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覆於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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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覆於民
庭延府共有十二個縣城, 不是每個縣都毗鄰黑霧山。
有些縣城的位置是被各縣城包圍起來的，想要挖掘坎兒井，需要等到外圍縣城先建設完成才行。最後再修建明渠, 連通鄰縣的地下渠道，待成功引水至澇壩, 便算大功告成。
季澤在與三位縣令商議完成後，他們又陸陸續續去往其他各縣打探消息。
其餘八個縣令聽完季澤等人的打算, 有人驚嘆讚同，也有人不以為意。
但季澤不在乎, 只要知府同意，聖上同意，這坎兒井工程就必須得幹。
如此, 又過去了一月。
季澤等人摸清了毗鄰黑霧山各縣的地理情況，又重新繪制了坎兒井建設圖紙。
於是，在季澤帶領下, 祝安縣縣令梁諭, 陽新縣縣令石詠平, 承德縣縣令張清源，四人一同拿著圖紙與計劃書去了庭延府, 準備拜見齊原。
齊原才到此地上任一個多月，並無府邸，與一眾家眷住在府衙後院。
季澤他們便直接去了知府衙門。
府衙大門上方，掛著書有“庭延府署”四個鎏金大字的匾額，蒼勁雄厚, 頗具氣勢。兩根雕花抱柱前擺放著一對威嚴莊重的石獅子。守門的府兵眼神銳利, 身穿黑色甲胄，手持長槍, 肅穆地立在府衙門口。
季澤走上前，與府兵表明身份和來意。
“諸位大人請稍等。”府兵轉身進了府署稟報。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在其帶領下去往知府衙門內堂的待客廳。
季澤這是第一次進府衙，之前去找吳知恩都是去的對方的府邸。
府衙內部十分肅靜。他們經過了戒石坊，衙內廣場的斷頭臺，又繞過了一棵百年松樹，穿過小道才來到待客廳。
待客廳正對著門的墻面上掛著一副群山夕陽圖和一副書法作品。上面的字銀鉤鐵畫，力透紙背，讓人一看便覺得氣勢磅礴，震撼萬分。都說人品如字品，字由心而發。
季澤遠遠看去，便對這字的主人多了一兩分了解。
此書法若是齊知府所寫，想來其人亦是豪爽直率，頗有君子風範。
他們一進門便見齊原坐在上座品茶，他面容剛正，雙眼有神，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因是休沐日，對方並沒有穿著官袍，而是一身白色錦袍。
“下官拜見知府大人。”
齊原放下茶盞，笑得一臉溫和，雖詫異為何他們四人一起來尋自己，但依舊表現得十分穩重。
“不必多禮。坐吧。”
幾人坐下，他環視了一圈，才道：“幾位縣令結伴前來，可是有要事？”
梁諭等人看向季澤，沒說話。
季澤起身上前一步，聲音清朗，“確有要事打擾齊大人，還請大人一觀。”
他遞上計劃書與圖紙。
既然皇上說此人可信，且好說話，讓他有什麽事就來找對方，那他便不客氣了。
齊原看這架勢，感興趣地接了過來。
梁諭，石詠平，張清源十分忐忑地看著上座的人。
一刻鐘過去，對方沒有絲毫反應。
室內非常安靜。
梁諭三人互相看了看，又以眼神詢問季澤：
這能行嗎？齊知府該不會覺得我們異想天開吧？
他們心中焦急，生怕知府大人看完一腳將他們踢出去，並大罵一聲：你們這是想把國庫掏空嗎！？
季澤笑了笑，顯得相當冷靜。
他見齊原放下計劃書，轉而拿起坎兒井圖紙，就知道這位知府大人並沒有惱，而是在認真思索。
若是對方真覺得不好，早在看第一眼，便扔出去了，還會罵一句：胡言亂語。
季澤卻不知，此時齊原內心正掀起驚濤駭浪。他越看越感興趣，越看越是心驚，且深深地陷入了這個堪稱完美的計劃當中。
雖然早便知曉季澤天賦異凜，才智過人，但在觀看了這份名為“振興鄉村”的計劃書後，仍然為其才華所折服。倘若坎兒井工程真能完成，將能惠及千千萬萬人，乃至無數代庭延府子民，這位季縣令怕是能在史冊丹青上留得千古佳名啊！
齊原才上任一個月，對方就給自己送來如此政績，他想不興奮都難。
