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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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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

偌大的石室裏,氛圍登時詭異起來。封念說完這話,好整以暇地倚站在巨門邊上,一副無比欣賞的表情。

占青掙紮起來,泥鰍似的蹦跶了一下,可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曲行霜被江鶴亭擋在身後,鼻間嗅到一絲淡淡的花香。

“原來是這樣……”容尋之表情難看,“難為你們如此布局,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他手腕上的傷又開始痛了,腕骨似乎都碎成了齏粉,無名火氣一股腦地湧上心頭,反正身邊群狼環伺,便睨一眼江鶴亭,又望著封念:“怎麽,難道鄙人就這麽值錢,居然有幸讓引祟親自過來?”

石室之中一時靜謐的可怕,封念先是挑一下眉,輕輕“嗯”了一聲,幽幽道:“你是?”

他眉目很是和緩,沒有挖苦,連疑惑的眼神都很淺淡,似乎只是隨口問起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江鶴亭待在施瑤的墓碑邊上,頭一遭覺得這裏真是塊風水寶地,陰風陣陣的,靜得嚇人。

前呼後擁了半輩子的容尋之估計也沒想到封念會來這麽一下。他想過封念是為了拿他威脅上官清也讓她不敢輕舉妄動,也想過是為了他所知的情報才特意派人接近他,連容家絕世蠱毒都想過一遭,萬萬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就不知道他是誰。

封念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同他開玩笑,容尋之眉頭緊鎖:“你既然不認識我,又何必煞費苦心派他們出來,裝模作樣地來救我?”

話音落下的瞬間,封念漫不經心地挽了一下劍,擡眸時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一道掌風將容尋之掀飛出去,重重的撞上了不遠處的桃花樹。

山洞中設有簡單的陣法,這些花木常年累月地盛開,不分晝夜,也不辨四季。

桃花樹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場花雨,兜頭灑了容尋之一身。

巨大的威壓之下,他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有幾滴飛濺在扇面上,染紅了一小片。

封念從善如流的一收手,負手而立,笑瞇瞇地:“有時候真覺得本座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連你都敢這樣跟本座說話。”

他雖然嘴角噙著笑,眼底卻一絲笑意也沒有,視線緊盯著江鶴亭趕忙攙扶起容尋之的手,在看到江鶴亭毫不猶豫地給容尋之疏送靈力時,嘴角一點點落了下來。

這麽關心他做什麽?容尋之有什麽好的。

趁著身邊沒人,占青趕緊往封念的方向狂奔,雙手被綁在身後,險些一頭撲倒在地,結果一擡手,對上了封念看死人一般冰冷的眼神。

占青顫巍巍地抖了抖,發出“嗚嗚”地聲音。

很快,他就發現封念這個飽含殺氣的眼神不是給他的。

因為下一刻,綁縛在他身上的繩子斷為兩截,掉落在地,占青趕緊摘了口中的布團,朝封念行禮:“尊上……”

封念沒有給這個孝順手下分一個眼神,死死盯著江鶴亭搭在容尋之肩上的那只手。

半死不活的容尋之當然接收不到封念的眼神,源源不斷的靈力溪水般湧進渾身經脈,他感受到五臟六腑在一點點修覆,氣弱游絲地憋出一個字:“你……”

你不是封念的人嗎,為什麽救我?

但這句話引得胸口起伏,又是一陣咳嗽,到底沒有說出口。容尋之眨了眨眼,有幾分茫然。

“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是來救一具屍體回去的,”江鶴亭不動聲色加大靈力運轉,“容長老好定力,旁人三言兩語就能把救命恩人懷疑個遍,真是小心又謹慎,莫不是這麽多年凈在茶館聽人說書看話本,連仙門令牌上的魂印都認不全了?”

容尋之有些尷尬。他方才聽到封念那番似是而非的話時,幾乎立刻就聯想到了上官清也。眼下誤會解開,有些赧然地緊了緊手指。

玄清門的小輩說話做事都這麽成熟的嗎?剛才那副口吻讓他幾乎想起了當年在蘭臺學府的教習長老。

曲行霜在旁給他號脈,搖頭:“好像沒救了……”

本就情況堪憂的身體,自愈能力因為胭脂扣大打折扣,再加上封念那一擊,幾乎是到了行將就木的地步。

封念瞬間眉眼彎彎:“沒救了就埋了吧,這裏也不錯,同施家大小姐葬在一起也不算差。”

這個人,他還記不記得施瑤是他的親生母親!

“別聽他的,”江鶴亭低聲問:“小曲,還有別的辦法嗎?”

