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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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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男人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噩夢。

長到他以為那是真實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醒來了。

厭火獸天生不服輸的精神,也幾乎在那場噩夢裏,敗下陣來。

在那個噩夢裏,他以為會一直放在他身邊,給他解悶的小東西,從很高的地方掉下去,摔碎了。

“按住他!”

“將宇,你瘋了!”

“少宗主,少宗主,前面沒路,不能去啊!”

恍惚中他聽到很多嘈雜的聲音,許多股力量在阻攔他,而他只是想從窗欞邊追上去,追上去問一問,小東西為什麽不肯放在他身邊了?

放在清風劍宗,和放在修羅聖殿,又有什麽不同?如果小東西不習慣修羅聖殿的環境,他可以專門留出一間房,改造成和清風劍宗弟子房一模一樣的樣子,甚至連窗外的青山和山谷,也可以通過聖術模擬出分毫不差的風景。

不過,高度是沒辦法模擬的,聖殿不是建築在山上,這樣也好,會更安全,吸取這次的教訓,他不能把易碎的東西擺在高處……

他不能把易碎的……

他聽到痛苦的哽咽聲,好像哪裏的野獸受了傷,原來野獸受了傷,也會像軟弱的凡人一樣哭,而且聽起來比凡人更傷心,那個聲音很近,很近,就好像野獸是藏在他喉嚨裏似的。

他的手中……他的手中……終於還是抓住了青影,一陣風一樣消逝在窗欞般的青影,只是,風是抓不住的,能抓住的只有它留下的破碎的軀殼,碎成一段一段的骨骼、肌肉和溫軟的表皮。

他把臉埋進綿軟的胸膛中間,那裏支撐的骨骼全部摔碎了,他甚至可以直接觸碰到那顆心臟,曾經很多次他聽到它又快又急地跳動,明明弱小,卻蘊藏著很大的力量似的,就像它的主人……

“真想把它挖出來看看,捧在手上的感覺一定很不錯。”他曾經在情動時脫口而出,下一刻,就聽到它撲棱撲棱地跳動起來,好像一只鴿子想要從漂亮的樊籠裏逃跑,他的阿引也嚇得白了臉,看起來更可愛了。

他的阿引。

他很少叫這個名字,只有在心情大悅的時候才會這麽做,他不想給他太多獎勵,就像風箏的線不能放得太長,風箏固然會高興,卻也會飛走。

他要他,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只能攀附在他身上,哪裏都不能去。

現在,他終於只屬於他一個人了,無聲無息地躺在他懷裏。

他如願以償得到了一具空殼。

“少宗主……”有聲音弱弱地在他耳邊響起。

他猛地挺起身來,多年來吞下的炭火好像要化作巖漿,在他張口的那一刻噴湧出來,但是沒有,他只是無能狂怒地吼著:“找啊,繼續找啊,他肯定還在這附近,沒有走遠,一個魂魄都找不到,要你們何用!!”

他的阿引,又膽小,又怕痛,現在肯定摔懵了,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偷偷地哭。

不來他這裏,他又能去哪裏,清風劍宗已經毀了,他在這個世上除了他,就沒有認識的人了。

“少宗主,我們已經全都找過了……”那個蚊蚋般的聲音一直在嗡嗡,就好像這樣動動嘴皮子他就會放棄似的。

他突然冷笑一聲,是,他們就是這樣,尊稱他一句少宗主,其實從來沒有把他放在過眼裏,偌大一個修羅聖殿,又有哪個人是一心一意屬於他的呢?

他的目光移向遠方,深淵底部的河道終年不見陽光,長滿蓬勃而死氣沈沈的生物,他看到大宗主的身影就漂浮在那些生物上方,紅色的瞳光偶爾一閃,永遠高高在上地旁觀著。

如果不是大宗主,這些護法也不會裝出一副苦臉,在他面前敷衍地說一些辛苦話,他們會直接走開,冷著臉像什麽也沒聽到,這樣的事,他小時候還經歷得少麽?他們只會臣服於絕對的實力,血與火,恐怖和殘忍,才會點燃他們心中的忠誠。

這樣想著,他喉中的憤怒又湧上來,這一次,他張開嘴,炎舌沖破人類軀殼的束縛,裹挾著能焚化一切的修羅聖火,向河道中遠遠近近的黑色人影席卷而去,所到之處,黑影慘叫著化作霧氣,巨大的河石融化成漿,死氣沈沈的植物轟然燃燒,轉瞬變成粉末,向空中揚去。

“少宗主,息怒啊!”距離他最近的聖殿護法驚慌失措,短短時間內便跪了一地,匍匐顫抖的樣子就和他們跪拜大宗主時一模一樣。

果然是這樣,他想,哈哈哈大笑起來:“快去找啊,蠢貨,找不到人,本宗連你一起焚了。”

那些聖殿護法果然迅速地爬起來,搜尋的身影比以前麻利多了,可是他還是笑得停不下來,他想他可能是瘋了,為了這些人,他從小記恨到大,想著有朝一日總要在他們面前證明自己絕對的權威,而這一刻終於實現了,他們就和他想的一樣淺薄無聊,他們的反應,一點意料之外的內容都沒有,他就是為了這些人,拋下了他的小劍主,足足十三年,他都沒有意識到,對他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什麽。