放下圖紙，他將面前紫檀木桌上的念珠拿起，不斷平覆自己的心緒。
季澤看向他，笑問：“知府大人覺得如何？能否代我等上奏聖聽，替百姓們謀得這份福祉？”
齊原沒有一句多言，只道：“大善！”
“本官今日便替諸位，向聖上呈遞奏章！”他拱手，朝向京城方向。
齊原此前被調往庭延府時，皇上就言明，他擁有上奏之權t。也知道季澤在皇上心中很有分量，便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梁諭等人聞言狂喜，紛紛起身行禮作揖。
“多謝知府大人！”
“多謝知府大人！”
他們雖然想過憑借季澤的萬全之策，或許能夠征得知府同意，但卻沒想到會這般容易。
還得是季大人啊！
看知府大人這幹脆利落的架勢，是一點不帶猶豫的！
“季縣令大才，腹中有大乾坤啊！”齊原露出笑容，對季澤讚不絕口。
“此舉若得皇上首肯，對庭延府而言便是一勞永逸之事，福祉代代綿延，而季縣令你的事跡亦會被口口相傳！”
季澤謙遜道：“知府大人才是胸中有丘壑，腹內有乾坤。下官這點微末之能又算得了什麽，還需向大人您學習。”
齊原搖頭失笑，“你呀。”
季澤又道：“且就算得到皇上批準，坎兒井的建設也只是個開始。途中會遇到什麽人力不能及之事，也未可知。”
齊原大笑：“那本官就拭目以待，等著諸位縣令的好消息！”
一行人離開府衙，接下來，便只需要等待了！且奏章的呈遞比普通信件快得多，這一來一回，一個月足以！
七月的天，火熱而熾烈。
陸和縣連樹木都很少，偶爾有風吹過，也是帶著熱氣，令人好不難受。
因為取水不方便，百姓們無事可做的時候，便窩在家中，少有動彈。
小阿祺怕熱，也變得比往常愛哭起來，即便嗓子都哭啞了，還是哭個不停。
言星遙心疼壞了，抱著哭，不抱也哭。她總算理解到燕玲說孩子難帶的滋味，“夫君，咱們把冰給用上吧，大夫說了將冰盆放遠一些，孩子不會沾上濕氣的。”
季澤：“好，我已經吩咐下去了。”
他這段時間忙於公務，小阿祺除了需要餵奶時，由奶嬤嬤照看，其他時候妻子放心不過，總要親自帶在身邊。可最近天氣炎熱，孩子又愛哭，她這幾日看上去很是憔悴，他心裏也愧疚不已。
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季澤收拾幹凈自己，趕緊從妻子手中接過孩子，輕聲安撫著。
到了下午，小木終於將兩盆制好的冰塊送了過來。
隨著冰塊對熱量的吸收，房間漸漸涼快下來。但怕空氣中水分太濕，影響到孩子身體，冰盆便不能久置。於是，每日就只能這麽涼快個兩三次。
好在庭延府雖然幹旱少雨，但黑霧山海拔高，此地天氣就算再熱，也就僅此而已了，遠達不到京城那些平原地帶的高溫。
季澤在這個時候，突然收到了好友顧雲逸的信。
拿到信時，他才猛然想起，今年的八月初五，又是三年一次的鄉試開考的日子。
現在距離鄉試，還有一個月。
上一屆鄉試雲逸兄因心態不穩，只拿了個副榜第一。他當時沒有選擇去國子監進學，而是打算回到臨山縣好好沈澱自己。如今三年過去，他也要重新踏上征途，再度參加鄉試了。
季澤記得師父說過，以雲逸兄的文章考上舉人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相信對方只要調整好心態，這一次必然能中。
打開信，果不其然，顧雲逸便說起了此次的鄉試，並言明自己很有把握。寫信來是想告訴他，自己已經成親了，也不再向從前那樣不夠穩重，情緒容易受到外界影響。
他說了自己的一些事後，又說起季澤在陸和縣幹的大事，言語間皆是對自己這位賢弟的佩服。不過也提到讓他以自身為重，萬事小心。
最後才說，他已經有了表字。顧雲逸，字進明。
季澤想，顧雲逸要比自己大兩歲，的確該取字了。
他今年十九歲，明歲便滿二十，二十及冠，那時候自己也得取表字。
回憶起當初同進明兄一起讀書科考的日子，季澤也不由悠然一笑。
遂提筆回信，祝進明兄鄉試桂榜有名，也祝賀他新婚大喜。然後又洋洋得意地提起自己當了父親一事，還寫了不少小阿祺的趣事。
最後才說如今府城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不會再有之前那樣的事情發生。勿念。
半月過去，庭延府的折子遞到了皇帝手中。
