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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給我取個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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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給我取個名吧

“我本就時日不多,你……何必救我。”

長安街的暗巷,沈沐陽一襲青衣半蹲在地,不解的凝視著倒在血泊中的人。

“生於亂世,能過上這麽久的清凈日子,皆來自於公子的大恩,為公子死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三月勉強擡起手,想要抓住翩翩公子的一片衣角,可他僅剩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支撐這個在別人眼裏輕而易舉的動作。

“公子……”三月張開緊握的右手,一枚染了鮮血的緋色玉佩赫然在目,“別在弄丟了。”

沈沐陽從小體弱多病,造就他涼薄的性子,早已看淡生死,但骨子裏又有種不可覆刻的倔強堅韌,這玉佩是沈父去廟裏給他祈求平安而來,算不得名貴,於他卻意義非凡。

他孱弱的輕咳兩聲,抓住三月砸到地上的手,“我帶你回府。”

三月輕輕握住那只冰涼的手,“公子,別費心了……咳……我活不了了。”

一個時辰前

長平城大軍壓境,等不來救援的城主帶了金銀錢財,攜家眷出逃。

前有豺狼後有虎豹,無人帶領的長平城,引發了大暴亂,恐慌的百姓四處逃散,年邁的老人無人關顧,年幼的孩童哭聲遍地。

一襲青衣氣質翩然絕塵的沈沐陽,在出逃之列甚為亮眼,掛於衣衫的玉佩被山匪盯上趁亂搶了去。

沈沐陽朝著追出去的背影大喊,“三月,回來,玉佩不要了。”

城門被撞擊得搖搖欲墜,熟悉地形的三月抄了近道,推倒雜物阻攔了山匪的退路。

“玉佩還我。”

話音剛落,巷尾處衣著華麗行為鬼祟的城主一家,吸引了山匪,他們雙眼放光,手裏的刀對著面前模樣清秀,眼神堅毅的三月下了狠。

“狗東西,拿去陪葬吧。”

長刀刺進脆弱的肉體,緋色玉佩扔在血窟窿上,染上了血色的艷麗。

慌亂的人群自顧不暇,不僅不會多看氣息微弱倒地不起的人一眼,還會被當成屍體肆意踩踏。

待護衛祁安祁順兩人帶著沈沐陽找到三月,山匪正大搖大擺滿載而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殺了他們。”

祁安兩人對視一眼,拿起散落在地的木棍率先沖了上去,“小小山匪,好生狂妄。”

打鬥並未持續很久,最後一個山匪在倒地之際,不甘心的奮力扔出長刀,淩厲的刀鋒直沖沈沐陽而去。

低頭替三月包紮的沈沐陽毫無察覺,只聽聞焦急的一聲大喊:“少爺。”

他擡頭。

地上的人猛的從地上撐起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沈沐陽什麽都沒看見,但他聽到了,聽到了鋒利長刀劃開脊背的聲音,讓眼前的身軀,變得更加羸弱不堪。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捏得泛紅的手,平常淡漠清冷的眼眸,這時才沾染上了一絲恐慌之色。

他蹙眉怒斥,“蠢貨,一個玉佩而已,哪裏擔得上你以命相抵。”

天空仿佛下起了雪,三月看不太清,他只覺身體越來越冷,似有徹骨的寒風要透過那簡單包紮,把血窟窿給灌滿,誓要把那背部被長刀劃得皮開肉綻的傷口,吹得更為猙獰。

近在咫尺的人,剩下模糊的光影,他焦急的喚著,“公子……別管我了,快走。”

沈沐陽眉宇間第一次浮現煩躁之色,他側目看向衣衫染血,肅殺之氣可怖如地獄歸來的兩人,“祁安,背上他。”

三月沒有反抗的餘地,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還未放開自己的手。

以往繁華熱鬧的長平城,此時毫無章法可言,城裏最為富庶的沈府,在這時成了避難之所。

沈沐陽平時雖性子偏冷不容得罪,但此時刀懸於脖,誰還管那麽多禮義廉恥,恐慌的民眾撞開了沈府大門,落下門栓,堵上了還流落在外的沈沐陽他們的後路。

這樣的變故,讓一向沈著冷靜的沈沐陽眼裏多了抹絕望,他看了眼伏在祁安背上眼神愈見空洞的人,果決的推開一處屋舍。

“就把我……放這兒吧,祁安……快帶公子走。”

沈沐陽坐在床邊,大拇指輕輕撫了撫緊握的手,“話多。”

天性涼薄又看淡生死,這一系列事,沈沐陽無能為力,短短兩字除了平淡,還有哀嘆。

寒風好像能透過木門浸骨,眼皮越來越重,再閉上,肯定再也睜不開了。

三月攤開血汙遍布的右手,氣息微弱到需要沈沐陽把耳朵垂於他唇邊,才能聽清他的呢喃。

“三月想再求公子一件事……公子給我取個名吧……”

沈沐陽勉強把這句話聽完整,耳邊就再也沒了聲音。

室內靜謐許久,祁安兩人不敢多話,哪怕已經聽到城門破開。

沈沐陽直起身,取下固定長發的發簪,“你們去城南藥鋪,藥櫃後面有暗室,待動蕩過去之後,再出來另謀出路。”

祁安沒接那纂刻著翠竹的發簪,方才焦急萬分的神色,在頃刻間褪去,“棄主而去視為不忠,祁安寧死不從。”

沈沐陽自嘲般輕笑,“你們跟這個蠢貨學什麽,命就這麽不重要?”

兩人半跪在地,閉口不語,眼神刻滿了堅毅和倔強。

沈沐陽微微偏頭,長發散落開來,滑過肩膀遮了他右半邊臉,看著床上已無聲息的人,“我左右不過半年活頭,何必呢?”

祁安祁順何必?躺在床上沒了氣息的三月又何必?不帶上我這個跑幾步就喘氣的病秧子,活命對他們來說哪裏是難事。

罷了!但願來世,都不要再認識我了。

沈沐陽俯身把頭埋進三月的肩頭,喉間酸澀輕聲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下輩子安好寧靜,就叫沈子寧,可好?”

說完他輕輕笑了笑,合衣躺在沈子寧身旁,與他攤開的右手十指緊扣,冰冷的緋玉慢慢有了溫度。

“子寧,這玉染了血就無用了,你說你為了這麽個東西,蠢不蠢?”

再也等不來跟在身後那個膽小瑟縮,看著比自己還柔弱的人的回應了,沈沐陽覺得,是時候離開這沒有溫度的人世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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