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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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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

後面的事……

謝忠強到底死沒死來著?他到底死沒死來著……他死了?沒死?他……

這件事鐘頡已經記不太完整了,反正他自己差不多已經是死了一回的,好在最後有一幫人把鐘頡的命拉了回來,不然還看不到今天的覆星瀚。

但是,謝忠強到底……他,鐘頡記得謝忠強最後還活著……

不對,那些人都說謝忠強被鐘劫弄死了……

不知道,鐘劫不知道最後有沒有弄死他……

只是每當快要想到那段往事時,鐘頡的手就會止不住的發顫,嚴重到連煙都拿不穩,燃著的香煙墜落在地,鐘頡毫無察覺。

謝忠強那天,死了?不死的話……他們為什麽要那樣對我呢,應該死了吧……

覆星瀚註意到了地上的香煙,他輕聲告訴鐘頡:“你,你的煙掉了……”

鐘頡猛然回神,看了眼地上還燃著點火光的香煙,不在意道:“嗯?哦,不用管它,我待會再點一根……”

他剛才講著講著怎麽就忘了,旁邊還坐著覆星瀚呢……

這是講給覆星瀚聽的,講給他聽的話,講給他聽的話,就不該把最後的事告訴他,鐘頡的時間已經不長了,生命尾聲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夠他去和面前的這個人揮霍。

“後來,後來,我把謝忠強打了,事情鬧得挺大的,我也進了少管所,之後,就是你想問的,我後來去了哪裏……”話畢,鐘頡盯著覆星瀚的眼睛。

他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騙過覆星瀚,也不清楚他會不會把鐘頡說的話信以為真,鐘頡希望自己還能是覆星瀚眼裏的大哥哥,鐘頡說什麽覆星瀚還能和當年一樣,只要是鐘頡說的他都信。

“那你之後的幾年過得還好嗎?”

可能是兩人重逢後,覆星瀚自己瞎鬧一通的緣故,他坐在長椅上試圖和鐘頡溝通,一張開口卻又把自己所有的情緒涵蓋在其中,說起話來顯得過分僵硬。

“之後幾年……湊合。”答完,鐘頡把手插進兜裏,靜靜地看著長椅另一邊的覆星瀚。

覆星瀚現在這樣,這些年他混得應該不會很差,鐘頡便免了那一聲反問,安安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不久,覆星瀚沈聲問道:“我那時候想象過你以後的樣子,你長大後,當老師,做一位很好的經理,當演員,歌手,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那場痛苦的‘風暴’結束後,鐘頡照過鏡子,他幾乎已經失去了那個年紀該有的樣貌,面頰凹陷,眼袋深重,全身肌膚發黃,又老又醜。

現在覆星瀚跟他說什麽老師,歌手,經理?

鐘頡當時連活著的條件都不想要,還談什麽以後長成什麽樣,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苦笑著跟覆星瀚講:“哈哈哈哈,因為我打了人啊,這還有什麽為不為什麽的?就因為我打了人,這就是懲罰,你做不了任何你想做的事。”

“當然,除了一點,什麽呢……你還活著。”

後話添出來,鐘頡自己都感覺多餘,不過覆星瀚應該是信了鐘頡進過少管所,不然他不會順著一件事說下去,這小子要是對一件事起了疑心可不是這個態度。

不明覆星瀚是不是被鐘頡剛剛說的話刺激到了,自主呼吸的幅度放大,他腔中緩著氣,終於,他開口道:

“我可以給你報成人大學,只要你想,你願意,哥哥我現在有很多錢,我,我能幫你做很多事,我不會是以前那個樣子了……我們……”

覆星瀚做了很久準備工作才鼓起勇氣說出來的話,被鐘頡漠然無神的那雙眼睛定住了,像似一腔火熱被人潑了盆冷水,空留下上面縷縷青煙。

鐘頡冷冰冰地盯著他,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又燃起了一根香煙,他吸了口煙,又吐出問道:“我們?我們怎麽著?”

