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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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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宴

桂子月中落, 天香雲外飄。[1]

鄉試發榜後的次日,由地方行政長官主事,宴請新晉舉人。

參加鹿鳴宴的人有科舉考試的主考官, 同考官,提調等其他各級官員, 還有新科舉人,以及一些年老的舉人。

這一次的鹿鳴宴由成兗府知府, 餘知府主持,據說此次宴會除了會邀請考官與新科舉人, 還會來一些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大官。

考中舉人相當於半只腳邁進了官場,舉子與官員之間總會有點關系,倘若運氣好的能在這宴會上拜得名師, 中進士便只是時間問題。

季澤當然不會想要拜師,甚至他連這宴會也不想參加,自己若t是普通舉子便罷了, 但他是解元, 所以這鹿鳴宴必須得參加。

一大早他就被小木叫起, 穿了身看起來還算新一些的月白長衫,束起發髻, 往府衙而去。

季澤其實很少穿除了學子衫以外顏色的衣服,只是他娘總是喜歡給他挑些白的,特別是月白色,有點接近淡藍,如同月亮那般。

因此他娘老是念叨讓他穿這一件, 說青色的不好看, 顯得老氣沈沈,一會兒又說他穿著青衫還是比別人要好一些。

念叨完穿著, 李氏還會念叨啥時候給兒子娶個媳婦,啥時候她能抱上孫子……

鹿鳴宴在府衙的後園舉辦,季澤去時裏面已經到了不少人。

由於古代等級劃分是十分嚴格,官員按照職位大小,新科舉人按照名次,皆是按序就座。

季澤是頭名,便被侍者帶到了最前邊的位置。

在場的舉人看到他落座,紛紛起身過來打招呼,想認識結交一番。

大家早就聽說此屆秋闈的解元是之前的那位十一歲的小三元,但是卻沒有人見過他,這下總算是見到了。

只是一部分人去了季澤那裏,還有一部分壓根兒沒看他一眼,全都圍著他旁邊座位的那個黃公子。

季澤並不介意自己被某些人排斥在外,他笑著與前來招呼的新晉舉人們寒暄了一會兒,便看見知府大人與此次鄉試的主考官李中南,以及身後的一位不認識的官員一同走了進來。

待幾位大人落座後,舉子們皆起身行禮。

餘知府看到眾人,摸了摸胡須,露出個和藹的笑來,“大家都坐下吧,今日的宴會可是特地為在座的各位舉人而辦。來,本官敬大家一杯,預祝諸位明年二月會試金榜題名!”

“多謝大人!”

“學生敬大人!”

……

飲完酒後,餘知府又表達了一番對即將參加次年春闈的考生們的真切祝福,而舉子們也表達了對父母官的“感恩戴德”以及栽培之恩。

鹿鳴宴正式開始,園裏也響起了曲子《詩經·小雅》中的“鹿鳴”之詩:“悠悠鹿鳴,食野之蘋……”

在場的舉人亦一起朗誦《鹿鳴》這首樂歌。

季澤一邊朗誦,一邊感嘆這古代的宴會還是有那麽幾分意思的。

樂歌的內容大致意思是,鹿發現了美食,於是召喚同伴一起來品嘗,古人覺得這是美德,因此上行下效,皇帝宴請臣子,官員宴請同僚、舉人豪紳等,用來展示自己禮賢下士的高尚品德。[2]

因此,這才有了吟唱樂歌作為鹿鳴宴的開頭。

且鹿與“祿”是諧音,象征著升官發財,考中舉人亦是入“祿”之始。

但由於古代人們往往含蓄謙遜,是以君子,不會時刻提及錢財等身外之物,因為這與聖人思想有出入,所以才為宴會取了“鹿鳴”這個美名。

伴隨著樂歌,舉子們相互敬酒,談論文章,偶爾有進士出身的官員指點一下,整個宴會的氛圍都是和樂融融的。

黃茂予在位置上等了半天也沒見季澤主動過來與他打招呼,難道是對方不認識他?

不過,這也正常,寒門出身的舉子又有幾個敢來結交他?

黃茂予雖說笑著在與周圍的人吟詩作對,實則一直關註著季澤那邊。

才十六歲,還是農家子,這樣的人卻連中了四元,他沒親眼見識過對方的文章,哪會甘心自己的名次屈居此人之下。

於是,黃茂予端了一杯酒走到季澤面前,笑道:“早便聞季解元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令我等欽佩不已,不知今日在這鹿鳴宴上我等能否借著在場的各位大人以及舉人的顏面,當場見識一番季解元的才學。”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頓時讓園中的人都停下了說話,轉頭看向他們。

原本黃茂予沒打算找季澤的茬,但是這宴會已經開始了這麽久,餘知府也未曾主動喚季澤與他說話,更別說提點一句了。

因此他便知道季澤定是惹了上頭的幾位大人不喜,餘知府沒叫他出這個風頭。

也是,區區一個農家子,竟然也能考中舉人,那位李大人怕不是昏了頭吧?

黃茂予對這個結果本身就有些不服氣,以他的性格早該向作為主考官的李翰林提出質疑了。

但是最近父親在朝堂上形勢不太好,陛下有意找他麻煩,所以他也收斂了不少性子,免得父親再被人參上一本。

再者,坐在上首的三位大人中,職位最高的崔侍郎可是父親的人,而餘知府,李翰林沒有率先召季澤前去,定然是看在崔侍郎的面子上。

眾人都在等著季澤的一個回應,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心中也是微微有些不滿的。

十六歲的農家子連中四元,他憑的是什麽?

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

呵,想要入朝為官,只會這點可不行。

而黃茂予的話,就算是當眾提出質疑了。

這時,舉子們一邊等待季澤的反應,一邊暗暗觀察坐在上首的幾位大人的面部表情。

見他們臉上沒有什麽怒意,心下也是感嘆,黃公子畢竟是黃首輔的嫡幼子,他有膽提出來,自然是有所倚仗的。

李翰林轉頭看了一眼崔侍郎,微微皺起眉頭,難怪崔侍郎一開始提議說要將此次鄉試的前三甲作詩之事提到最後,原來是想給解元一個下馬威。

黃茂予自己技不如人還能怪得了誰?

堂堂三品大員,竟做得出這等事來,可恥至極!

季澤的解元是他親自定下的,他的文章他自然也看過,說是甩那黃茂予十萬八千裏也不為過!

他們此番作事,豈不就是為難季澤是一個農家子,沒能學過琴棋書畫?

拿一個“全才”的名頭,來侮辱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當真是可恨!

季澤覺得參加宴會什麽的,實在沒勁兒透了,怎麽又來這招?

以前顧橈用過,現在這位黃公子也要用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面前這人是誰,只是之前在書齋外面聽人叫過他黃公子罷了,他如今又怎麽惹到這人了?

季澤淡淡一笑,平靜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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