禦書房。
永旭帝看完，笑罵道：“這又是修路，又是修什麽坎兒井的，季澤還真是會給朕找事！不過，這事找得好啊！”
他將齊原的奏折放到一旁，拿起同奏折一起呈上來的計劃書與圖紙。
這計劃書開篇就寫道：
子曰：“民以君為心，君以民為體。”
為後面提出“興鄉村”要錢一事做鋪墊，永旭帝一邊看一邊笑罵，“為國為民的大事，朕豈有不同意的？季澤這是將朕看得小心眼了啊，該罰！”
榮雲站在一旁，笑著為皇帝添加茶水，明白皇帝並非真的不悅。
永旭帝放下圖紙，嘆道：“此前抄家共抄出了數千萬兩白銀，那便還覆於民罷！”
庭延府三十萬百姓，每年撥款數十萬兩白銀尚不能夠維持溫飽，若這坎兒井工程真能解決根源問題，那便是解了他心頭一大憂患。
於是，皇帝在奏折上，用朱筆批示：允。
永旭帝眼也不眨地向庭延府撥去數百萬兩白銀，以供季澤全府建設坎兒井工程一事，引得朝堂震動不已！
這是史無前例的一次撥款！
什麽時候如此巨大的銀兩數額，也能隨意由一個人呈上來的一份所謂的“計劃書”所決定了的？
朝廷命官們紛紛上書，請求皇上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數百萬兩白銀，已經接近了朝廷稅收的三分之一，怎麽能如此輕易就同意撥款！？
很可惜，這些聲音全部被永旭帝拒之殿外。
這些官員們知道季澤受皇帝看重，他當初提出的變革出了大麻煩也沒有掉腦袋，只是被貶去偏遠地區。可他們沒有想到季澤竟然如此深得帝心，一張折子呈上來張口就要幾百萬兩銀子，皇帝也直接揮手同意！
他們當然不知道，不知道已經打造好的弩炮，也不知道正在批量制造的燧發槍，更不知道欣欣向榮的陸和縣，不知道百姓們如今豐衣足食，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
在他們眼裏，只有對權力的奴顏婢膝，對皇帝的愚忠，對百姓的淡漠，他們忘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究竟是為誰而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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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縣城的位置是被各縣城包圍起來的，想要挖掘坎兒井，需要等到外圍縣城先建設完成才行。最後再修建明渠, 連通鄰縣的地下渠道，待成功引水至澇壩, 便算大功告成。
季澤在與三位縣令商議完成後，他們又陸陸續續去往其他各縣打探消息。
其餘八個縣令聽完季澤等人的打算, 有人驚嘆讚同，也有人不以為意。
但季澤不在乎, 只要知府同意，聖上同意，這坎兒井工程就必須得幹。
如此, 又過去了一月。
季澤等人摸清了毗鄰黑霧山各縣的地理情況，又重新繪制了坎兒井建設圖紙。
於是，在季澤帶領下, 祝安縣縣令梁諭, 陽新縣縣令石詠平, 承德縣縣令張清源，四人一同拿著圖紙與計劃書去了庭延府, 準備拜見齊原。
齊原才到此地上任一個多月，並無府邸，與一眾家眷住在府衙後院。
季澤他們便直接去了知府衙門。
府衙大門上方，掛著書有“庭延府署”四個鎏金大字的匾額，蒼勁雄厚, 頗具氣勢。兩根雕花抱柱前擺放著一對威嚴莊重的石獅子。守門的府兵眼神銳利, 身穿黑色甲胄，手持長槍, 肅穆地立在府衙門口。
季澤走上前，與府兵表明身份和來意。
“諸位大人請稍等。”府兵轉身進了府署稟報。
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在其帶領下去往知府衙門內堂的待客廳。
季澤這是第一次進府衙，之前去找吳知恩都是去的對方的府邸。
府衙內部十分肅靜。他們經過了戒石坊，衙內廣場的斷頭臺，又繞過了一棵百年松樹，穿過小道才來到待客廳。
待客廳正對著門的墻面上掛著一副群山夕陽圖和一副書法作品。上面的字銀鉤鐵畫，力透紙背，讓人一看便覺得氣勢磅礴，震撼萬分。都說人品如字品，字由心而發。
季澤遠遠看去，便對這字的主人多了一兩分了解。
