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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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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吏部大臣鄭通死了,被迎面走來的蕭寧焰一劍刺死,死於退朝之時。

蕭寧焰面無表情地掃一眼倒在地上不再動彈的鄭通,又望向那灘不斷擴大的血漬,喉嚨猛地竄起一股惡味,家常便飯似的咽下了那股反流。他殺人不少,從來沒被任何一人發現過他對鮮血反胃這件事。

扔下滴血的劍,蕭寧焰像個局外人,取出方帕擦去濺到手上的血滴,無視一臉怖色的朝廷眾臣,跪在小皇帝蕭寧遠身旁。

“皇上,我把鄭通殺了。”

“寧焰哥哥為什麽殺鄭通?”

“那人挑撥離間,不該留他活著。”

“孤相信寧焰哥哥殺的都是壞人。”

蕭寧焰瞥一眼站立在小皇帝蕭寧遠旁邊的徐閶,怒氣又湧回臉上,“皇上,還漏了一個徐閶。”

徐閶警惕地瞪著蕭寧焰,時不時瞄向宮殿門口,早在這個喜怒無常瘋子端王一劍刺死吏部大臣鄭通開始,他就已經偷偷派人去請太後娘娘過來了,但願可以抓住機會協助太後娘娘一舉鏟除這眼高手低的瘋子,還有這殿堂之上坐著的年幼無知的傻子。

“求皇上救救奴才。”徐閶狀若哆嗦地跪下蕭寧遠腳下。

“寧焰哥哥,徐閶從小就跟著孤,照顧孤的生活起居,是個好人,寧焰哥哥別殺徐閶好不好?”

徐閶比鄭通該死多了,皇帝菜裏的毒藥,全由此人一手操辦。可惜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一來他是容淑儀看重的棋子,若貿然殺了他,必會惹怒容淑儀,二來自己好不容易安插到他身邊的線人也會由此作廢,倒不如先讓他活著,至少不能讓他死得太痛快。

蕭寧焰笑起來,似是給小皇帝面子,“如此便讓他多活些日子。”

朝臣中站出一人,跪在蕭寧遠腳下,“皇上,端王雖貴為臣的王叔,臣有話卻不得不說,端王持劍上殿,當眾殺害朝廷大臣,實在目無法紀,草菅人命,理應交由刑部處置。”

說話之人是故太子的遺腹子蕭詠軒。

故太子離世十多年,蕭寧焰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大哥,站在自己面前的遺腹子蕭詠軒甚至還大過自己一歲。

蕭寧焰轉身望向這個少年氣盛的侄子,陰陽怪調地反問,“本王如何目無法紀草菅人命了?”

“詠軒說得對,”容淑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即走進宮殿之中,由宮女攙扶著從自動分開的官員裏穿過,停到蕭寧焰面前,“的確該把你交由刑部處置。”

“母後,”蕭寧焰朝容淑儀行禮,“就算母後把兒臣交給刑部,兒臣也還是要殺鄭通,不但要殺鄭通,若不是皇上阻止,兒臣連徐閶都給殺了。”

容淑儀慍怒,“殺人者還這般狂妄?他們究竟哪裏得罪了你?”

“他們沒有得罪兒臣,卻得罪了比兒臣更不該得罪的人。”

“誰?”容淑儀質問。

“母後和皇上。”

容淑儀冷笑,“端王,你如今是越發蠻橫、越發殘忍了。鄭通是朝廷命官,你縱然想殺他也用不著拉出本宮與皇上墊背。”

“他們蠱惑皇上說,母後越俎代庖,幹涉朝廷政事,朝廷大事應該由皇上做主,皇上才是咱們大越朝最大的人。文武百官都在,你們說鄭通該不該殺?皇上年幼,母後從旁輔導,合情合理。鄭通卻敢如此妖言惑主,誣蔑母後操控皇上,討好朝廷命官,妄圖奪取大越江……”

徐閶氣得臉白了,“端王血口噴人,奴才從來沒有說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蕭寧焰不屑地冷哼,“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挑撥過皇上與太後的關系?”

“住口!”容淑儀呵斥一聲,轉而面色威儀地望向蕭寧遠,“皇上,母後知道你從來不會說謊,你來告訴本宮,徐閶可有說過本宮討好朝廷命官的話?”

蕭寧遠想了想搖頭,“沒有,他說——”

“沒有便好。”容淑儀打斷小皇帝,面向朝廷大臣,“眾位都是朝廷棟梁,端王無故殺害吏部大臣,你們說說應當如何處置?”

太尉容劾站出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端王殿下貴為親王,更應以身作責,如此無視朝廷法度,當從重懲罰以儆效尤。”

容劾是容淑儀的弟弟,掌管朝廷軍務。

蕭寧焰道:“舅舅莫非想取下外甥的項上人頭不成?”

