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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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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這世道便是如此, 若你大富大貴,且不在人眼皮子底下,也礙不著他們,更算不上什麽大事。

可你原本和他們同是窮人家, 卻乍富起來, 怎能不惹人眼紅?

如今吳長庚家就是這般, 村裏酸不溜丟的話傳了出去。若只是說上兩句還好, 可某些不良之言竟是在村裏悄悄傳了起來, 三人成虎,不脛而走。

外頭的流言蜚語傳進了蘇家,好脾氣的蘇員外都連罵了幾句荒唐。

蘇知樂是個不著調的, 在他爹面前卻仍是正兒八經坐好,喊道:“爹, 鄉下人本就如此。愚昧無知, 可嘆可笑,您也用不著生氣。”

他說了些寬慰他爹的話,倒叫蘇員外面色和緩不少。

早早聽聞消息的喬夫人款款而來,瞧見她兒完完整整,沒有缺斤少兩, 未曾被打得鼻青臉腫, 便松了口氣。

蘇員外哪能不知她是為何而來,不免冷哼一聲。

喬夫人不理,對蘇知樂說:“我兒可真做過那事?娘本不該多管閑事, 可若是鬧了出去,便是你沒臉了, 往後連親事都不好說。”

蘇知樂惱了:“我的親娘,兒是什麽人, 別人不知,您還不曉得麽?”

喬夫人瞅他一眼,不語。

蘇知樂氣得臉皮都青了,怒道:“那都是泥腿子們渾說的,給我和周叔潑臟水,汙蔑我們名聲呢!您還信這些?便是我同他真做了那等事又如何,男兒風流些有何不可!”

蘇員外忙道:“閉嘴!別說這些混不吝的話,便是你想送上門,人周小兄弟還不能看上你呢。”

蘇知樂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爹。

喬夫人更是攥著香帕錘了蘇員外幾下,嗔道:“有你這般嫌棄自家孩子的麽?”

可在這一問一答間,儼然是信了周慈青和蘇知樂二人未曾有染一事。

她柳眉倒豎:“若是真的便也就罷了,可這假事還傳得人盡皆知,就是他們的不對了!我們家可不曾做過魚肉鄉親百姓之事,還能白白丟了清譽不曾?此事決不能善罷甘休!”

門房倏地急急趕來,同這一家子道:“老爺,夫人!周郎君來了。”

蘇員外忙說:“快請!快請!”

周慈青不慌不忙地進了蘇家,為的也是外頭傳言那事。

不說周慈青嘴巴甜,會套話,三言兩語便能哄得旁人告知他村裏的大小事宜。便是那村中小子吳向松、吳小虎等人也早早地做了這耳報神,將那事照貓畫虎地說與他聽。

一來二去的,周慈青便知了全貌。

不過是有人嫉恨他入了蘇員外的法眼,又得了錢財,如今連農活都不用自個去幹,哪哪都不舒坦呢。

左想右想,便使出了這麽個陰毒的法子:打那嘴裏編個周慈青與蘇知樂勾搭成奸的故事,蘇員外為他兒的清白,不得不花些錢財將他們的醜事給掩下。

還道吳長庚也是個沒骨氣的,救了這麽個人,花的都是臟錢。又說他們曾撞見過吳長庚同那周慈青還在小樹林子裏幹那事呢,說周慈青的手段比那狐貍精還厲害,怪不得生了這麽一副好皮囊,勾得那是男人都恨不能死在他身上,這滋味絕是比女子還好,說得真是有鼻子有眼。

村中本就沒什麽可用以打發時間的事,就是別人家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個上了年紀的都要圍在一起說個嘴,更別提這種帶了些香艷露骨的小道消息了。早就順著茶餘飯後傳至百家,除了那些尚且年幼的孩童,儼然是人盡皆知了。

便是吳向松和吳小虎同周慈青說起這事時,還面紅耳赤的,羞得面頰都能滴出血來。

周慈青生得如山巔雪,水中月,是那玉一樣的人,吹一口氣兒都怕他給化了。更別說他們要將這等子汙濁事說給他聽,真真是怕臟了他的耳。

初聽這消息,周慈青便笑了,卻是給氣笑的。

他倒是不覺自己和蘇知樂的關系叫人誤會了會如何,那小子在他眼裏不過半大孩子,笑笑便罷了。

他怒的是自個和吳長庚竟也遭人誤解了。他們乃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是一塵不到,清清白白的好兄弟,豈容旁人胡言亂語,平白玷汙了他們之間的純粹!

周慈青自是不能容忍,且這事也多虧扯了蘇知樂下水,他才好借著蘇家的勢來個借力打力!

心中有了計較,周慈青便拜訪了蘇家,如今更是在待客之廳見到了這一家子的人。

老太太在佛堂,除大事外,旁的事她一概不摻和。

周慈青朝蘇員外和喬夫人見禮,他二人也回禮。

蘇員外更是道:“周弟,快快請坐。”

丫鬟倒了茶,又遞了果盤,好生伺候著客人。

周慈青開門見山:“蘇兄,請恕我無禮,直說了不中聽的事。想來蘇兄也知曉了外頭那些不堪入眼的傳言,我也就不遮遮掩掩,同蘇兄來商議一下該如何是好。”

蘇員外等人早有預料,便也不足為奇,方道:“也真是巧了,方才我們便在談及此事。蘇弟同我兒自是一片清白,可恨不知是哪裏的小人在亂嚼舌根,說些子虛烏有的話!”