覆星瀚清冷的臉上又燃起了激動的神情,他接著道:“我帶你出去旅游,我們可以出國,我們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環游……”

“我結婚了。”

“孩子都有了。”

鐘頡站起身,彈了彈煙灰,隨後舉起手將煙送到嘴裏,他冷冷地揚眉望向覆星瀚:“你想什麽呢?”

“……”

覆星瀚有些無措,方才還在他心裏的一腔火熱現在連一縷青煙都消失不見了,在那裏只剩下他一人,只有他一個人,他一直想著的‘哥哥’現在已經融不進來了。

就像之前一樣,鐘頡只負責把他送到家,家裏也只有他一個人,他目送鐘頡離開,自己年紀小什麽也做不了,留不下他,他還有自己的家要回。

“沒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見。”說完,鐘頡把煙把扔進不遠處的下水道口裏,轉身走了。

覆星瀚望著他即將走遠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結婚了,有孩子了。

他有自己的家庭了,那個孩子應該比當時的自己還要受寵把?

這樣是不是太冒犯哥哥了……

覆星瀚在長椅上坐了一段時間,他想回到過去,要媽媽叫住此時此刻的哥哥,然而他長大了,他的媽媽也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邊,這裏只有他,他也叫不住現在的哥哥。

鐘頡回到家,把家裏狠狠打掃了一遍,一邊罵一邊貼符紙。

腦子裏甚至還有些想退賽,超跑的錢好辦啊,實在不行一天看三家的風水,跑斷腿,錢就來了。

話是這樣說,只是,他現在該怎麽做都有些迷茫,他惜命啊,只有半條命了,不對,鐘頡現在應該是殘血了,隨便來一只道行高億點的鬼就能把他弄死。

這道行只高億點的怪物呢?鬼呢?萬一惡魔畫集裏面就有呢?

給自己加速死亡,這事也只有鐘頡才能辦得出了。

想退賽也行,畢竟這場驅魔賽事,排在鐘頡前面的不也棄權了嗎?

鐘頡拿起煙盒晃了根煙出來,順勢從桌上香爐中還沒燃完的香炷頭上熟練地將煙引燃,夾在兩指間讓它自己燃了一半鐘頡才放進嘴裏。

他打開手機,拇指撥動屏幕。

在外網的賽事論壇上,有他國的驅魔師曝出:

畫集上的鬼怪會消失,將盒子蓋住後,原樣寄回,下一位驅魔師也會看到畫集上的鬼怪,所以在場的各位有誰完成了的,出來讓我看看?(微笑)

不知是不是手機翻譯的問題,總之這則標題讓鐘頡念起來有些別扭。

評論區——

一樓:那不就是說,棄權了鬼怪會自動回到畫集裏,然後嚇唬下一位驅魔師嗎?以此循環反覆的意思嘍?

突然出現的賽事主辦方占據了二樓:來自亞洲的鐘頡先生,損壞掉了裂口女那一頁,就算他現在棄權還是會小賺一筆的(笑臉)

三樓:喔喔喔!

註意到了主辦方發布的評論,鐘頡的眼睛都要飄到陽臺外面去了,他在思考。

什麽時候的事?這件事真的發生過嗎?怎麽現在腦子裏空蕩蕩的?

回憶不斷倒放後,他艱難的略過了晚上和覆星瀚發生的那件非常荒謬的事……

終於找到在自己打開惡魔畫集後,裂口女出來時,自己為了制服它順手往紙簍裏丟了一塊朱砂,很快就框上了裂口女的腦袋,正在進行時鐘頡沒敢回頭看,只能狂奔喊救命。

按賽事主辦方的說法,裂口女被鐘頡制服了?毀滅了?