曲行霜取出一粒烏黑藥丸:“五個時辰,時間之內送去我師尊那裏,興許還有活路。”

這倒好辦,顏川和洛凜在一起,只要有洛凜的傳送符,從玄玉京到定離山要不了多久,完全可以救下容尋之。

她說這話時,視線隱晦地掃過不遠處的封念二人,意思很明顯:他們不會放人。

江鶴亭點了點頭,其實到現在他已經明白了,封念最終目的只是他一個人而已,否則就不會到現在只出手過一次,還放任他們去給容尋之療傷,而是早就把他們三人一起拿下了。

“想好了嗎,江、秋?”

像是猜到江鶴亭的思考,封念慢悠悠朝他們走近,有淺粉花瓣落在他肩上,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拂開,封念垂眸望向江鶴亭,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這幅場景很像他們第一次在這裏時的樣子,只不過當時江鶴亭跪著,封念依然高高在上地俯視他。

“小曲,”江鶴亭飛快地給曲行霜傳音,“你師尊已經在往這邊趕過來了,待會兒你帶著容長老從出口先走,記好,務必要讓容長老安全離開。”

曲行霜知道他要做什麽,語氣又快又急:“師叔——”

江鶴亭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收了靈力,起身朝封念那邊走去,不緊不慢像是在院中漫步。

封念歪了下頭,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在封念的記憶中,江鶴亭從來是衣冠整齊、端方有禮的模樣,哪怕是在重生之後,再怎麽狼狽,一身寧折不彎的氣度依舊引人神往。

就像現在,看著江鶴亭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一副眼裏似乎只有自己的模樣,封念終於收了笑,莫名地想看一看自己這會兒的儀容穿著。

“封念,”江鶴亭在距他幾步前站定,開口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將我的劍還我?”

占青第一個跳出來:“江秋,你敢直呼尊上的名諱?!”

話剛落下,占青自己也感覺不對:“不是丹修麽……你哪來的劍?”

江鶴亭沒理會他,只是緊盯著封念的眼睛,又重覆了一遍:“霜星劍,這麽久了,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桃花片片飄飛,一股肅殺之氣漸次蔓延開來。

已經昏昏沈沈的容尋之費力地攥著了手中折扇,在曲行霜疑惑的目光中,狠狠地給自己手心來了一下。

很痛,容尋之抖了一下:“他他……”

仙門世家之中都有一本流傳的名劍錄,其中收錄了自古以來的上千柄靈劍,最廣為流傳的就是江鶴亭的霜星劍。

劍身如霜,凜然若星。

太黎山巔一人一劍,連陸忘林都成了其劍下亡魂。

占青也顫巍巍地:“你你……”

什麽霜星劍,是他知道的那一把嗎?

趁著一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曲行霜率先拎起目瞪口呆的容尋之,朝出口奪路而逃。

震驚歸震驚,身為一個好下屬,占青下意識地飛出幾枚梅花鏢,想要截斷他們二人。

封念眸光微微動了動。

雪亮飛鏢劃破靜謐氣氛,尚未接近曲行霜他們,就盡數被一段樹枝繳落,掉落發出清脆聲響。

“我在說一遍,把劍還回來。”瞥見曲行霜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洞口,江鶴亭回過頭,將視線重新落在封念身上。

封念擡手攔下想追上去的占青,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偏頭看他:“不還又如何?依你如今的實力,對上我毫無勝算。”

他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笑意,沒有挖苦,也沒有戲謔,只是在闡述一件既定的事實。封念將劍負於身後,輕聲道:“師尊,你說對嗎?”

似乎有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占青用自己發木的大腦想了想,反應過來,原來是他的認知粉碎成了渣。

誰來告訴他,江秋怎麽突然就成了江鶴亭,封念怎麽還叫他師尊啊?!

江鶴亭嘆了口氣,撥弄了一下樹枝上的青葉,盡可能拖延時間:“既然喚我一聲師尊,就哪還有徒弟占著師尊東西不放的道理,你說對嗎,年糕?”

剎那間,江鶴亭眼睜睜的看見,一抹緋紅自封念的耳垂蔓延開來,格外顯眼。

想起來一些往事,江鶴亭暗道這是什麽毛病。

封念眼珠微微動了一下,一點暗光從他眼皮底下滑落:“你同……”

你同意我做你的徒弟了嗎?

那時慕非月雖然代江鶴亭將他收入門中,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親耳聽到江鶴亭的一句承認,哪怕是在白天,江鶴亭還說過不會收魔修做徒弟。

現在是不是證明,江鶴亭願意承認他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顫,連聲音也不自覺地發緊。

然而下一刻,一股巨大的震蕩打斷了封念的話。

石室震動起來,花木撲簌簌地抖下一大片花瓣,環繞著四周的湖水像是被吸進了地底,連他們站立的湖心洲都震顫不已。

江鶴亭皺了下眉,趕忙向洞口掠去,結果下一瞬,洞口都坍塌下去。他正要重新尋出路,卻只感覺腳底一空,整個人落入塌陷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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