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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買紅繩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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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買紅繩你想幹嘛?

再清醒的時候, 他已在城郊,奶娘最後怎麽樣了,他不得而知, 只後來太祖事成後他留意過, 遣散出宮的老人裏, 並沒有她的身影。

年幼時喝過的毒酒, 在他身上落下了病根,讓他在世的時候一直體弱多病。

沈默少語、溫和隱忍的性格也就此養成。

但那其實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所以不需要追究, 不需要安慰, 不需要開解……

那些遺留下來的苦楚,就讓它慢慢發酵, 他這一壺深埋地底的酒, 十年、百年、千年從不會有人去品, 不會有人知道它的酸澀滋味。

冬夜很長, 冬夜很快,天亮的同時沈長清睜了眼, 誰也沒有驚動, 撐著起床、下地、洗漱。

然後推門出去, 拿起靠在潮濕墻壁的拐杖, 借著那一點點天光往山下走。

常七就等在山下, 他扶著沈長清上了馬車, 然後抄近路入京。

“左轉”,沈長清忽然開口。

“什麽?左轉是懸崖……”

“走吧,沒事的, 先把那兩個尾巴甩掉。”

七老漢將信將疑駕車左轉,直直沖著萬丈深淵下去。

他捏緊了韁繩, 手心發汗,心臟砰砰直跳。

馬車卻並未下落,反倒騰空而起,馬兒踩著空氣,穩穩落到對面。

樹上,兩個人影悄然落地,其中一人道,“不愧是長清君,你我跟了常七一個多月都沒被發現,他是怎麽察覺我們跟蹤的?”

“你真以為從前賀林鏢局的招牌,堂堂鬼影常七的功夫是鬧著玩的?人家早就發現了,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也是哈,那我們回去向大當家覆命?就說國師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動向,把我們甩開了。”

兩人最後看了對面馬車揚起的塵灰一眼,轉身離開。

月上中天的時候,沈長清到京城外,輕輕挑眉——門外有“人”來接。

所以,顏平是怎麽知道他的行程的呢?

那位所謂的秉筆大太監,身上散發的氣息,可不像是什麽善茬。

胡公公伸一手向前,“長清君,請。”

“公公來此地,引我往何方?”

“您跟著走就是了,去哪不是去呢?”胡公公眸中沒有懼色,陰柔裏藏著掩不住的狠毒。

“總是要問個清楚,省得天黑路滑走錯了道,再摔一跟頭。”

“您說笑了”,胡公公斂眉,不去看沈長清的眼睛,“陛下在上書房恭候尊駕,萬望賞臉。”

沈長清下車的時候沒拿拐杖,眾人面前,怎麽也得做出個他還健全的樣子,不然怕是難收場。

“我若不去”,沈長清慢條斯理整理了一下衣袖,穩穩向前走,“明日晨起,京中會不會傳,長清君目中無人,拿喬得很。”

“怎麽會”,胡公公慢慢瞇起眸子,不著痕跡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誰敢嚼長清君的舌根,咱家割了他的舌頭,給您送過去。”

“別惡心我了”,沈長清眼中一片平靜,“胡公公這麽喜歡,自己留著欣賞吧。”

“那邊那位小公公,你這是打算去哪?”沈長清解下肩上鵝毛披風,“麻煩你過來替我拿一下,這都快元月了,京城倒是密不透風,寒氣都進不來,防著什麽呢?”

那人沒轍,看了胡公公一眼,胡公公微不可察頷首,他才過去接了披風。

沈長清低頭看著胡公公,輕聲,“嗯?”

“這聖意,咱家怎麽好揣摩呢”,胡公公偏頭,就是不與沈長清對視。

“嗯”,沈長清狀若無意把手搭在胡公公肩頭,“那你可知道沈郁在想什麽?”

胡公公腳步一頓,脊背有一瞬間僵硬,隨即恢覆正常,“崇德帝分明作古幾千年了,國師大人又在逗咱家了,咱家可是廣福年間生人,大理寺有據可查。”

“是嗎”,沈長清似乎笑了一下,“不是說京中日夜鬧鬼走了一路了,我怎麽沒瞧見鬼在哪?”

說這話的時候,沈長清手一直放在胡公公肩上。

“我看這鬼,恐怕狡猾得很,就藏在宮裏,搞不好甚至已經混入陛下跟前,你說呢?”

胡公公點點頭,“您說的是,您說的是。”

然後就不再言語,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快過年了吧?”沈長清看著冷冷清清的街道,半晌,溫溫和和道,“天子腳下,是規矩些,總也不像別地鬧騰。”

“害,還不是那鬼折騰得太厲害,陛下為了生民著想,只好繼續宵禁”,胡公公面不改色,打著燈籠,那燈籠上還裝模作樣貼了符紙,“快走吧,一會撞見什麽不好的東西,擾了您的興致,咱家可就真的罪該萬死了。”

沈長清瞟了一眼那符紙,笑了,“折壽的買賣也做,現在的仙家都這般不拘小節的嗎?”

