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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淵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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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淵虛

占青生於鬼域,摸爬滾打數十年,自鬼無魂被斬殺於太黎山後,各方妖魔鬼怪各顯神通,紛紛自立門戶,而他在鬼域之中更是混得風生水起也算小有名氣。

鬼域十城,誰見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夜羅城主”。

可惜他沒風光幾年,又遇上“三鬼”陸續出世,解屍鬼陸南風最先攪混了十城的水,勢如破竹般接連攻下六城。

如果不定封念橫空出世,占青恐怕早就被陸瘋子串成串掛在城墻上做成風幹肉了。

夜羅城多瘴,周遭常年迷霧漫漫,一身靛青衣衫就像誤入其中的玉面書生,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一路殺進早已被攻陷的夜羅城中,所過之處屍山血海。

封念就這樣提著負生劍與陸南風打了一天,二人實力相當招招致命。最後以一劍捅穿了陸南風,讓其負傷逃竄為結果。封念的靛青衣袍上早已沾了不少暗色血跡,他一揮劍,平靜地瞥了被陸南風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占青一眼。

“不想死就滾遠點。”

眸光森冷,宛如修羅。

修羅收了劍,步履平穩地朝殿外走。占青剛脫離了死亡的威脅,尚在發楞來者是何方神聖,下一刻,方才如殺神般的修羅“呯”地一聲栽在地上。

占青:……

看在這人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半死不活的占青還是將人帶回了城主府。

那時的占青也沒想到他救了個爹回來。

鬼域之人向來以實力說話,以至於封念醒來後直接接手了夜羅城,並將其改名為玄玉京時甚至無人反對。占青這個舊城主也降為了封念的護法,開始了為這人賣命的生涯。

有一次,同為護法的代故聽了占青這麽一段往事後,真誠發問:為什麽那時不趁機殺了封念?

占青一滯,頭疼般的捂住腦袋:我沒細想。

一個疏忽,就得給封修羅當牛做馬至今。

——

占青跪在載春軒外,還在斟酌著要不要再說些什麽,就見方才還說不去的封念一個閃身消失在眼前。

身側的代故探頭過來,奇怪道:“好端端的,尊上怎麽把江秋關起來了?”

占青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誰知道呢。”

他哪敢揣測這殺神的心思。

“去看看?”

“江秋有什麽好看的,要去你自己去。”

*

封念推門進去時,江鶴亭正聚精會神的疊一摞棋子。

圓潤的棋子一黑一白相互交叉疊起,封念皺眉掃了一眼,棋盤上已經疊起了五六顆。江鶴亭手裏還執著一顆白子,似在端詳該如何放下去合適。

幼稚。

封念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你叫占青過來傳話,就是為了讓本座來看你做這些?”

像是被他的聲音震到,江鶴亭落子的手微微一動,一疊棋子劈裏啪啦地倒下去。

江鶴亭抿了抿唇,眼底的遺憾一掃而過。

見他這幅樣子,封念心頭莫名湧上一股淡淡的不悅,坐到江鶴亭對面:“看來你在這過得不錯,還有這種閑心。說吧,江鶴亭的東西在哪?”

看來封念果真同自己有仇,他都“離世”百年了,還不依不饒地尋他的遺物來洩憤。

江鶴亭慢條斯理收好散落四處的棋子,“不急,我叫你過來自然會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說好,我告訴你位置,你放我離開。”

“呵,”意料之中的反問響起,封念眼神幽幽盯著他,“你有什麽資格同本座談條件?”

江鶴亭搖了搖頭,神情誠懇:“於我而言左右不過是一死,不過我死了,可就沒人知道江鶴亭藏了什麽好東西了。元微仙尊的舊物,難道大人你不心動麽?”

封念定定的看了他許久,似乎要透過面相看穿江鶴亭的靈魂,江鶴亭不躲不避,表情從容,任他打量。

隔了一會兒,封念倏地笑出聲:“本座現在算是相信你和他有仇了。”

若是江鶴亭的那個姓張的摯友,絕不會靠出賣他的遺物來換取自己茍活。

“本座答應你,不過,你須一同前去,”封念眸光森然,“希望不是你胡亂指一個地方就說有他的舊物。”

江鶴亭不躲不避:“那是自然。”

他自己的東西,他能不清楚放在哪裏了麽。

“就在鏡淵虛之中。”

逢春劍折後,江鶴亭閉關多年,後來又在一方上古秘境中尋得靈劍霜星,那秘境即是鏡淵虛,此時整個修仙界人盡皆知。

不過鏡淵虛之中兇險異常,不知折了多少修士,百餘年來也僅有一個江鶴亭全須全尾地出來了。

封念揚眉,道:“這麽篤定?”

“騙你於我而言毫無意義,”江鶴亭別過臉,音色淡定從容,“鏡淵虛殺機重重,就是江鶴亭也在其中待了近三年,你想清楚了?”

