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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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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後院菜畦。

地埂縱橫,土都給翻了一遍。

春寒料峭,一般人都裹著厚實的衣衫,叫那寒風一刮,渾身直打哆嗦。

只見田間手持鋤頭的男子著一身薄薄的單衣,地埂上堆了幾件脫下來的夾襖和狼皮坎肩,邊上擱著水囊。大黑就在附近刨土,找著洞坑就挖,好似在掏田鼠洞。

男子翻地時,臂上肌肉鼓起,一身使不完的氣力。汗水沾濕了衣衫,貼著他勁瘦有力的腰身,壘塊分明的腹肌若隱若現。

他一鋤頭挖下來,再硬的土塊也被輕松翻出來錘散,一把子做活的好手。喘一口兒氣,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概。

這也就是在自家後院裏種那兩間菜畦,倘若是去田間種麥子,來來往往多少大姑娘嫂子,瞧一眼不得面紅心跳。

周慈青瞅著,不禁捏了把手臂上的軟肉,他穿得多,掐上自個兒的腰也捏不上綿軟軟的肉。

也不用懷疑,吳長庚這渾身的腱子肉確實比他好使。去過澡堂子好幾回,吳長庚又會在院中燒熱水沖洗身子。他瞅見的次數不少,也羨艷了許多回。

周慈青回了神,趕忙著走過去:“長庚哥,我來幫你了。”

吳長庚一抹頭上的汗,就看著周慈青樂顛顛跑來。一身白嫩皮肉,哪裏像個能種田的。

“馬上就翻完了,用不著你。”吳長庚謝絕。

周慈青說:“這地裏頭還有些草呢,我要不把它們給拔了吧。”

他實在性急,吳長庚奈何不得,由著他去了。

他著實沒幹過什麽農活,扯把草半途就斷了,非得使足了力氣揪得面紅耳赤才能把草連根拔起。

草扔在一旁,他攤開那只手,掌心通紅。

吳長庚瞥見了,沈聲道:“你回去做飯吧,忙完咱就回去吃飯。”

周慈青悻悻地收回手,不犟了:“好。”

“這地裏是要種什麽啊?”走前,周慈青問。

吳長庚瞅他一眼,說:“種菘、葵菜、馬齒莧和韭菜蔥蒜,天氣再暖些就可以種一些冬瓜黃瓜,還有豌豆。算不得多,之後家裏要吃,便來地裏扯一把,在水中燙一圈拌點料汁就可以了。”

周慈青也笑吟吟地說:“是,家裏種的新鮮些。”

“對了,長庚哥。”他見勢又說,“我這裏還有幾把在城裏淘來的種子。我曾在走商時見過一兩回,是個好東西。你若是得空的話,就幫我把它們給種下。撒在這地裏頭兩邊,不用多精心照料。”

吳長庚應了聲好。

“這地兒是不是還要沃肥?”周慈青跟舍不得走似的,拿眼瞧吳長庚,嘴裏還不住地問。

吳長庚說:“是,那竈膛裏燒過的草木灰拿來,在地上覆上厚厚一層。還有些……”

他話頭剛到一半,就把話給咽了回去。

周慈青對上他的眼,黑沈沈的。本該心頭一慌,卻在裏頭瞧見了些許羞赧的神色。

他覺得奇了。但外頭冷,他見吳長庚穿得薄,不欲多加打攪他,只好腳尖轉個道回去了,邊走還邊揚聲問:“要吃些什麽?”

