧?小珄根本沒喝多,再說就這麽幾步還用送?”

孟弘洲臉色不太好,頭一回沒接聞人慕書的茬兒:“小珄自己有主見,誰知道呢。”

“......”聞人慕書撇嘴,“沒勁。這臭小子......”



聞人珄帶張錯走了沒幾步,就放開了他。

聞人慕書說得對,聞人珄的確沒喝多,遠不至於醉上頭。

兩人一起回到聞人珄屋裏。

聞人珄關上門,打開燈,轉身和張錯面對面。

他不說話,張錯也不說話。

聞人珄嘆口氣,安靜的屋子裏,他的聲音像突然落地的一把針,清響、尖銳,紮進張錯心頭——

“張錯,你說有沒有可能,我能把聞人聽行的記憶找回來?”

張錯一口呼吸滯住,眼睫微顫,嘴唇也輕輕發抖。他沈默片刻,才終於勉強說:“我不知道。”

張錯:“只是......輪回一遭,凡塵、洗凈。”

聞人珄皺眉:“若是真的洗凈了,毫無關系,那我為什麽還姓聞人?為什麽我會去聞人家地下?為什麽還會遇見你?一句巫族特立獨行,冥冥中指引,就夠玄乎了。”

張錯沒有接話。

聞人珄看著張錯,心裏感覺很古怪。他非常意外地發現,他說想找回聞人聽行的記憶,張錯居然沒有很歡喜,反而......他確定沒有看錯,張錯在緊張。

聞人珄默默打卦——這事蹊蹺。憑張錯對先生的感情,他若能找回記憶,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隱隱之中,聞人珄覺得張錯應該還有什麽......像迷霧一樣,一切還太模糊了。

聞人珄斜靠在墻上,側過頭:“我就像一個失憶的傻子,一方面是虧著你了,另一方面......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點別扭。”

張錯半晌說:“先生、不用......不用、勉強的。”

“不是啊。誰也勉強不了我。”聞人珄伸出手,指尖輕輕勾了下張錯鼻尖的黑痣,“我可以明擺著和你直說。”

“我對你,的確有點心思。”聞人珄笑了笑,“拋去聞人聽行不談,就現在的我,作為聞人珄,對你是有點心思的。不過這份心思......”

“這麽說可能不太恰當,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橫著一個聞人聽行,橫著一些暫時看不透的東西。我不喜歡這樣,所以,我理得很別扭,有些話......我認為還不到時候,也差點火候。”

“你太特別了。我們之間......也太特別了。”聞人珄嘆口氣,“就算找不回聞人聽行的記憶,我也想等巫族的事情整理清楚一些以後,再好好和你說。”

“我還需要多了解你,多了解我們......”聞人珄笑笑。

“我和你表這個態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你,我相信你,同時......”

聞人珄緊緊盯著張錯:“同時,我想要認真待你。”

他聲音陡然輕了些:“如果有開始,我希望不僅是所謂的‘再續前緣’,我們之間也要盡可能純粹一些。”

張錯心臟如同劇烈打鼓,他被聞人珄盯得渾身僵硬,身體幾乎搖搖欲墜,那胸口一抽一抽,在發瘋地疼。

聞人珄說“有點心思”,四個字,足夠把張錯射穿了。

這人磊落坦蕩,可若是他知道......若是......

張錯垂落眼睫,掩蓋泛紅的眼睛:“嗯,我知道。先生......一直待我好。”

張錯:“我一直、都知道。先生待我,從未、有過敷衍。”

“嗯。”

燈光從屋頂灑下來,在張錯漆黑的馬尾上打滑兒,亮瑩瑩的。聞人珄沒忍住,伸手揪了張錯一縷頭發,搓幾下後放開。

“不早了,休息吧。”他說。

他說完,見張錯沒動,想明白了:“不想睡客房?想睡我這屋?”

“這裏、不比家裏。”張錯慢慢地說,“趕屍族、和煞星......我怕......我怕有危險。”

在家裏他們睡兩個屋,但離得近,而且聞人珄那屋的門窗都被張錯封了一層符,還掛了兩串小鈴鐺,說是作結界保護。

在這兒就不行了,沒有結界保護,張錯不放心,想守得離聞人珄近一些,最好貼身守在跟前兒。

聞人珄想了想,同意了:“行吧。”

聞人珄看一眼床:“那......”

