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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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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止林和灰翠要去凈化室,還有赫果也要去。

“老了老了,”苗條的貍花貓人走在他們中間,一邊走一邊揉肩膀,“自從轉崗到學校,就再沒熬過這個夜。審判長閣下,我答應來當這個儀式科主任,可是拿命當的啊,您不給咱們儀式科多批點經費?”

赫果在學校就一直念校長,要校長多給儀式系批經費,買材料,修儀式房,沒想到來審判庭總所還是這個作風。

當然,可能和她內心還未認同轉變後的身份有關。

林打了個哈欠。

他同導師閑扯,免得自己睡在路上,道:“貓人應該很擅長熬夜才對。”

“這是偏見!”赫果大聲道,“根據記載,貓人其實是喜歡在黃昏和黎明的時候活動,所有貓科獸人都是這種習性!我們晚上還是要睡覺的!”

她說完,又奇怪,“說起來我好奇很久了,為什麽要把每天的六點前後稱為黎明?十八點前後稱為黃昏?”

是啊,為什麽呢。

林突然沈默了下去,灰翠瞄到他拉平的嘴角。

蒙眼的黑發儀式師偶爾會突然消沈,即便是一直關註他的灰翠有時也感到難以理解。

他收回目光,道:“熬夜確實不好,通常情況下,總所的儀式師還是上日班,有雙休的。”

“但總所布置了很多儀式,這些儀式需要人輪班看守吧。”赫果摸著自己的臉,似乎在哀嘆很快會長出的黑眼圈和眼袋。

“一周一次而已。”雖然消沈,林果然還是先安慰了自己的導師。

他開口後,身上那股陰郁之氣頓時散去不少。

“一周一次也很多了,”赫果唉聲嘆氣,林便拉她分析剛才的儀式,進入專業領域後,兩個儀式師的情緒都平覆了下來。

“如果碎片在總所附近,按理說是能順著聯系呼喚出來它的。現在沒呼喚出來,看來碎片是真的燒掉了?”赫果有些擔心地轉頭打量林,“要是這樣,糾纏於你左眼的,就是來自一位邪神的詛咒了,哪怕這位邪神已經死去,但能解除這樣詛咒的人,幾乎沒有吧?”

知道這並非詛咒的林,雖然還沒有解決左眼疼痛的方法,卻比一開始有信心了些。

我可是審判長一槍打不死的人,他想,心裏倒是冒出了一個想法。

但這麽做恐怕是和銀月少女不死不休了,看這位如今緊咬源血之母不放的模樣,林也忍不住有些發怵。

可是,哪怕他不這麽做,銀月少女發現他後,會放過他嗎?

領域之間有重疊的神明間,鬥爭最兇狠。而他和銀月少女……

腦中思索起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林回答赫果:“確實沒有。最不濟,可以直接挖掉左眼,像副審判長那樣換義肢。”

副審判長身為高級血騎士,右小腿卻裝著義肢,正是因為他的右腳曾遭遇數十名邪教徒用性命發出的詛咒,哪怕砍掉右腳重新用血肉法術捏一只新的腳,詛咒也在新的右腳重新生出時纏繞上來,請光明之龍的主教來看也沒能凈化掉,最後只能換一個義肢。

但林和副審判長的情況有本質不同,林不好說明,只能先這麽應付導師。

赫果旋即開始批評林太濫用血肉獻祭,林嗯嗯啊啊的一會兒,抵達凈化室前才重新得到安寧。

“審判長,你們三人一起嗎?”凈化室旁邊的登記前臺,頭頂燈泡的光術士問。

“一起吧。”灰翠道。

光術士做完登記,喊來另一個光術士。新的光術士帶他們走進凈化室。

一進入,首先是鋪天蓋地的白色。

地面,墻壁,天花板,不只是白色,還散發著瑩瑩白光。或粗或細的光帶在空氣中移動,交織成墻,將偌大的凈化室劃分成九宮格似的小房間。

光亮當然具有熱量,林僅僅是站在門口就能感覺熱浪撲來。

尖晶市這種地下城,一層到九層幾乎保持著恒定的溫度,約十攝氏度左右,體感微冷,十層之下才開始慢慢增溫,富人區的獨棟幾乎都位於二十攝氏度左右的樓層,這也是最舒適的溫度。

而凈化室的溫度,更接近林印象裏的酷夏。

因厄爾尼諾突破四十攝氏度的那種。

同時,凈化室內還十分幹燥,這裏的通風系統是特制的,空氣中除了人吐出的水汽外,連灰塵都很少,而人吐出的水汽,也會很快在通風替換室內空氣的過程中消失。

在這樣的房間裏待一會兒,就像是大中午汽車失靈困在了羅布泊中央還沒帶水,數個小時就能變成人幹。

光術士先給三人一人發了一瓶聖水。

在凈化室裏很快就會感到口渴,聖水用來補充水分。

林接過裝在吸管金屬瓶裏的聖水,眼珠轉動,瞥向一邊的房間。

那裏關著一個人。

或者說,那裏關著一個原本是人的魔物。

魔物旁邊有一個輸液架,掛在上面的聖水通過輸液管註入它身體。

不過輸液架現在翻到在地,輸液針也拔了出來。魔物在房間裏四處竄動,試圖尋找一個陰暗的角落。

它花白中攀爬蛆蟲的濕漉漉頭發,遍布蟲卵的面孔,腐爛見骨的手臂大腿,和糜爛大洞下露出的黑色骨骼,以及隨它吐息,環繞它身周的黑色霧氣,和霧氣中若隱若現的成群小蟲……從這些特征可以判斷,這是一個受黑太陽魔力汙染而形成的小疫魔。