‘我能拿錢了?’鐘頡摁掉了煙頭欣喜若狂。

很快,他一面拿起打包盒把畫集裝好還回去,一面在心裏琢磨著蒼蠅肉也是肉,鐘頡見好就收。

主辦方說的小賺一筆那也是一筆錢,管飽,總之鐘頡總不能給老外賣命吧。

包裝箱鐘頡差不多完完整整的還原了賽事方的包法,他的手法尚可做事比較細致,手機中的賽事論壇裏對鐘頡的討論已經炸鍋了。

鐘頡的私信哪怕被五湖四海的同行轟炸了,把手機內存沖爆了。

他貌似並不會看私信,更多的是他看不懂洋文,現在幹脆不看私信了,論壇上好歹有個翻譯,私信沒有,用手機截圖一句一句的翻譯那樣太麻煩了,鐘頡幹脆不看了。

關掉論壇,順手關掉燈,鐘頡側臥在沙發裏,等著困意襲來。

‘我結婚了’

‘孩子都有了’

‘你想什麽呢?’

才興起的絲絲困意被從鐘頡口中說出的話驅逐。

他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他只是病了,沒法治好。

那樣告訴覆星瀚,鐘頡也只是想把自己從覆星瀚對美好未來的憧憬畫面裏剔除,這過程可能對覆星瀚不太友好。

可是剛才,鐘頡也看見了覆星瀚臉上的表情,他甚至被鐘頡打斷後都不敢再正視鐘頡。

剔除的效果看來很好,很有效,只是對覆星瀚來說很殘忍罷了。

那如果鐘頡進入了覆星瀚憧憬的美好未來裏,鐘頡突然穿出死訊,這樣對覆星瀚會不會更殘忍,或是鐘頡的病情在他憧憬的美好裏暴露,之後再整日操心鐘頡身上的病,那覆星瀚憧憬的美好又在哪裏。

鐘頡閉上眼,在沙發裏翻了個身。

所以罷了吧,覆星瀚可以找更好的人,去想和她/他在一起以後的美好生活。

既然這麽久又重逢,鐘頡還是會站在這裏,送他到自己去不了的地方,遠遠的看著,為他們祈禱祝福。

睡前想了很多,慢慢的鐘頡的思維疲乏了,他終於睡著了。

-

次日一早。

鐘頡帶上他要寄的包裹到了驛站,招呼了一聲老板,“寄件。”

“寄到哪兒?”

大夏天的,顧客寄件趕來的那段路沒少受熱,老板熱心地遞來一張紙和一杯水。

鐘頡道謝後,只在紙上寫下了地址,沒有去碰老板給的水。

驛站老板拿起鐘頡填的地址看了眼,老板揚眉看向鐘頡又確認了一遍,問:“這是運往國外的嗎?”

“是。”說著,鐘頡舉起手機掃了桌上的收款碼。

快件稱重後,老板笑著告訴鐘頡運費價格:“一百三。”

鐘頡十分幹脆的付了運費,離開驛站,驛站裏的老板撥通了個電話。

“餵?你是不來上班了嗎?”老板停頓了片刻,“這樣啊,那,節哀。”

為了盡早讓快件運出,驛站老板再撥通了其他快遞員的電話……

這邊鐘頡剛上樓,迎面便撞見了正在下來的覆星瀚,鐘頡禮貌招呼道:“上班去啦?”

‘是哥哥……’

覆星瀚心頭一熱,駐足望向鐘頡答道:“嗯,你要吃什麽嗎?我……”

鐘頡正往樓上走著,覆星瀚還是老樣子啊,一點也沒變。

“不用啦,我想吃什麽自己會買,路上小心。”招呼完,鐘頡與他擦肩而過,往樓上走去。

覆星瀚又哽了一肚子的話沒說,他朝樓道上看去,心裏有些不甘,光看著沒有喊話,他總覺得哥哥還沒走哥哥他也停下了。

忽然,樓道上面冒出了鐘頡的腦袋,他對下面的覆星瀚說:“你什麽時候下班?下班了來我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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