胡公公也看了看那符紙,隨口接道,“咱家隨便在攤上買的,管它是真是假,圖個心安。”

“嗯”,沈長清緩緩道,“假倒是不假,那攤主跟公公有仇嗎?”

胡公公搖搖頭,“不熟。”

“我有把油紙傘,能滋養陰魂,於是世人都傳它招陰”,沈長清撫摸著傘身,“後來有天師見到我這傘面上的紋路,得了靈感,創了一種符,用來養鬼。”

沈長清“啪”一聲打開了傘,“胡公公覺得,你那燈上的符箓,像不像呢?”

胡公公目光微動,嘴唇輕啟,“許是拿錯了罷。”

“這樣啊……”沈長清手腕一翻,那傘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符紙,靜靜躺在手心,“換我這個?”

胡公公默默往旁邊退了半步,“國師親跡,咱家一個閹人,怎麽配用。”

那符在風裏無火自燃,沈長清皺眉,“奇了怪了,周圍怎麽這麽濃的鬼氣?”

“我看有大兇在附近”,沈長清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看著胡公公慘白跟死人一樣的臉,“公公一直心不在焉左顧右盼什麽?”

“不瞞長清君,咱家有點害怕”,胡公公還是不看沈長清的眼睛。

“是嗎?我以為,公公在心虛呢”,沈長清笑得意味深長,“公公放心,那大兇不露頭也就罷了,它若有什麽動靜,我身為天齊國師,為了陛下安危,不會放過它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到宮門前,兩個侍衛打開宮門。

月光下,沈長清伸出一只手,微微偏頭,食指虛虛點著地面,“人老了,瞧我這記性,都忘了問。”

他略微彎腰,低頭貼著胡公公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

“公公,我怎麽瞧著,你沒有影子?”

胡公公閉上眼,又睜開,用同樣的聲音道,“您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仙人的影子都這般淡嗎?”

沈長清嘆息,“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小殿下,咱家確實見過您”,胡公公慢慢走,“您和咱家都不是人,就別互相捅這窗戶紙了。”

“咱家不說看著您長大,至少也是幫太後抱過您幾次的,算您半個長輩不過分吧?”

沈長清楞了一下,然後失笑,“我的長輩?他們下場都不怎樣好,你要是不嫌我晦氣,隨便你。”

“小殿下生性溫良”,胡公公甩了甩拂塵,“咱家得提醒您一句,永遠別對敵人放下戒心,哪怕他曾經是您的故人。”

“門已開,國師大人跟緊咱家”,胡公公放大了聲音,“宮裏新建了不少閣樓,別不小心迷了路。”

“有勞。”

自打進了宮門,兩人就再沒有交談。

期年不至,宮裏鬼氣越發深重了。

冷宮方向怨氣沖天,這皇宮裏屬於厲鬼的氣息卻並不止那井裏頭泡爛了的昭陽。

顏平啊顏平,沈長清自嘲一笑,你好大的本事。

他再不回來,天齊的國祚怕是要被折騰殆盡,舉國上下都得跟著顏平那荒誕行徑一起完蛋了。

到上書房,厚重的大門被四個人合力推開,又一次故地重游,只不過裏面的人已大變。

上一次來,還是顏安托孤,這一次來,卻不知是何緣故。

沈長清拒絕了胡公公的攙扶,像散步一樣,自己慢慢走進去。

大門轟然緊閉。

與京城相隔甚遠的益州正在下雪,片片寒涼的冰花落在顏華池戴著兜帽的頭頂。

雪白的鶴氅下,長長的絨毛襯得少年小臉越發精致。

他手指一劃一劃的,肩膀上的白鴿跟隨他的動作脖子也一縮一縮的。

而在他身前,鬼門一開,一合,再開,再合。

阿山小聲嘀咕,“謝教主跟姓顏的說什麽了?他又在發什麽瘋?”

“咕!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陰水擔憂地探出頭,又很快縮回影子裏。

“從那兩個人鬼鬼祟祟進帳篷之後,姓顏的就很不對勁,他們怎麽他了?”

白鴿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了阿山一眼。

——怕不是傻子!小主人又不聾!非得當著人家的面議論人家嗎?!

顏華池終於停下手裏的動作,往藤椅上一躺,大爺似的勾勾手指,“你,去給我買點喜慶的紅繩回來。”

“你要幹嘛?捆東西還管什麽喜慶不喜慶?”

“新年將至”,顏華池嗤笑一聲道,“我去給某個很不乖的師父好好拜個難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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