這種小疫魔通常躲在樓層之間的綜合管廊裏,電線、電話線、給水管道和汙水管道走綜合管廊進入千家萬戶。小疫魔只要在這種地方汙染一處給水管道,很快該樓層就會爆發大規模的疫病。

發現林在這只小疫魔前方停住,灰翠也看向小疫魔。

光術士不明所以地跟著看過去,因為灰翠在而給他們說明道:“是從下面送來的一名受汙染者,情況嚴重所以直接轉到總所,但來的有些晚了,我們拖延了十來天,今天他依然走到了轉化為魔物的最後一步,可惜。”

他舉起手落在自己光潔的額頭上,祈禱道:“願光明之龍寬恕他沒能堅持到底的靈魂,在凈化之火中安息吧,可憐人。”

汙染。

林過去將其當做邪神導致的災難,此刻再看到,倒是一時心情覆雜。

受汙染者是魔物的一大來源,如果在六柱神出現前,這種汙染才是正常而普遍的……林難以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個世界。

六柱神改變了“魔力具有汙染”這件事若是真的,從人本位出發,六柱神確實功德無量。

那麽,問題就來到林這邊。

他的魔力具有汙染嗎?

真是個好問題,林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魔力。

目前為止,無論他使用自己的哪一項能力——無論是從鏡面倒影分辨某人情緒,還是從鏡面回溯過去,乃至最新開發出的,從鏡面進入夢境,他都沒有自己在運用魔力的實感。

職業者們將體內的魔力形容為水池,每當他們使用法術,都能確實感覺到魔力從魔力池中流出,猶如無形的手去塑造能量,改變物質。但林沒有,他每次都是心念一動,就能直接使用。

正因為如此,林雖然一直知道邪神魔力會造成汙染,卻從未想過自己也能。

受他影響的白璃倒是具備那麽一絲魔力,但這一絲魔力不能自己增長,也沒有對白璃造成汙染的跡象。

等等,真的沒有汙染的跡象嗎?

每個受汙染者,在汙染潛伏期其實就會出現癥狀,他們變得冷漠,變得嗜血,逐漸不將周圍人視為自己的同類……

白璃變冷漠了嗎?她依然很愛自己女兒,對幫助的她的審判官很感激,陷害她的同學她會專門報覆,給她布置學習任務她還會猶豫。這麽看,她除了不會恐懼外,感情其實豐富得很。

但她好像變得嗜血了。不,與其說嗜血,不如說第一次殺人為她帶來極大的好處,解放般的快感重塑了她一部分人格,使她從此獲得殺人沖動。

白璃本能想通過殺人解決掉生活中所有不安穩之處,但她不會對女兒和其他普通人產生殺意,這不是嗜血。

林暫時排除掉白璃被汙染的可能,不由松了一口氣。

但他原本考慮的,讓白璃就職的事,必須更謹慎一些。

“林,”灰翠喊他,“我們在這邊。”

光術士為他們打開一個無人的房間,他們要在裏面呆到因口渴喝完一整瓶聖水。

一進入就喝完所有聖水,然後在規定時間裏忍受高溫、汗水在體表凝結成鹽粒的癢意,和仿佛起火的鼻腔口腔,這麽做也是可以的,但會比慢慢喝水調節更難受。

林疲憊到擔心自己待會兒忘記喝水,幹脆先咕咚咕咚喝完。

赫果也一樣,只有灰翠這位審判長先坐下,將聖水放在一邊,掏出一個本子,不知道寫著什麽。

灰翠在寫他這次遭遇銀色眼睛新魔物的報告。

林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在更新版本的《魔物圖鑒》上見到自己。

等灰翠按照印象,畫下銀色眼睛魔物的全身像——模糊的年輕男子外貌,和極為清晰的銀色眼睛——再擡頭看時,赫果在凈化室另一邊打著哈欠,林卻蜷縮起身體,手擋在眼睛前,躺在地上睡著了。

沒有穿那件審判官標準黑風衣,他看上去更加瘦弱。

這一輪凈化快要完成,赫果無力地用手為自己扇風,看到灰翠望著林,她半是調侃半是為自己學生解釋:“林這個基因病,體質真是不行。”

灰翠看到來通知他們凈化結束的光術士已經走來,便收好東西,走到林身邊。

他想將林抱起,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只用念力浮起林。

“這個樣子他是回不了儀式科的休息室了,”灰翠對赫果道,“就讓你學生在我辦公室的沙發上先睡一覺吧,反正我等下要向大審判長匯報工作。”

是說數天沒睡的審判長今天也不會睡,沙發空著也是空著。

赫果也很累了,作為儀式師的她,同樣不是真正的職業者,要她一個人扶著林回儀式科所在的二區,確實有些艱難。

“他別打擾您和大審判長的談話就好,”她放心道,“交給你了,審判長閣下。”

***

“……這就是這次儀式經過,和‘海螺’力量外洩造成的事故。我說完了,大審判長。”

“嗯,遇到了隸屬銀月少女的魔物嗎?那個透明觸手,顯然是銀月少女在夢境中的代行者。有意思,祂需要在夢境中制造魔物,還是能戰鬥的魔物,說明夢境一直在反抗祂。但吹螺者已經死了很久,祂殘留的力量應該無法反擊銀月少女了才對。”

電話裏大審判長低聲評價,他的判斷不可謂不準確。

“還有別的什麽在支撐夢境嗎?哼,說不定是很久沒見過的老朋友。”

沈吟了片刻,大審判長又道:“灰翠,說說你遇到的那個銀色眼睛魔物吧……對了,你房間裏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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