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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獄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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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獄之困

姚姯說完“那恐怕不行。”

邰晟跟著笑了笑:“那我實在沒法出兵。”

兩人僵持在原處。

庚辰皺了皺眉, 扯了扯東門恨玉的衣袖:“不對吧,我怎麽看著像是真要為了這個神夫的事情打起來了。”

他站起來,努力做這個和事佬:“不若你們各退一步?”他看向邰晟:“你的要求也太兇殘了些, 你可以說讓她往後休夫, 你再上位,讓她殺人這實在不太妥。”又看向姚姯, 苦口婆心勸道:“好歹給人安排個平夫。……誒, 說來,原來內定的是誰,我怎麽不知道?”

姚姯舌尖刮過牙齒, 看向東門恨玉:“管好他。”

“好嘞。”東門恨玉一把按住庚辰那張惹禍的嘴。

“談不攏就請魔主離開吧。”姚姯道。

沒必要現在浪費魔族兵馬, 本來這一場就是要磨磨世家的骨頭,若是輕易讓魔族幫了忙,反而不好銼了他們的銳氣。

邰晟點點頭, 在眾人目視之下揚長而去。

師徒兩人當場鬧掰的事情, 就連琴劍門的幾個長老也沒想過。

他們楞了楞,看向姚姯:“神君, 真就這樣由著他走了?”

姚姯瞥了眼他們:“那不然呢?你替嫁過去?”

老頭胡子拉碴, 抽了抽嘴角:“……我怎麽嫁?”

“既然你都知道, 那就做好應戰邪祟的準備。”姚姯從高臺上慢慢走下去。“神門安穩了這麽些年,總不至於連些沒有靈智的畜生都打不過。”

她走到近衛邊,問:“姬天靈人呢?回來沒?這裏現在離不得她。”

近衛回答的聲音沒有刻意掩飾:“她抓住了戚和光。當時那位戚門主給了邪將賄賂,要想攜了家眷往海外逃。現在姬門主將他拿了關在獄中,正在審他。”

姚姯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看了臺下凈塵門世家一眼。“抱歉, 事從緩急,沒有通過天恩堂這樣的正經渠道。”

凈塵門對上天上地下那麽多人族人皇、妖族宗主的目光, 狼狽又丟臉地別開眼,心虛道:“若是罪過真在凈塵門,還請神君不要手下留情。”

姚姯笑了笑:“放心,我不會的。”

她召喚出含光,提劍走了兩步又回頭,“諸位,今日招待不周,待來日再擺宴道歉。如今我要暫時離開,諸位來去自便。”

臺下的人族和妖族不會貿然參與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庚辰和東門恨玉,也不能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貿然來替神門出兵。

他們都知道,現在出手,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於是半晌不到,那些前來參宴的貴客喚了雲匆匆離去,誰都沒有雪中送炭。連傷重的祁渡都被祁家從病床上薅了起來,直接扒拉走了。

賓客散場,出師宴被迫提前終止謝幕,臺下只剩下了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世家,互相大眼瞪小眼。

過了半晌,終於有人反應過來,臉色慘白道:“反了……全反了……”

“不是魔煞王要殺我們……是神君要殺我們……”

他們早該明白,在一貫與姚姯交好的庚辰、東門恨玉,甚至是長翼宗都沒有留下人手幫忙的時候,他們就該明白的!

姚姯要借刀殺人……

借魔煞王這把刀,殺他們這些異心疊起的世家……

琴劍門的幾個長老這時候才醒悟過來,額角不停冒著冷汗,他們提步就要離開,卻被姚姯的神兵告知必須留在原地等候,外面都不安全。

幾個壓根沒有實戰能力的世家面對面前身強體壯、持劍帶刀的神兵,灰溜溜回來。

琴劍門的長老哆嗦了下,拉住下仆,問:“瑾瑜呢?”

他們剛剛才把他拉下去關了起來,如今卻還是要靠他才能活命了。後悔了,一切都中了姚姯的圈套。

她先故意激怒逯瑾瑜,然後讓他們把頭腦最清晰的逯瑾瑜關起來,最後她借著魔煞王的勢,將他們這群世家一網打盡。

好歹毒的心腸……

任誰都無法想到,這樣的計謀,能從一個幾乎兩耳不聞神門神門事務的神君腦中算計出。

“逯門主……”那下仆垂下腦袋,不敢看人:“方才的時候姬門主見小人們帶著情緒不穩定的逯門主,所以過來給逯門主施了針……現下他正昏睡著……”

逯瑾瑜的叔父,也就是年紀最長的一個,咬著牙過來,甩了那下人一把掌:“廢物!讓你們看好他,不是讓外人動他!”