封念看他一眼,沒有說話,似乎在細細斟酌。

江鶴亭也不催促,只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口。若是封念真失了智要帶他一起進鏡淵虛,那麽他就有無數種方法離開;若是封念不答應,就得另尋他法了。

他揉了揉指節,只感覺額頭一陣刺痛。就算封念同自己有什麽血海深仇,但哪有為了搶仇人的法寶連命都不要了……

“明早動身。”

江鶴亭卡了一瞬。腦海中一息之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只剩下一句:說不定我真撬過封念的祖墳呢?

鞭屍不成,連留下的東西都要掘地三尺找出來。江鶴亭面上若無其事點頭,心裏已經擔心起封念混在玄清門時有沒有偷偷去夢生堂紮自己的命牌了。

應該不會吧。

江鶴亭心底安慰自己,青白的手指又開始擺弄棋子,封念睨了一眼棋盤上又摞起來的一疊,冷哼:“不會好好下棋?”

江鶴亭幹脆道:“嗯,不會。”

連下棋都不會,封念心底嗤了一聲,實在想不通江鶴亭怎麽就瞎了眼與這淺薄之人做朋友。

盡管他與江鶴亭對弈近百次中,贏下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封念站起身,高高在上地覷了江鶴亭一眼,心情稍佳,拂袖而去。

江鶴亭依然被軟禁在玄玉京,雖然封念說明日一早就啟程,不過江鶴亭也沒什麽好準備的,就收了棋盤打坐了幾個時辰。

直到吱呀一聲動靜傳來。

江鶴亭睜眼望去,與扒在窗邊的人影對上了眼。

占青眨了下眼睛,見被人發現,就幹脆把雕花木窗撐得更開了些,露出一張俊朗又滿是疑惑的臉:“你還會打坐?”

江秋不是個毫無修為、成日悶在煉丹室煉些亂七八糟丹藥的丹修嗎?

此時正值月上中天,被關在房中幾日,江鶴亭才發現屋外種著幾株榴花樹,月華下灼灼生輝。

占青倚在窗邊,一手搭在邊緣,看樣子似乎想坐上去,他試探了下才發覺窗口有些狹窄,只好作罷:“你又犯什麽事了,被尊上關到現在,不會又煉成了什麽惡心人的玩意兒吧?”

他言語間沒有任何同情,反倒是流露出濃濃的幸災樂禍之色,看得出他不僅認識江秋,還格外了解原主。

不過可惜江鶴亭不是江秋,也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所以他決定不理會這人。

然而占青拍了拍雕花窗欞,不依不饒:“聊會兒唄,這幾天成日守在這院子裏我快無聊死了。聊會兒唄聊會兒唄聊會兒唄……”

江鶴亭:……

江鶴亭嘆了口氣,有點無奈:“你不怕我乘機逃了?”

占青莫名其妙:“有什麽好怕的,十個你加一塊兒都打不過我。咱們聊聊天吧聊聊天吧聊聊天吧……”

“好好,聊,”江鶴亭趕忙打斷占青無休止的碎碎念,“你想聊什麽?”

大不了他胡謅幾句搪塞一下。

占青眼睛一亮,微微探進來些:“說說,你這次又是因為什麽被關了,還讓我一個堂堂右護法親自守著你,排面越來越大了啊江秋。”

迎著占青滿臉八卦的神情,江鶴亭籠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怎麽,我以前經常被封……大人關起來不成?”

“倒也不是經常,統共就兩回吧,”占青沒察覺不對,還仔細想了一下,“第一次你屠了一戶農家五口人,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曬在院子裏時被尊上瞧見了;第二次好像是因為你偷偷養藥人,哇那叫聲慘的整個後山都聽得見。”

江鶴亭面色微變。盡管他早就知道江秋不算什麽好人,但聽到占青說起來仍然感到心中沈悶。

他雖然殺得了一個陸忘林,但不可避免地還有無數比江秋還要惡的魔修隱在鬼域之中,伺機而動。

然而他如今被囚於玄玉京,連劍都守不住。

江鶴亭突然感到有些無力,他突然發現,他好像什麽都沒有了,佩劍、修為、身份、師門,在那道突如其來的天雷後什麽都沒有了。

連護住自己都成了問題。

占青搖頭晃腦,沒發覺江鶴亭狀態有異,想起什麽似的:“說起來,尊上怎麽會帶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丹修去鏡淵虛呢,送死呢,尊上幾年前自己都差點兒死在那裏,不過他如今修為又高深不少,應該沒什麽問題……死在那了也沒事,我時刻準備接手玄玉京。”

江鶴亭沒理會陡然摩拳擦掌起來的占青,只是捕捉到他剛才話裏的內容:“你是說,封,大人已經去過鏡淵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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