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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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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3

想起可能在周祈遠的幼年裏並沒有這麽幼稚的事蒼淩還是清了清嗓子,“我夢到被扔到一塊島上,我順著海游來游去,突然看到一個小空船,我努力爬上去終於以為得救了,但海面掀起大浪把船沖了,我就掉海裏了。”

“拼命掙紮的時候發現還能呼吸,一睜眼發現其實在雪地裏,我開始慶幸沒有死在那片海,可我穿的很少在雪裏也絕望,然後我拿個樹枝一直往前走,走到意識模糊最後雪崩了我沒跑掉,又睜眼發現其實沒有雪崩我居然在一片沙漠裏,但這次我卻高興不起來了,我想為什麽沒有死在那片海那片雪裏還要承受沙漠的炎熱。”

蒼淩不自覺握緊了手,“這次我幹脆沒折騰幹脆躺下了,果然還有再睜眼的時候。”

但這次有些不同,他沒有置身火海睜眼是在溫暖的被窩裏,也不在是空無一人。

周祈遠壓低了聲,語氣尾巴輕得像雪落地,蒼淩幾乎沒聽見說得什麽當他低下頭去詢問時突然被按住了後頸,周祈遠帶著灼熱的呼吸貼在他頸窩裏。

蒼淩怔住,一下忘了問他說了什麽,周祈遠上半身就掛在他身上讓人很難直著脖子,他只好稍稍弓背。

房間裏寂靜了須臾,慢慢的那細微的抽泣聲再也不能被燒炭聲遮掩,蒼淩終於確定了脖子上的黏膩是什麽,他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自己喉嚨也是幹澀的,像生了荊棘叢將話削成碎片再埋沒。

蒼淩輕手將被子抓了順勢蓋上周祈遠後背,懷裏的人直接壓了過來,他沒有推開等那抽泣聲見小道:“等我死了你再哭,先別號喪……”

大概是這句話哪裏又刺到周祈遠了,蒼淩感覺人摟他的力度更重,脖子處還被咬了下。

蒼淩手按在周祈遠背上輕輕拍著,“睡吧。”

他不禁想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周祈遠會不會是哭的最兇的那個,是吧或許又不是,蒼淩好像更希望他半生的努力沒有白費,希望能結束十幾年的黨爭還有一些私心願望周祈遠的未來不再重蹈童年覆轍。

漫漫長夜過去,蒼淩脖頸處是薄汗,臂彎裏的人還在熟睡中,外邊天寒地凍悄然有人在敲門,周祈遠翻了個身蒼淩趁空地下床,來人是劉茨,見開門的蒼淩差點痛哭涕零。

“到外邊說。”蒼淩將門關緊。

劉茨:“上天保佑侯爺您終於醒了!陛下終於可以放心睡一覺了。”

蒼淩跟著劉茨往昭帝房間走,門口站崗的張海天側身開門,蒼淩一人進了屋,他跪在一邊道:“讓陛下等這麽久臣有罪。”

榻上的人一聽說話的人是蒼淩立即起了身,伸長腦袋幾番確認是不是他,半晌後才道:“你過來。”

蒼淩往前挪位,距離近將昭帝疲憊的臉攬進眼底,“陛下有何吩咐?”

昭帝捏被沿的手在輕顫他將手埋進被窩裏,沈聲道:“聽張海天說赤州已經有進一步動作,恐怕今晚就要交戰,你遲遲不醒朕安不了心。”

蒼淩:“陛下無需擔憂,即便臣不在這戰依舊有人領打。”

“呵……”昭帝譏諷一聲道,“你說的人是周祈遠吧?”

直呼其名足以見得對周祈遠的態度。

蒼淩:“殿下只是之一,前鋒有劉將軍屈統領,後方還有餘大人和鄭大人。”

昭帝:“朕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朕幾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長子帶著弟弟要篡位弒父,太子勾結閹人弒君囚禁朕,現朕身邊就一個兒子他卻有翻臉的意思,說到底他對朕還不如你對朕有感恩之情……最貼心朕的謙兒瑤瑤遠在京中也會忘了朕這個父親,這便是無情帝王家。”

言語間藏不住的唏噓,蒼淩沈默著。

“朕知道你在京中還有人脈,朕希望他們能多提攜端王,陳倉的糧還需要在年前運到關西,太子若是十全十掌握了糧權,屆時蠻狄犯境定遠就會腹背受敵。”

蒼淩:“無需臣去聯絡,京中有胡齊兩位大人還有王家趙家這些都會支持端王。”

“如此甚好,朕也想早日回京。”昭帝肩膀塌了下去,“如若還能回京朕就讓你的父親牌位移到太廟,為你母親封誥命,你便會是大周最大的權臣。”

蒼淩眨了眨眼皮,“臣不求這些。”

昭帝側目:“那你求什麽?”