另外兩個拉了他一把,皺眉道:“論理瑾瑜也不可能任人擺布……姬天靈打不過他的。”逯瑾瑜怎麽可能安然接受施針,看到姬天靈出現的時候,他就肯定能察覺到不對了。

“那顆藥……”年長的長老臉色一變,看向戰火漫天的神門外。

難道藥被姚姯掉包了嗎……

“神君……”他悚然癱倒:“何必……趕盡殺絕……”

“什麽意思?”另外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掉包?”

他們給逯瑾瑜的藥,是延緩他靈力衰退的藥,從來都是琴劍門的秘寶,一共就沒有多少顆了。

逯瑾瑜體質特殊,是因為當年他母親被家族逼迫前去征戰,孕中提前剖腹取子。作為神族,剖腹雖不致死,但也間接導致逯瑾瑜母親身體早衰,而逯瑾瑜作為神族的早產兒,他甚至沒能有化身真身的能力,一直憑著琴劍門這些藥吊著一條命,才活到今日。

他先前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照顧他長大的叔父和伯伯們,一個個都是殺他父母的兇手。而他卻在他們的培養下,成為了新的劊子手。

逯瑾瑜一直天真地以為,自己是受了什麽詛咒,他怨天怨地怨父母,從未怨過身邊這幾個真正到底罪魁禍首。

世家奪權,若是能兵不血刃,自然也會爭的頭破血流。

逯家是名門,家風清正。本來若是逯瑾瑜的父親繼位,自然也會如此延續下去。

可是他死了,死在親兄弟們的算計之下。逯瑾瑜作為孤兒被寄養,從此之後,走上不歸路。

姚姯此前就知道他的家世,所以從來都想給他留條活路,沒確認他的惡行前,都不打算趕盡殺絕。

她知道逯瑾瑜活得不容易,也暗示過他他叔父等人的罪行。

然而令她心寒的是,他知道。

他什麽都知道了,卻還是打算裝作不知道,依附在他這群氣勢盎然的叔父t和伯伯身上,屈服於他們提供的表面權勢,做上了這個明面上的傀儡。

等他想擺脫的時候,已經擺脫不掉。

所以他孤註一擲,打算拉所有人下水。

縱使之後被世人唾罵,縱使之後被神門除名,也想把最後的凈土還給姚姯。

他想把神門徹底大清洗,想要用自己的命燒這最後一場大火,把所有罪孽燒的幹幹凈凈。

姚姯踏在牢獄中,面前的男人低垂著臉,微微倚靠在墻上,閉著眼,分不清是睡著還是醒著。

“逯瑾瑜,我不會感謝你。”

逯瑾瑜身軀微微動了動,依舊沒有說話。

“拖你的福,今日我可以光明正大掃清神門了。”姚姯蹲下身,與他靠近了些。

聞言,逯瑾瑜終於有了些動靜。他擡起頭,視線與姚姯撞上,又匆匆別開:“如此,就恭喜神君了。”

“逯瑾瑜。”姚姯眼神覆雜:“有時候我真不懂你。”

逯瑾瑜輕笑了一聲,手指撐在骯臟的牢獄地面上,往後退了一些。“牢獄臟,神君若是不懂,便不要懂了。”

“你以為,你用萬千世人的命,替我換來一個神門的清凈,我會感激?”姚姯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的視線與自己對上。

“我以前以為,你喪心病狂,真要將神門全毀了。”她道。

逯瑾瑜楞了楞,輕笑了一聲:“說不定,我就是這樣想的呢?”

姚姯搖了搖頭:“若你真是這樣想,今日就不會配合我,提早離場。”

逯瑾瑜逆著光,仰面看她。

姚姯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不論是千年,萬年,似乎都是這個模樣。

“神君已經殺我兩次了。”他掀開眼皮,突然道。

“我罪孽滔天,神君會殺我第三次嗎?”