此書法若是齊知府所寫，想來其人亦是豪爽直率，頗有君子風範。
他們一進門便見齊原坐在上座品茶，他面容剛正，雙眼有神，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因是休沐日，對方並沒有穿著官袍，而是一身白色錦袍。
“下官拜見知府大人。”
齊原放下茶盞，笑得一臉溫和，雖詫異為何他們四人一起來尋自己，但依舊表現得十分穩重。
“不必多禮。坐吧。”
幾人坐下，他環視了一圈，才道：“幾位縣令結伴前來，可是有要事？”
梁諭等人看向季澤，沒說話。
季澤起身上前一步，聲音清朗，“確有要事打擾齊大人，還請大人一觀。”
他遞上計劃書與圖紙。
既然皇上說此人可信，且好說話，讓他有什麽事就來找對方，那他便不客氣了。
齊原看這架勢，感興趣地接了過來。
梁諭，石詠平，張清源十分忐忑地看著上座的人。
一刻鐘過去，對方沒有絲毫反應。
室內非常安靜。
梁諭三人互相看了看，又以眼神詢問季澤：
這能行嗎？齊知府該不會覺得我們異想天開吧？
他們心中焦急，生怕知府大人看完一腳將他們踢出去，並大罵一聲：你們這是想把國庫掏空嗎！？
季澤笑了笑，顯得相當冷靜。
他見齊原放下計劃書，轉而拿起坎兒井圖紙，就知道這位知府大人並沒有惱，而是在認真思索。
若是對方真覺得不好，早在看第一眼，便扔出去了，還會罵一句：胡言亂語。
季澤卻不知，此時齊原內心正掀起驚濤駭浪。他越看越感興趣，越看越是心驚，且深深地陷入了這個堪稱完美的計劃當中。
雖然早便知曉季澤天賦異凜，才智過人，但在觀看了這份名為“振興鄉村”的計劃書後，仍然為其才華所折服。倘若坎兒井工程真能完成，將能惠及千千萬萬人，乃至無數代庭延府子民，這位季縣令怕是能在史冊丹青上留得千古佳名啊！
齊原才上任一個月，對方就給自己送來如此政績，他想不興奮都難。
放下圖紙，他將面前紫檀木桌上的念珠拿起，不斷平覆自己的心緒。
季澤看向他，笑問：“知府大人覺得如何？能否代我等上奏聖聽，替百姓們謀得這份福祉？”
齊原沒有一句多言，只道：“大善！”
“本官今日便替諸位，向聖上呈遞奏章！”他拱手，朝向京城方向。
齊原此前被調往庭延府時，皇上就言明，他擁有上奏之權t。也知道季澤在皇上心中很有分量，便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梁諭等人聞言狂喜，紛紛起身行禮作揖。
“多謝知府大人！”
“多謝知府大人！”
他們雖然想過憑借季澤的萬全之策，或許能夠征得知府同意，但卻沒想到會這般容易。
還得是季大人啊！
看知府大人這幹脆利落的架勢，是一點不帶猶豫的！
“季縣令大才，腹中有大乾坤啊！”齊原露出笑容，對季澤讚不絕口。
“此舉若得皇上首肯，對庭延府而言便是一勞永逸之事，福祉代代綿延，而季縣令你的事跡亦會被口口相傳！”
季澤謙遜道：“知府大人才是胸中有丘壑，腹內有乾坤。下官這點微末之能又算得了什麽，還需向大人您學習。”
齊原搖頭失笑，“你呀。”
季澤又道：“且就算得到皇上批準，坎兒井的建設也只是個開始。途中會遇到什麽人力不能及之事，也未可知。”
齊原大笑：“那本官就拭目以待，等著諸位縣令的好消息！”
一行人離開府衙，接下來，便只需要等待了！且奏章的呈遞比普通信件快得多，這一來一回，一個月足以！
七月的天，火熱而熾烈。
陸和縣連樹木都很少，偶爾有風吹過，也是帶著熱氣，令人好不難受。
因為取水不方便，百姓們無事可做的時候，便窩在家中，少有動彈。
小阿祺怕熱，也變得比往常愛哭起來，即便嗓子都哭啞了，還是哭個不停。
言星遙心疼壞了，抱著哭，不抱也哭。她總算理解到燕玲說孩子難帶的滋味，“夫君，咱們把冰給用上吧，大夫說了將冰盆放遠一些，孩子不會沾上濕氣的。”
季澤：“好，我已經吩咐下去了。”
他這段時間忙於公務，小阿祺除了需要餵奶時，由奶嬤嬤照看，其他時候妻子放心不過，總要親自帶在身邊。可最近天氣炎熱，孩子又愛哭，她這幾日看上去很是憔悴，他心裏也愧疚不已。
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季澤收拾幹凈自己，趕緊從妻子手中接過孩子，輕聲安撫著。