舌頭好痛啊,舌頭下面,曾經有炎舌筋束縛的地方,現在空落落的,每個厭火獸成年之後,都會把炎舌筋抽出來,好讓他們最強大的武器——炎舌,把力量發揮到極致,抽筋的陣痛代表著成熟,大部分厭火獸都能熬過去,但也有少部分,他們的時間永遠停止在抽筋後的那一年。

男人以為自己是前者,可是過了很多年後,他發現自己是後者。

沾染著焦灰與血汙的頎長手指撫上那節白皙的脖頸,在那裏,細細的紅線閃爍著肉質的光澤,那是他們分別時,他為了止住他的眼淚,親手為他戴上的炎舌筋。

好痛啊……

舌頭,痛得快要流淚了。

在模糊的視線中,他仿佛看到了他的阿引,還是少年時的模樣,站在一棵會投下碎金色光斑的大槐樹下,認認真真地為他搗藥。

……

清晨的陽光越過檐上細草,鋪灑在小院中間的空地上。

院子裏傳來說話聲,林清引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裏坐起來,隨手把相思鏡塞到枕頭下面,飛快下了床,一邊穿鞋一邊走出臥房。

可惡的楊青琮,又放他鴿子,昨天晚上就不見人,不知道在哪個宮裏逍遙快活,今天早上還是一點聲音沒有,老家被人砸穿個洞都不管。

關鍵時刻,果然還是只能靠自己。

林清引快步走出臥房,來到院中,素問長老和榆木已經在檢查焦男人的身體了,他湊上前去,同他們打了個招呼,想問點什麽,素問長老卻搖頭示意他別插嘴。

“榆木,我是怎麽交代你的?燒傷,不能碰水!”素問長老氣呼呼地指著焦男人的身體,皮膚表面的焦塊變得黏黏糊糊的,仔細看還有一坨一坨沒有抹勻的草藥,“你是想殺人滅口嗎?”

“呃……”榆木撓頭,正想供出林清引,就聽見林清引自己承認了。

“長老,對不起,是我做的……”林清引也很冤枉,明明上次就是這麽治好的。

“你、唉!”素問長老一拍大腿,“罷了,榆木,以後照顧傷患的事都由你親手來做,林師侄就不要插手了。”

“是,長老……”榆木轉過頭,苦著臉對林清引說,“林師兄,這裏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吧。”

林清引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角:“對不起,我保證不會亂動了,但是,我也想幫忙,能不能教教我,怎麽照顧傷患?”

開玩笑,今日任務上還有剛刷新的「為他治療傷口(0/1)」呢!林清引不能放棄這到手的2000積分!

“虛心是好事。”素問長老點點頭,“但是不能以人命為代價,你要學習照顧傷患,還是從基礎的來吧……先在旁邊給我打打下手,我要徹底檢查一下他的狀況。”

“是!長老!”林清引立刻精神起來,看起來一大早就能完成一個任務了呢。

半個時辰後。

素問長老面露疑色,除去手上的薄膜手套,自言自語:“奇怪,燒傷遇水不僅沒有化膿,還自己愈合了一部分,難道說,此人是天火靈根?”

天火靈根就是單一火靈根,在修真設定裏,靈根越少說明越有天賦,修到高境界的可能性越大,而天火靈根是所有單一靈根裏攻擊性最強的一種,可以說是靈仙界所有門派都會垂涎的香餑餑。

林清引按掉任務完成提示,心情愉快地說:“長老,這就是說,我以後也可以繼續幫他擦身嗎?因為我看他很難受的樣子,用涼水擦擦身體,狀態就平和了不少。”

“嗯……”素問長老陷入沈思,“你是說,昨天晚上,他有難受的反應?有沒有別的反應?有沒有說什麽夢話?”

“長老,我正想問您,昨天晚上……我吃飯的時候,這個人好像哭了。”林清引急忙道。

“哭了?”

“對,哭得還很傷心,長老,您說他會不會恢覆意識了啊?”林清引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他現在的情況,離死也就差一口氣,只是他意志強大,一直強撐著,你別看他胳膊腿什麽都齊全,其實啊,全都摔廢了,腦袋吧我看也夠嗆,治好了也有可能流口水,趙副掌門想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麽,我看難。”素問長老一本正經地答道。

“噗。”林清引差點笑出來,趕緊借咳嗽掩飾過去,雖然他早就知道焦男人現在的狀況,但聽到醫囑總是比較放心。

“榆木,你留在這裏,把事情幹完了再回去。”素問長老轉過頭,對榆木吩咐道,榆木在長老面前一向老實,低頭應是,素問長老又對林清引說,“擦身是可以擦一擦,但不要太用力,不要沾太多水,主要起到一個舒緩降溫的作用。那就這樣吧,老道先走了,有情況再聯絡。”

素問長老一向繁忙,這邊早起查完床,還得去別處趕場子。

“長老,弟子還有一事——”林清引忽然叫道,扭扭捏捏地問,“不知道……大師兄的情況怎麽樣了?”

素問長老楞了一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榆木偷偷給林清引遞了一個“你沒救了”的眼神。

“陸青霜啊,他沒什麽大礙,硝山冰室那邊有一堆能耐人上趕著伺候他呢,什麽好東西都拿給他吃了,你不用擔心。”素問長老沒好氣地說道。

“哦,那弟子就放心了。”林清引乖巧垂首,又完成一個常規任務,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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