姚姯皺了皺眉。

猜到他的處境之後,她確實起了些惻隱之心。

但白白犧牲的生命,終究死於他手。

若你能改過……”她會饒他一命。

縱使這樣,他也將在牢獄最高獄中過一輩子了。而且失去了魔煞王的邪藥,他會加速衰老,所有的靈力將會快速清空,往後的反噬,將會讓他比人族還易受傷病折磨。

“我不會改過。”逯瑾瑜用力睜開自己通紅的眼,他笑的瘋狂:“神君還不明白嗎?我哪有什麽救世的心?無非是想替我父母報仇,無非是想整垮所有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唯一幹凈的私心……”

他頓了頓:“無非就是肖想了神君這麽多年。”

姚姯冷神的工夫,他慢慢爬了過來,似乎是猶豫了一瞬,然後擦了擦手指,這才輕輕探過去,去摸姚姯的臉。

姚姯避開他的手,蹙著眉看他。

“我有時候,真的十分嫉妒邰晟。”他慢慢垂下手,輕笑了一下,這笑卻比哭還難看。

“從前,他不過是個魔族孽種的時候,你不顧門規,也同意收他做底子,說看中他的實力。”他搖頭:“我把他扔進外門,任人折磨,他吃著苦頭,受著刑,每日卻依舊雷打不動站在望天臺看日出。”

“我本以為他在看日出,直到後來,我發現你從那裏經過。”逯瑾瑜看向姚姯:“神君是不是也從來不知道,每日你出門訓練,會有這樣一個外門弟子,整日整日在覬覦你。”

“看日出是每個人的自由。”姚姯道。

“所以我總覺得,為何有時候,天道這樣不公平呢?”他喃喃:“他覬覦你,你說那是自由。可我覬覦你的時候,你卻只想殺我後快。”

姚姯頓了頓:“你和邰晟不同。”

“哪裏不同?!”他咬牙:“我對你的心,不少半分!”

他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父母剛薨,我被那些堂兄弟們欺負,按在地裏。”

他的思緒突然拉到很遠,似乎想到了高興的事情,嘴角還露出一點笑意。“那個時候,神君還沒有後來那樣板正端莊,反而是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救。”

姚姯被他的話語驚醒,想起來從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被族中弟子欺負,她出手相助。

後來一步步拉扯他走出泥潭。

“你是那個時候……”她啞然,說不出話了。

太早了……早到,她壓根沒有辦法去回憶那麽久遠的記憶。

“聽起來很可笑吧。”逯瑾瑜笑笑:“這麽多年,我陪在你身邊,卻半點不敢透露我的感情,生怕惹怒了你,我便連站在你身邊的機會都沒有了。”

姚姯嘆了口氣:“可我不喜歡你。我當時救你,也不是為了讓你愛上我。”

逯瑾瑜點頭:“我知道。”

那你還……

逯瑾瑜苦笑了一聲:“可是,感情哪裏是能自己控制的呢?”

“邰晟難道不是因為,把神君當成自己的光了,才愛上神君的嗎?”他道:“只是他很幸運獲得了神君的愛,而我沒有。”

“我最生氣的時候,大約就是那日神君為了一個成為魔頭的他,開了乾坤圖。”

姚姯知道,他在說前世最後他帶著神門來打魔族的時候。

“神君從來知分寸,嫉惡如仇,可是那日,卻偏偏如此偏愛那魔頭。”他閉了閉眼:“我好嫉妒啊……當時甚至想……也把神君一起殺了就好了……”

姚姯:她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與這些變態格格不入……

“但後來我改變主意了……”他不受控制地又靠近了些,幾乎整個人要跌到姚姯懷中。“我還是舍不得神君死,所以我死就好……我死了,反正神君也不會難過。但是……”

“這是能讓神君記我一輩子的方法……”他擡眸,眼神難得清澈了些:“到時候,我若是投生人族,或者運氣好,再投身神族,便能以一個幹幹凈凈的身份來喜歡神君了。”

“重新投生,你會失去所有記憶的。”姚姯冷臉戳穿道。

逯瑾瑜聞言笑了笑:“但我分明重生了,不是嗎?”

“不但是我,神君不也重來了?”他頓了頓:“若是不出我所料,本來邰晟並沒有從前記憶,但是現在,他應該也恢覆了?”

姚姯點頭,沒有否認。

“這是神君幹的?為了救邰晟?”

姚姯“嗯”了一聲。

“那我算是托了他的福呢。”逯瑾瑜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是重生還是時間回溯?”他問。

“時間回溯。但你可以定義為重生。”姚姯想了想,可能是他執念太重,當時紺珠啟動的時候,才把他的記憶一同封存,然後拉扯到了過去來。

“這樣……”他點點頭:“我的困惑終於解了,多謝神君。”

“死之前,我還有一個要求……神君可以滿足我嗎?”他笑的溫柔,仿佛又恢覆了從前那個翩翩公子的樣子。

姚姯皺眉:“我沒說要你的命。”

逯瑾瑜搖頭。

“我死了,神君才能信我對神君的真心,不是嗎?”他笑了笑:“我的命,就是我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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