到了下午，小木終於將兩盆制好的冰塊送了過來。
隨著冰塊對熱量的吸收，房間漸漸涼快下來。但怕空氣中水分太濕，影響到孩子身體，冰盆便不能久置。於是，每日就只能這麽涼快個兩三次。
好在庭延府雖然幹旱少雨，但黑霧山海拔高，此地天氣就算再熱，也就僅此而已了，遠達不到京城那些平原地帶的高溫。
季澤在這個時候，突然收到了好友顧雲逸的信。
拿到信時，他才猛然想起，今年的八月初五，又是三年一次的鄉試開考的日子。
現在距離鄉試，還有一個月。
上一屆鄉試雲逸兄因心態不穩，只拿了個副榜第一。他當時沒有選擇去國子監進學，而是打算回到臨山縣好好沈澱自己。如今三年過去，他也要重新踏上征途，再度參加鄉試了。
季澤記得師父說過，以雲逸兄的文章考上舉人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他相信對方只要調整好心態，這一次必然能中。
打開信，果不其然，顧雲逸便說起了此次的鄉試，並言明自己很有把握。寫信來是想告訴他，自己已經成親了，也不再向從前那樣不夠穩重，情緒容易受到外界影響。
他說了自己的一些事後，又說起季澤在陸和縣幹的大事，言語間皆是對自己這位賢弟的佩服。不過也提到讓他以自身為重，萬事小心。
最後才說，他已經有了表字。顧雲逸，字進明。
季澤想，顧雲逸要比自己大兩歲，的確該取字了。
他今年十九歲，明歲便滿二十，二十及冠，那時候自己也得取表字。
回憶起當初同進明兄一起讀書科考的日子，季澤也不由悠然一笑。
遂提筆回信，祝進明兄鄉試桂榜有名，也祝賀他新婚大喜。然後又洋洋得意地提起自己當了父親一事，還寫了不少小阿祺的趣事。
最後才說如今府城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不會再有之前那樣的事情發生。勿念。
半月過去，庭延府的折子遞到了皇帝手中。
禦書房。
永旭帝看完，笑罵道：“這又是修路，又是修什麽坎兒井的，季澤還真是會給朕找事！不過，這事找得好啊！”
他將齊原的奏折放到一旁，拿起同奏折一起呈上來的計劃書與圖紙。
這計劃書開篇就寫道：
子曰：“民以君為心，君以民為體。”
為後面提出“興鄉村”要錢一事做鋪墊，永旭帝一邊看一邊笑罵，“為國為民的大事，朕豈有不同意的？季澤這是將朕看得小心眼了啊，該罰！”
榮雲站在一旁，笑著為皇帝添加茶水，明白皇帝並非真的不悅。
永旭帝放下圖紙，嘆道：“此前抄家共抄出了數千萬兩白銀，那便還覆於民罷！”
庭延府三十萬百姓，每年撥款數十萬兩白銀尚不能夠維持溫飽，若這坎兒井工程真能解決根源問題，那便是解了他心頭一大憂患。
於是，皇帝在奏折上，用朱筆批示：允。
永旭帝眼也不眨地向庭延府撥去數百萬兩白銀，以供季澤全府建設坎兒井工程一事，引得朝堂震動不已！
這是史無前例的一次撥款！
什麽時候如此巨大的銀兩數額，也能隨意由一個人呈上來的一份所謂的“計劃書”所決定了的？
朝廷命官們紛紛上書，請求皇上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數百萬兩白銀，已經接近了朝廷稅收的三分之一，怎麽能如此輕易就同意撥款！？
很可惜，這些聲音全部被永旭帝拒之殿外。
這些官員們知道季澤受皇帝看重，他當初提出的變革出了大麻煩也沒有掉腦袋，只是被貶去偏遠地區。可他們沒有想到季澤竟然如此深得帝心，一張折子呈上來張口就要幾百萬兩銀子，皇帝也直接揮手同意！
他們當然不知道，不知道已經打造好的弩炮，也不知道正在批量制造的燧發槍，更不知道欣欣向榮的陸和縣，不知道百姓們如今豐衣足食，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
在他們眼裏，只有對權力的奴顏婢膝，對皇帝的愚忠，對百姓的淡漠，他們忘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究竟是為誰而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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