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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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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6

翌日,熹微剛破雲霄,一縷金橙色的晨光傾瀉於布滿落葉的地面,淳於爍佇立在井邊打撈著井水,周圍的井水不深,折射出水光粼粼的光度,加上輕風拂過,一切都顯得十分的愜意。

剛打撈好一盆涼水,他探手試了試溫度,懼寒的他一下就被涼意侵襲大腦,毛骨戰栗,沒想到清晨的水溫如此低下。

明明是四月天,接近夏日依舊如此,這天氣仿佛進入了極端氛圍,總是下大雨,又或者四月下雪。

這不,原本愜意的天氣陡然一轉,天空落下了薄薄雪狀,他伸手接過雪,對四月的天氣感到疑惑。

臨海的大淳不應該下雪,也從來沒有下過雪,不知為何四月天會頻頻下雪,他找不到答案,索性放棄尋找答案。

或許是老天給予的警示吧。

“樂樂,你在這裏作甚?”

突然一道聲音使他思緒回籠,回首瞧是闞飛淵,圓眸彎了起來,就聽見闞飛淵繼續說,“如此極端的天氣,你很容易抱恙的。”

淳於爍直起身子,額頭因為勞動過度冒出了虛汗,又因突如其來的雪搞得兩暖冷相加,顯然如闞飛淵所說,他身子不適了。

為了計劃,他佯裝身子已好,手背擦拭著虛汗,眼眸浸出幾分暖意,道:“我既已嫁做他人妻,就得學會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所以我打算做點小米粥,呈給聖上吃。”

平日不喜廚藝的淳於爍有幾番行為,惹得闞飛淵凝眉又展平,想到什麽,視線迅速掃過四周,伸手揉了揉淳於爍的頭頂,目光不太讚同,又無可奈何。

“樂樂,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找我幫忙。”闞飛淵想把人抱進懷裏,但是淳於爍的話卻把二人的關系拉的遠之遠,只能克制住情愫,“一定要,知道嗎?”

兩人的距離不知何時接近極了,淳於爍心臟像是壞了不為所動,絲毫沒有任何的波動,楞了下,乖巧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想,可能是對嵇憬琛的懷恨太深,才會減少對闞飛淵的喜歡。

由於淳於爍冒然進了竈房,導致竈娘惶然連忙阻止他,告訴他竈房此地很臟,絕不能臟了他。他表示無所謂,問了闞飛淵小米粥的做法,便親力親為。

小米粥的做法不難,卻難倒了淳於爍,因為他聞著柴火燃燒的味就頻頻咳嗽,好似要將他的肺咳出。

闞飛淵掏出手帕沾了點水,捂在他的口鼻前,使他呼吸管道得到了安撫,咳嗽聲才勉強止住,動作親密。

“你啊你……”闞飛淵食指點了點淳於爍的額頭,語氣滿是寵溺,“為一個人被迫做不喜歡的事情,值得麽?”

淳於爍劃過一瞬的迷茫,很快恢覆正常,重重點了點頭,“阿漁,就算不值得,也必須值得。最多……年,我們就輕松了。”

話說到中間的時候,他比了個兩字,也表示最多兩?年,他就不伺候嵇憬琛了。

這一切,全被門外的宋玉德看得一清二楚,眉毛緊蹙在思忖些什麽,恍然幾分,片刻轉頭奔向禦書房,想告知這一切。

當嵇憬琛將經過聽入耳中,執筆之時不慎重了墨,字變得黑乎乎的難以辨認形態,接著筆甩了出去,低低用著燕城方言罵了句臟話。

幾滴筆墨不慎甩到宋玉德宦官服上,黑墨點綴在紅衣黑寬帶上,不顯得突兀,這大概是宋玉德那張老實忠厚的人,倒是有幾分文人墨客的味道。

他斜睨了宋玉德一息之間,不等筆墨幹透就把那本本子折疊整齊,放在案上角落,恰是門‘咯吱’被推開,走入殿內的是淳於爍。

淳於爍手上端著一碗熱乎乎且香氣四溢的小米粥,腰彎放到案上的時候,嵇憬琛發現上面撒了熬珍,使小米粥看得誘人至極。

然後他沒有立刻握著湯匙吃起來,先是擡眸看著淳於爍滿臉的臟灰,淳於爍很是溫柔的笑著,只有那雙眼睛不含半點暖意。

他知道,淳於爍想要他死。

將熬珍攪拌均勻後,湯匙盛滿了濃稠的粥,送到嘴邊停頓了會兒,盯著淳於爍看了少頃,輕嘆問:“你恨我,那你會殺了我麽?”