蒼淩:“臣只是覺得人死不能覆生,再多的榮譽也只是白紙一封,如果大周不再分崩離析世代海晏河清臣便心滿意足了。”

床尾小幾上放著棕銅小香爐,裏邊燒著佛香,昭帝望著浮動的煙虛尾喃喃道:“這些榮譽也許對你無用但對你的子孫卻是恩典,至於你所求便也是朕所願,虛無縹緲的理想朕恐怕給不了你。”

說到此處昭帝顯然已經力所能及將所有能想到的好東西都許諾要給蒼淩,為的是安他的心為己所用,蒼淩不為所動,他所求的一開始便都有,只是走到如今卻已經盡數失去。

蒼淩:“多謝陛下掛念,只是臣不會有子孫便也不必考慮這些。”

手中唯一的誘餌失去,像風箏斷了線,昭帝已經黔驢技窮給不出任何承諾,至此他眉頭不擰起,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劉茨從門口一個大步跑來給昭帝撫背,“陛下!”

蒼淩將桌上的濕毛巾遞給劉茨,昭帝咳嗽得全身在抽動攪亂了被子,忽而眼睛充血在蒼淩靠近那刻猛地後退磕上了床柱。

“害你的不是朕!朕不欠你!”

蒼淩頓住了手,眼前的昭帝已經蠱蟲發作腦子神經不清醒,不讓任何人靠近。

以往蠱蟲發作劉茨也只能跪在床前掉眼淚:“陛下啊!”

昭帝抓頭發啊嗚起來,蒼淩只是往前靠近半步便如臨大敵地吼道:“你一定要朕父債子償嗎蒼竹!”

房間寂靜得落針可聞,誰都沒有再說話,片刻後空氣中浮起一股腥味,昭帝看著淋濕的床鋪像個幼兒哭起來叫著劉茨的名字。

“麻煩劉公公了。”說罷蒼淩離開了屋子,將哭聲隔絕於門,大雪紛繁,他靜靜地閉上了眼。

即便答案昭然若揭,在昭帝承認這刻還是心灰意冷。

二次交戰來勢洶洶,蒼淩昏迷幾天裏餘夏帶著鄭貫中跟布商東家商量妥當,戰況焦灼廠裏工人日夜交班趕,城門被炮轟整整兩天一夜,軍營中的人著急上陣殺敵,上頭的人商量一回又一回最終同意屈鴻帶著一個連趁夜襲擊敵方營帳,對方措手不及有百號人被俘,一問幾乎全是鬼火盟的人。

屈鴻將頭盔摘下,汗順著下顎流,“問過了全是草包,也不知道那鹿昌輔是怎麽被說服給赤州當肉盾的,還賊得很,白日炮轟的正規軍都馬不停蹄在夜黑前收隊,留下來的都是送糧的草寇,咱們劫下的糧食只有兩車。”

聽完話大夥都神色凝重。

“三十多頂帳篷卻只有兩百人守。”周祈遠敲了敲茶盤,“他們事先興許猜到我們會突襲。”

劉喜站出來道:“末將敢擔保,此次夜襲計劃只有帶隊幾人知曉,他們幾個都是與我過命的交情,絕對不會有通敵的情況。”

蒼淩擺手,“劉將軍別著急,殿下的意思是赤州帶兵有可能早有防備但卻還是留了幾百人還都是鬼火盟的,這無論是蹊蹺還是故意逗不利於他們內部團結。”

餘夏:“說的是,眼下緊要的是這俘虜都怎麽處置?留在城中太久不利。”

周祈遠:“提到城門殺了吧。”

說罷餘夏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確定,邊上的鄭貫中靈活道:“這樣以來既可以挫對方士氣,還能讓鬼火盟對赤州的軍產生不滿。”

蒼淩沒有否決其餘幾個人也認了周祈遠的說法,天亮之前赤州的軍再一次重整歸來,如內部猜想這仗打著打著鬼火盟的人突然棄戰正規軍臨時整隊歸營,城門免去一日炮轟。

雙方停戰幾日,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寂夜,軍營的人都擠在火堆邊取暖,筆紙輪流傳遞,一部分跪在一邊寫東西。

“十六你過來給我寫兩句。”老兵吆喝一聲,被稱為十六的在遠處回話:“等等啊繼大哥,七哥的還沒寫完呢!”

老兵拍了下膝蓋:“他娘的寫個遺書還得排隊!”

“我來吧你要寫什麽?”

老兵擡頭見一位藏青衣少年,雙眸如雪清亮,只是嘴唇略蒼白讓這張臉有些病態。

“您是哪位大人?”老兵眼睛精,眼前這人雖然看起來沒有架子穿的也是普通布衫,但身姿挺拔說話的語氣跟他們兵痞子天差地別。

少年席地而坐,揉揉筆尖,將紙墊在膝蓋上,“寫什麽?”

老兵:“你會寫詩嗎?”

“嗯。”

“那就寫一句思念妻子的,最好含蓄內斂讀起來好聽的,我家那婆娘是個讀書人家出身的,寫不好容易被嫌棄。”

老兵看著少年一筆一筆寫下規整的幾行字,他看不懂但一看就覺得寫得肯定好,一高興將腰上的酒囊讓出來,“小兄弟喝兩口?這可是米釀酒,這軍營裏可沒有多少人能喝上一口。再說說你都寫了什麽?”

讀完一番老兵只記住了最後兩句道:“‘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還是文人好啊,總能寫出這麽好聽的話來,要換我寫肯定就只有三個字:想你了。”【出自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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