“我睡沙發。”張錯立刻轉過身,自動走到沙發旁。

聞人珄見那沙發也不小,不過張錯長胳膊長腿的,雖然躺得下,但也拘束。可讓張錯上床睡......剛掰扯完他倆現在的狀態......也不是很對。

嘖。

聞人珄長這麽大,遇見最擰巴、最燒心的事兒,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最近嘆氣的次數太多了,聞人珄說:“行,你睡沙發吧,我給你找床被子。”

一夜無話。

這一夜,張錯一整晚沒敢閉上眼。



郊外沒什麽好處,就是風景好,地界大,除了幾間有錢人家的度假別墅,還有一些聽上去很有檔次的活動,比如,今晚就要辦一場拍賣酒會。

酒會場地定在一家古舊的老公館裏,不是文化遺產,是私人修建的,公館主人姓孫,是聞人家的故交,聽說聞人慕書和聞人珄近期在別墅,順道送來幾份請柬邀請。

“是一個慈善拍賣酒會。你知道的,孫爺爺就喜歡那些東西,圈子裏也有不少朋友,說是拍賣,不過是牽個由頭聯系關系,全當捧場了。”聞人慕書說,“聽說靈犀那小姑娘也在。你還記得她嗎?你們倆有多少年沒見了?”

聞人珄想了一陣:“有點印象。怎麽也有十多年沒見了吧?”

孫靈犀是孫爺爺的獨孫女,實打實的千金大小姐。聞人珄小時候,因為兩家交往頗近,和孫靈犀關系不錯,也算青梅竹馬了,不過後來孫靈犀去了國外上學,便沒再聯系了。

“拍賣酒會今晚什麽時候?”聞人珄問。

“晚上七點開始。”聞人慕書看眼表,“還有時間準備。”

她掃過聞人珄身上的夾克,皺起眉:“你穿得體點,別鬧笑話。”

“我知道了。”聞人珄攤攤手,“放心,我讓人給我送衣服,時間來得及。”

保證完,聞人珄又從聞人慕書桌上順了一顆水蜜桃,邊啃邊往回走,路上掏出手機,給聞人慕書的司機打去個電話。

掛完電話,聞人珄正好走到門口。他推門進屋,驀得楞了下。

——他看見張錯站在窗邊的茶幾前,正彎腰背對他,用手輕輕摩挲茶幾上的裂紋——那因為聞人珄一道巫咒,裂開的裂紋。

因為背對著,聞人珄看不見張錯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張錯的動作,緩慢地、輕微地、甚至如履薄冰。

聞人珄瞇縫下眼睛:“張錯。”

張錯頓了頓,直起身來,轉過頭:“先生。”

“那茶幾我忘了,等我叫人換。”聞人珄隨口說。

他走到張錯跟前,仔細看看人:“今晚上要應一個長輩的邀,參加一場拍賣酒會,你跟我去?”

“嗯。”張錯點頭。

當然,當下情形,他是一定要跟著聞人珄的。

“那你等會兒好好收拾一下,我叫人送了衣服。”聞人珄說。

“有什麽、要註意的嗎?”張錯很周全,不想添麻煩。

“唔......”聞人珄笑起來,“沒什麽要註意的,跟著我就行。”

“好。”



聞人慕書家的司機幹活麻利,晚飯前就將衣服送到了。

聞人珄給自己拿了一套西裝,低調的鉛灰色,簡單利落,能把他張揚的長相壓一壓,顯得整個人穩重了不少,再理一理頭發,連聞人慕書看了都覺得聞人珄好像很有出息......

孟弘洲是一套簡潔的黑色西裝,精神幹練,聞人慕書則穿了一身墨綠長裙,戴上聞人珄送的手鐲,整個人貴氣又優雅。

而等張錯換好衣服從客房出來,屋裏三個拾掇立整的人全楞住了。

聞人珄拿捏張錯的氣質,專門給他選了一套唐裝。

比聞人珄西裝更深一點的灰色,設計相比傳統唐裝更時尚,稍微活潑一些,金絲盤扣,暗黑的牡丹印花,剪裁合宜,精致儒雅。

“......真好看啊......”聞人慕書楞楞地說,“現在真是少有人能把唐裝穿出這種味道了。”

她算是真明白了——為什麽鐵樹開花,聞人珄會挑張錯。

聞人珄盯著張錯看了會兒,走到張錯跟前。他伸出手,拽著張錯頭上的翡翠簪子一拔——

漆黑的長發柔軟散落。

聞人珄把發簪放到張錯手裏,又給張錯簡單理了理長發,然後從自己兜裏拿出一只金絲邊的圓形鏡框,就是那種很簡單的覆古款式,左邊還帶一條細細的金鏈子。

聞人珄把鏡框給張錯戴上,喉結動了動,沒能評價出來:“......”

“先生......”張錯聲音低低的,濃黑的睫毛低垂,“你這是......”

“......打扮你。”聞人珄禁不住小聲說,“誰家有個美人,能忍著不打扮啊......”

聞人家兩姐弟愉悅地欣賞美,唯獨可憐了一旁的孟隊長,孟弘洲無數次將那天晚上張錯渾身浴血的羅剎模樣和此刻重合,神經根根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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