吳長庚拔聲:“都成。”

*

周慈青頭一回燒火做飯時還手忙腳亂著,要麽就火候控制不住,要麽就炭火糊了個滿臉,成只小花貓似的。

吳長庚不要他忙,他還不肯,說是不能白吃飯。

好在他不是個蠢人,學個兩三回就會了。不說將飯菜做得有多好吃,家常是沒問題的,還能勝在取個巧。

吳長庚今兒個賣了大力氣,周慈青就琢磨著做些好的給他補補身子。

他先將豆飯給燜上,這蒸出來的飯好吃,還是柴火煮出來的。米湯更是味美,比他曾經吃過電飯鍋蒸出來的不知好吃多少。

後頭弄來一道火腿煨肉,把屋檐下晾曬幹的火腿取下來,切成片,再用冷水滾三次,撈出瀝幹。同樣的法子做今個兒在城裏割來的豬肉。再將火腿和肉放入清水裏煨,加各種調料。[1]

再來就是用牛肉做的炒菜,當朝牛肉價賤。放足了油,用醬腌制牛肉,文火小炒,最後放一把芝麻。

接著又炒了兩道素菜,熬了骨湯。

周慈青興高采烈地喚吳長庚回家中吃飯。

他繞到後院去,鄉裏鄉親地走回家中瞧見了,直打趣他是吳長庚家中小媳婦。

周慈青可就不接這話了,他笑笑便是。

回了家,吳長庚去洗手洗臉,周慈青來餵大黑。

許是瞧出了誰才是給飯的,大黑“有奶便是娘”,近些日子親了周慈青不少,把周慈青逗得直樂。

吳長庚敲一下碗:“吃飯。”

周慈青剛用爪子摸了大黑的狗腦殼,也趕緊去洗手,還道:“來了來了。”

他吃飯還是那麽精細,細嚼慢咽,不緊不慢,飯量又小。吳長庚一連吃了兩碗,他的飯才消下去一半。

就這飯量呢,還不住地拿眼去瞅簸箕上的柿餅。

前段時日喝著藥生病,一直吃不得,把周慈青饞得流口水。

吳長庚咽下一口飯,說:“吃完了再吃一柿餅,少不了你的。”

周慈青剩下的飯就有些食不知味了,他再吃不下。

吳長庚說:“剩的給我。”

周慈青睜圓了眼:“這使的嗎,長庚哥?”

“我瞧著你也沒心思再吃了,莫要浪費糧食。”吳長庚說完,又是一碗飯下肚。

周慈青雙腮緋紅,他擱下了筷子,慢慢吞吞地把碗朝吳長庚那兒推,真跟個小媳婦似的。

吳長庚二話不說地拿過碗,把他剩下的小半碗飯風卷殘雲吃完,一粒飯都沒剩。

周慈青抱著柿餅啃去了。

吳長庚告誡他:“柿餅性寒,只能吃一個,不能太貪嘴。”

周慈青應道:“我曉得的,長庚哥。”

二人吃過飯就得分道揚鑣,一個去忙鋪子裏的事,一個要去地裏頭。

吳長庚還得去打張床回來,周慈青住他家後,他就將床給讓了出來,自個拿幾個箱子推在一起拼成張床。墊上動物皮子,翻箱倒櫃找出蘆花和布,湊合著睡了個冬。

周慈青邀他一塊上炕睡,他給拒絕了。

周慈青也想到了他生著病,怕傳給吳長庚,只好黯然接受。

就這麽過了三五日,縣城裏又熱鬧起來了。

還是周慈青和蘇知樂那鋪子鬧的,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只那掌櫃的不服氣,又找上了門,比上回的蘇知樂還要跳腳。

見有熱鬧可看,閑著的人自然駐足去瞧。

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臉皮厚,掌櫃的見人聚的多了,也不覺難堪,直言:“緣何你們找來的小娘子替我,莫不是覺著我連女子都不如?非是我得理不饒人,如若不將此事說明白,我在這縣城內還如何立足。大家說是不是?”

起哄看個樂子的自然說是了。

正巧蘇知樂和周慈青也在。

前者懨懨,沒精打采地說:“他可真是個狗皮膏藥,怎麽趕都趕不走,忒討嫌!”