“若人人都像端王這般胡作非為,大越朝就危險了。”

容淑儀換上一臉大義滅親的決心,喝道:“來人,端王目無王法,把他拿下。”

“不可以動寧焰哥哥,”蕭寧遠皺著眉頭跳下龍椅,矮胖的身子擋在蕭寧焰面前,“鄭通說過,孤才是咱們大越王朝的皇帝,孤說的話就是王法,就是金口玉牙,孤現在就下旨,誰也不可以動孤的寧焰哥哥,你們誰要是動他,就是動孤,就是弒君。”

容淑儀瞪著蕭寧遠,怒極反笑,“好一個弒君,母後的懿旨也是弒君不成?”

蕭寧遠一個勁點頭,“母後如果硬要處罰寧焰哥哥,就是處罰兒臣。”

“你以為本宮不敢罰你?母親教訓孩子,天經地義。”

“鄭通是臣子,寧焰哥哥殺了臣子是國事,國事就該由孤說了算。”

蕭寧焰從容淑儀眼裏發現顯而易見的殺機,表情沈了沈,拉開無條件維護自己的小皇帝,面向文武百官,“你們可都聽到了?若不是鄭通在皇上耳根前唆使,一個六歲不到的孩子如何懂得說這些別有居心的話?皇上的心性如何你們最是清楚不過,他從來不會撒謊騙人。”

蕭寧焰說罷撲通跪在容淑儀面前,低聲道:“母後,兒臣殺鄭通,並非兒臣濫殺無辜,實是那人死有餘辜。就算當著母後的面,兒臣也一定要殺了他。”

容淑儀瞥一眼腳下的蕭寧焰,目光再次挪到蕭寧遠身上,對上小皇帝無知者無畏的眼神,不知想到什麽,靜了片刻發話,“陳大人,現在這事你怎麽看?”

陳慎堂低著頭恭敬地說:“太後娘娘,微臣以為端王殿下的話言之有理,皇上年幼,說不出那般話來,應該是有人刻意煽動皇上與太後娘娘母子反目。”

容淑儀動作一滯,明顯詫異,聲音也冷了不少,“你也認為端王應當殺死吏部大臣鄭通嗎?”

“若論法度,唆使皇上,其罪應誅,鄭通是活不了的。不過端王殿下不該私自殺死朝廷命官,這件事端王殿下也有錯,而且錯不在小。依微臣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便不該讓它繼續惡化下去,以免影響太後娘娘母子間的情誼,進而影響大越朝的國運。”

容淑儀露出慣常的高傲姿態,“你繼續說。”

“臣以為當厚葬鄭通,重金安撫他的妻兒。”

容淑儀擡眸,“端王如何處置?”

陳慎堂靜了靜,低下頭說:“罰抄大越國法一百遍。”

眾臣:“……”

容淑儀沈思片刻,與陳慎堂使一個眼色,隨即擺擺手轉身離開。

日至中天,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蕭寧焰回到端王殿的時候,周桓砰砰直跳的心總算平靜幾分。

今日朝堂之上發生的事情早已傳遍皇宮的各個角落,端王殿下獸性大發當朝刺死吏部大臣,年幼皇帝受人唆使公然挑戰太後權威,這兩件事已經傳出不同種類的版本。

周桓自然也聽到了消息,嚇出一身冷汗。

他怎麽也沒想到蕭寧焰這家夥會出這麽一步險棋。

周桓附在蕭寧焰耳邊,盡量小聲地詢問:“真是奇怪,陳慎堂不是容淑儀的幕僚嗎?他今天居然會給你求請?關鍵是容淑儀還聽了他的話放過了你?她們明明可以抓住這個引起眾怒的機會,讓你給鄭通償命的。”

蕭寧焰眼裏的嘲諷呼之欲出,“容淑儀如何可能放過我?她不過是受到陳慎堂的提醒,最後一刻想通了,在收拾我之前,要先解決寧遠罷了,否則朝廷外的勢力只怕會超出她的掌控。這也是我兵出險招的籌碼之一。”

周桓單手撐著下巴嘆息,“如此一來,小皇帝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蕭寧焰揉了揉太陽穴,略顯疲憊地靠在雕花木椅上,“不,容淑儀早已對寧遠起了殺心,他的身邊虎狼成群,從來就沒有片刻的安全可言。”

周桓楞了一下,眼神變得堅定,“你放心,小皇帝寧遠一定可以平安無事活下去的。”

蕭寧焰靜了靜,聲音低沈幾分,“在你那個夢裏,寧遠結局如何?”

周桓猶豫一會兒,決定如實告訴他,“不太好,在殿下十五歲生日的那一天走了。”

蕭寧焰睜開眼,眼底漆黑一團,盯著周桓不語。

似是要給眼前這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一點支撐,周桓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手掌冰涼,又更加握緊了,“殿下還記得我的父親吧?在那個夢裏,我父親其實早就被我氣死了,可是你看他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我也沒有像夢裏那樣遭受宮刑變成太監,這就說明夢裏的結局都是可以更改的。”

從來沒有發現周桓的手掌竟是這般溫暖。

蕭寧焰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掌心,包得緊緊。

不錯,上輩子的結局,一定不會重演。不論是寧遠,還是你周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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