這一刻他沒有自稱為皇,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將自己看做普通人,是淳於爍的夫君而已。

窗戶未關緊,覺入夏風涼,淳於爍於心不安,但還是故作鎮定,沒正面回答,換了個話題:“這粥是為了你特意熬的,吃完就啟程吧。”

原本定好的辰時啟程,怕是又要延遲一個時辰了。沒有人敢抱怨嵇憬琛,只好悠悠晃晃地聊著天,不忘唏噓淳於爍的事情。

當然這些殿內的二人並不知曉。

嵇憬琛不語,眼尾挑了挑,半響,張嘴把粥送入,作勢漫不經心的咀嚼,沒吃幾口就沒了胃口。

沒等他出聲,宋玉德有眼見的後退幾步,給他們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淳於爍問他怎麽不繼續吃,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喉間是甘苦,只會模糊說了句。

“月光再皎潔,也會因烏雲,黑了光。”

淳於爍保持著沈默,但是他尋不到下一個月光怕。他心有些茫,也知道藏匿的月光終究會歷事化為燭光。

說罷,嵇憬琛起身,徑去取了白色廣袖袍套上。

那碗沒食完的粥,便靜靜待在殿內,等待涼去,等待發黴發臭,無人再管。因為這座皇宮即日起就會遣散所有的宦官婢女等,成為荒宮。

嵇憬琛躲了眼神,挽著淳於爍的手腕就走,“現在啟程,傍晚還能到客棧休息。”

淳於爍吐出一口濁氣,掌心不自然攥緊,腳剛踏入殿外,就見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門口,就連闞飛淵也抱著劍,取代於亥的工作。

那一瞬間,鼻尖的酸澀無人能知,心中的大石頭愈發的沈重,但也得努力隱忍下。他心有幾道傷,全都是嵇憬琛賜予的。

盡管嵇憬琛牽著他的手有多麽的溫暖,也註定他們不是一路人。

馬車漸漸遠離皇宮,再悄悄駛出城。郊外荒野,馬車的響聲音十分的大,導致淳於爍欲誰不能,河流殺積聚,又被弄散。

馬車內有個小小的案,與放在靠椅上,與腰齊高。案上擺著奏折,嵇憬琛邊看邊揉著頭,不曾想自己外出的幾月來,明發生了那麽多事。

尤其是倭寇‘生生不息’的精神使他煩惱,命人趕緊殺絕後,再派將軍與三營兵前往,因為東瀛的兵力不足為敵。

有些人就是越放縱,越是膽大妄為,他得趕緊把東瀛收了。

淳於爍撩起簾布望著大淳的風景,凝視著大淳綠葉清秀的景色,眼眶竟有點酸澀,風呼過成了酸漲,眼簾一眨,手背滴到了水滴,低首一瞧,是淚水。

竹馬騎著俊馬在馬車旁駛著,似乎感應到他的動靜,闞飛淵擡首,忽然他們視線交錯著,寫滿了晦暗之色。

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闞飛淵欲伸手擦拭眼淚,發現嵇憬琛正怒瞪著自己,手猶豫了片刻,漸漸收回手,輕聲安慰道:“不哭,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

聲音很輕,如風一般拂過,使淳於爍只聽到最後三個字,便知道闞飛淵承諾他些什麽。

此時馬蹄隨風揚起一陣塵土,撲面而來,惹得淳於爍敏感的鼻子吸入了塵灰,被嗆的頻頻咳嗽,還是嵇憬琛把水袋遞到他唇邊,咳嗽勉強止住。

“他不會回去。”嵇憬琛撫順淳於爍的後背,話是對著闞飛淵說的,亦是警告,“若是誰帶著樂樂逃跑,無一例外,殺無赦。”

這番話作為警示,他後三字加重的音量和咬字,見淳於爍哆嗦了下,便把淳於爍抱入懷中,低頭聞著淳於爍身上帶著淡淡的藥味,安心了許多。

經歷了淳於爍不辭而別逃跑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總算是明白‘害怕’二字如何筆墨寫著。雖然兒女情長有敗他事,但他相信他會是例外,不會成為周幽王。

被迫垂下簾布,淳於爍緊緊抿著唇不語,不打算理會嵇憬琛。

而嵇憬琛也絲毫不在意,撩起淳於爍耳邊的碎發,道:“過了這個彎,就有客棧能休息。 ”

淳於爍閉上眼睛,很輕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想要靜靜呆一會兒。嵇憬琛仍舊抱著他,熱氣灑在他頭頂上,使他心煩氣躁的。

馬車果真行了個彎便穩穩停住,宋玉德掀開黑色的簾布,恭敬的請他們下馬車。嵇憬琛不需要凳子,腿長一躍落地,轉身伸手,淳於爍淡淡看了一眼,把手搭在嵇憬琛掌心,緩慢下馬車。

許是風卷了,兩盞白燈籠如死寂般的一動不動,裏頭的燭光細微搖曳,淳於爍下意識認為裏面有人在辦喪事,雙手合十誠信地拜了拜。

明雖信佛身,但嵇憬琛卻是個例外,他信,也僅僅是因為淳於爍信。他學著淳於爍的動作,然後敲了敲緊閉的門,等了半天似的,才有人前來開門。

婦女頭綁著白色抹額,一身的白衣裳,見到他們微微頷首,問:“諸位是住店還是堂食?”

“住店。”宋玉德報了人數。

婦女把門完全敞開,讓眾人進入的時候,嵇憬琛攔住淳於爍不讓進先,凝眉問:“敢問這裏,是在辦,誰的喪事?”

婦女默了默,看了淳於爍良久,回答:“……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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