後者笑笑,說:“如今這個局面,不是我們借著他叫生意紅火,就是叫他踩著咱們揚名。他有這個舉動也不足為怪,著實討嫌了點,卻也是個手段。”

蘇知樂訝然:“你還為他說好呢。”

周慈青搖搖頭,目露嫌惡:“我可不是誇他,我也厭惡這種下作的手段。可光是咱們討厭也無甚大用,指不定在旁人眼中,這人還是什麽有手腕的可用之才呢。”

他對蘇知樂招招手:“你過來。”

蘇知樂附耳去聽。

周慈青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說與他,直讓蘇知樂身心舒暢,讚道:“還是你有主意。”

周慈青擺手:“去吧。”

他給蘇知樂歷練的機會。

蘇知樂帶著他的小廝雲生從茶坊下去,周慈青坐在摟上巋然不動。

此處著實是個好位置,擡頭可見藍天湛湛,白雲裊裊。低頭能望街上行人,川流不息。

蘇知樂雄赳赳氣昂昂地下去辯論了,周慈青托腮好生瞧著,眼中帶笑。

那掌櫃的始見蘇知樂,不免氣虛。再定睛一看,只見他一人,便忙用袖子揩淚,一把子心酸地說:“小東家,我成日可是為了你們鋪子操了不少心。便是自家人都有忽視了,我也並非那等苦苦纏繞的無賴。只是我待東家以明月,東家卻待我如溝渠啊。”

蘇知樂下樓聽這話便冷笑:“真是好生無恥之人!”

直白的嫌惡叫掌櫃的漲紅了面皮,還不待他勃然大怒,反嘴詰問,蘇知樂就冷眼瞧著他,疾聲道:“你可敢說,我們鋪中的夥計不是你家中的親戚友人!”

掌櫃的楞了下,半響才言:“是,可那早就是東家知曉的。”

蘇知樂不待他繼續說,就開口厲聲道:“我們家本是厚道人,這些夥計同你沾親帶故的,不欲計較。可你放縱他們,致使這些夥計日漸驕縱,且成日躲懶,上次還對客人出言不遜!你說,是也不是?!”

一襲質問兜頭蓋臉地砸下來,叫掌櫃的冷汗直冒。不成想這件事居然拿出來說道,也沒料想往日裏拜年在他爹面前一句話都吱不出的小東家如今竟然這般口齒伶俐,楞是讓他說不出半個不字。

蘇知樂心知此事還不能叫掌櫃的全然失利,頂多下個東家的夥計都換成自己人,互相監督便是。

說不準旁人還要笑,是他們自己家要讓掌櫃的雇傭家中親友。

掌櫃的鬧了個沒臉,正待灰溜溜地離開。

“先別走,既然你不依不饒問個不停,我也不妨告知你為何我們這回的掌櫃要請女子。”

蘇知樂轉了個道,同看熱鬧的這群人說:

“各位客官再半月後便可來鄙人的鋪子捧個場了。我們這鋪子是做脂粉生意的,卻不是往日那等簡單脂粉。我們所售之物從頭到腳都有幹系,保管你煥然一新,再不似從前那般。三月十五日,恰恰是個吉利的日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們也不敢欺瞞各位父老鄉親,屆時請大家做個見證。”

“什麽見證?”

“開張大吉!讓一平平無奇之人變傾城美人!”

“謔!”

眾人一驚,沒料到這位小東家一開口就是驚人之語,真是好大的口氣。

可觀他老神在在的模樣,不像在唬人。

這會子才是將大家的好奇心給吊了起來,只想快些到那三月十五日,好讓他們見識見識。

不消說,都知曉過不了幾日此地就會叫人給圍滿了。

那掌櫃的心知肚明,心中儼然涼了半截。

不管蘇知樂是否吹噓,他只要能做到一半,便是鋪子成了。先前隨口說的協約自是他輸了。

嘴皮子比不過人家,論能耐也不行,反倒是親手叫人生意愈來愈紅火。

他心中又急又氣,直怒得仰倒——封陵縣,定是再無他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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