他二人談話,蘇知樂便不可隨意插嘴,一臉憋不出的欲言又止倒是看得周慈青心中直發笑。

他便道:“若是想說什麽,直說了便是,我同蘇兄又不會怪罪你。”

蘇知樂得了解令,急道:“傳言總是有個出處的,趁著日頭還早,不如先派遣家裏人打探打探,究竟是誰傳出的那些話。”

蘇員外聽他這話,不免訝然。

蘇知樂還當自己說錯了話,坐如針氈,拿上茶杯遮擋住臉。

喬夫人在旁以帕掩唇,笑道:“我兒聰慧了不少。”

周慈青在旁說:“罪魁禍首我卻是已經找出來了。”

蘇員外蘇知樂皆驚訝,異口同聲道:“是誰?”

周慈青說了幾個名字,他道:“某不才,倒是在鄉裏有幾個耳報神,消息傳了不久便將這事早早告知了我。你們得知消息的時間也不晚,只那些人擔心得罪了村裏人,說話便遮掩了些。我卻是常常同村裏人打交道,三言兩語能套得別人話,他們可不擔心漏消息給我。”

別說蘇知樂了,連蘇員外和喬夫人也是滿臉嘆服。

蘇知樂恨恨道:“既是知道是誰幹的,捉了他們要他們好看便是!”

周慈青和蘇員外同時道:“不可!”

他二人對視一眼,蘇員外才恨鐵不成鋼地同蘇知樂說:“你這是要以權壓人不成?”

蘇知樂惱了:“分明是他們說了壞話,難不成我們還得忍氣吞聲?”

喬夫人也怒道:“安排幾個人下去要他們好看,也不是什麽大事,揍一頓出口氣就成了。難道村裏人還會因這般小事同我們置氣不成?那他們可真是白眼狼了!”

周慈青安撫說:“嫂夫人莫急,名聲立起來不易,摧毀起來卻輕松。蘇兄本是以德行立於村裏,若是做了這等人,名聲上恐有礙。”

蘇員外讚成地點頭,還拂了拂自己的美髯。

蘇知樂一瞧他這樣,便道:“你心裏頭定是有了主意,才來找我們的,是也不是?”

周慈青笑道:“是。”

蘇知樂也笑了:“我算是有了些長進。”

蘇員外和喬夫人扭了頭,他這副不值錢的樣子實在沒眼看。

周慈青道:“這事兒說來也輕易,關鍵就在於排擠這二字上。我們造紙坊缺人,胭脂坊也缺,工坊的某些活兒便可放在村裏,專門招村中人。而這幾個罪魁禍首當然是不招的,如此便能讓村裏人知曉我們的心思,早晚會乖覺便疏遠了那些人。他們見著村裏大小事不同自己商議,且人人都賺了錢財,日子在對比中越來越難熬,或早或晚忍不下去。”

殺人誅心,此等計策便是連蘇員外聽了都自嘆弗如。

蘇知樂卻忿忿不平地說:“村裏那群泥腿子傳著我們的壞話,還要我們雇傭他們做工?這般好事怎麽還能輪得上他們。”

周慈青道:“非也。罪魁禍首才是最要懲治的,其他人不過人雲亦雲罷了,何苦與他們計較,氣了自個。且做工一事出了,他們非但不會再傳那些腌臜烏糟的消息,反倒會轉過來維護我們的名聲。我們招村裏人也不是全都要招,若是當初消息傳得厲害之人,便不招他們。正所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如此一來,那些人的矛頭自是會對準罪魁禍首,此乃一舉兩得。”

蘇知樂眼睛一亮:“屆時我們自可隔岸觀火,任由他們自家就鬧個沒臉了!”

周慈青用著“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瞧他。

蘇員外搖頭,自家事自家知,他親兒子還是不如人家老謀深算。

不過小小一個算計,就能讓那柄無形的刀輕飄飄地消弭,還叫那些人自相殘殺。真真是足智近妖!

*

吳長庚打那山裏歸來,手裏頭提著獵物,敏銳地發覺了不對勁。

往日裏村裏人大都畏他懼他,便是這段時日好些了,那也是平常對待。哪裏像是如今這般避著,說不上幾句,眼神也怪異,嘴裏頭更是念叨著什麽。

那些個大小媳婦見了他更是羞紅了臉,瞧了他便躲,更叫人摸不著頭腦。

吳長庚也不急著歸家了,腳步一轉,便往吳三哥家裏走。

他站那門外,敲了敲房柱。

張嫂子在縣城裏賣奶茶幹得風風火火,如今還在竈屋內熬煮飲子呢,探個腦袋往外一瞧,張嘴便喊:“老三,長庚兄弟過來了!”

吳三哥從裏屋出來,雙方一個對眼兒,便曉得了吳長庚找來是為何事。

吳長庚更是直言:“三哥,我就不進去了,在這說也成。”

“我說了這事,你可別死心眼兒鉆牛角啊,不過是旁人渾說的幾句,莫要放在心上。且那些話傳來傳去不但變了味兒,連是誰說的都找不見了。”吳三哥滿臉不放心。

吳長庚點頭:“三哥放心,我心裏有數。”

吳三哥就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說到周慈青那身子托著吳長庚,比溫泉水還柔軟芬芳,纏得他骨軟筋酥時,便瞧見了他額上突起的紅筋,連忙住了嘴。

又道:“這可不是我說的,老哥我記性算好,把那話都學給了你聽。不過我聽著心裏頭也有了成算,不是一般的人還編不出這樣的話來。咱們鄉裏頭的人都粗俗,說那檔子事怎麽會用上高雅的話呢。”

吳長庚握拳,道:“多謝三哥告知。”

他走後,吳三哥低頭一瞧,才在門前發覺了一只兔子,想是吳長庚問話的謝禮。

可吳長庚已走去多時,要攔住趕著還去卻也來不及了,便只好收下,囑托家裏的娃每日送些熬煮的飲子送去吳長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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