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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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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二

縣試第一場考的是帖經, 考官從《五經》中選擇一頁,摘選其中某句,某段, 或者蒙住幾個字,要求考生將其完整默寫出來, 簡單點說就是現代試卷的填空題和默寫題。

帖經相對於大部分考生來說都是比較簡單的,考的是基本功, 只要你熟讀五經,且能夠背誦, 一般都沒有什麽問題。

季澤謄抄完題目,微微松了一口氣,心中對這套題已有了把握。

難怪曾先生讓他不必擔憂, 第一場為正場,比較簡單,只要文字通順的便可錄取。

這幾年季澤一直按照艾賓浩斯遺忘曲線的覆習方法進行記憶, 早已將這幾十萬字的考試內容背得滾瓜爛熟, 但盡管如此, 他也不會小看了這些題目,畢竟這種時候仔細一些總歸不會出錯的。

不過帖經雖簡單, 它的題量卻不少。

季澤先將試題的答案一一寫在草稿紙上,待他全部答完題,又反覆檢查三遍確認無誤之後已到了中午。

他並未急著將答案謄寫在試卷上,而是站起身,在窄小的號舍裏活動了下筋骨。

寫那麽久手肘都有些麻了, 再不伸展一下, 他擔心不小心手抖了的話,卷面上會被沾上墨漬。

有墨漬的試卷, 不論你答得多好,閱卷官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號舍外邊巡視考場的官差見季澤一個小娃娃站在那裏扭頭聳肩,也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沒過多久,旁邊幾個號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還有水聲,季澤甩手臂的動作微微僵住。

一聽這聲音他都能猜出他們在做什麽,不想聞到尿騷味兒,他又偷偷地噴了幾下除臭劑。

噴了除臭劑,季澤再次擡眼,又看到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一邊抓耳撓腮地做題,一邊啃冷饅頭。

他感嘆,在這樣的環境中還能吃得下飯的人真乃神人。

還好自己早上服用了一粒辟谷丹,既能飽腹還不用上茅廁。

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季澤還是拿了幾塊肉幹出來,裝模作樣地吃了點。

他活動完身體趕緊坐了回去,還是早些將答案謄抄上去為好,誰知道後面的時間裏會發生什麽事呢?

季澤用臺閣體將答案一一寫到試卷上,每寫完一張卷子,等墨跡一幹他就把卷子收好放在考籃裏,用棉布蓋起來,以防出現意外導致汙卷。

用了一個多時辰他才將所有的題目全部謄寫完成,這時候再檢查試卷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有問題也不能作改動,否則便是汙卷。所以做題時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萬萬不能出錯。

季澤確認這些題都答得不錯,將正卷放好後,方才松了一口氣。

他坐到木板床上,仰頭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感覺還早,便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雖然是在養神,但其實腦子裏一直在想事情。

他活了兩輩子,也是第一次對考試如此有信心。

不知雲逸兄這第一場考得如何,至水縣臨近府城,文人眾多,自然競爭對手也比較多。他食用了辟谷丹應當不會腸胃不適,就是這天氣有些冷,容易得風寒……

顧雲逸的念頭一過,季澤轉念又想,自己這樣算不算是作弊了?

題目雖說全部都是他做的,但是卻沒有經受這裏每一個考生都該經受的考驗,這麽想還真有點矯情,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那種人。

季澤是真的佩服古代這些能考中進士的人,他們不僅身體要好,文章要出色,還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且個個才學出眾,為人堅毅又聰慧,還得會看人會說話,在這樣的環境下選拔出來的人才可以說是萬裏挑一了。

季澤對面的號舍裏,方大同低頭看著沾了塊墨漬的卷子,心中一痛,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嘴,小聲地嗚咽起來。

他考了二十年了,為何連一個縣試都過不了?

今日都怪對面的那孩童,分明這次他都有幾分把握的,若不是他看見他答題太快,自己慌了手腳,又怎麽會汙卷!?

年紀小,做事亦一點都不穩當,之所以題能夠答這麽快恐怕全是胡亂答的吧!

方大同本想將手中的筆一扔,學那無知小兒躺在木板上睡大覺,但看了看答得t這般好的試卷,還是提起筆繼續寫了下去。

萬一縣令大人見了自己的卷子,驚嘆他的才學如此之好,對他格外開恩呢?

季澤正在胡思亂想中,想到作弊,科舉考試最高明的作弊手段其實是走後門。

雖然考生們的試卷最後會由彌封官糊住姓名,試卷上的答案也會被謄錄人員用朱筆重新謄抄一遍,然後才將朱卷遞送給考官評閱。

這兩項措施很明顯是為了讓考官不能分辨考卷是出自哪位考生之手,避免考官給熟悉的考卷判高分,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比如,考生們可以通過在考卷上做暗記。如此一來,考官便能從眾多試卷中找出這位考生的卷子。

不過,這種作弊手段也有翻船的時候。

季澤記得以前學課文時,學到蘇軾的文章,老師就給他們班講過一個故事。

有一次蘇軾的門生參加考試,恰逢蘇軾擔任主考官,而蘇軾希望自己的門生高中,就在閱卷時仔細辨認考卷,發現一份考卷上標記有暗記,便欣喜地說:“此人當拔得頭籌!”然而後來才發現,這個暗記不過一個巧合罷了,這份考卷亦是另一位考生所寫,而蘇軾的門生卻落榜了。

所以說作弊手段再高明,也會有露餡兒的時候。

季澤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差點睡了過去。

到了申時,考生便可以提前交卷,申時一過,鼓聲響起,所有的考生必須立即停止答題。

季澤不想做那出頭人,見有人先交了卷,自己才緩慢地跟上。

他路過對面那人的號舍時,見對方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他也不在意,淡淡地別過頭徑直出了考場。

季澤一出大院,就看到等在寒風中的季大根與林大柱。

季大根眼神比較好,看見兒子出來,皺起眉急忙走上前,擔憂地問:“兒子,你咋出來這般早?是不是題太難了沒考好?沒考好的話也沒關系,咱們明年再來。”

他在外面站了一整日,見到的那些早早就從考棚裏面出來的人,不是身體弱生了病的就是違反了考場秩序被官差挾著出來的,他家狗娃子也出來這麽早,定是出了什麽事。

季澤笑著解釋道:“爹,你想太多了,兒子是提早做完了試卷,檢查過後交了卷子方才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季大根表情一楞,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提早交卷了,不過就算這樣,他也沒敢問兒子這場考試考得怎麽樣。

只是過了會兒,他又忙彎下腰抓著季澤的肩膀四處檢查,“那你有沒有被凍著?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爹,我好著呢。”為了使其安心,季澤握住他爹凍得冰冷的大手,看著他的眼睛笑道:“題也答得不錯。”

“當真?”季大根臉上一喜,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大了點兒,惹得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阿澤聰明,這次是必定能中的。”林大柱想都沒想直接誇讚道,還高興地拍了拍季澤的肩。

“就是我家那臭小子,怕是第一場也過不了,唉,回去後孩他娘指不定得多傷心。”

季澤:“……”

可憐的狗蛋兄,原來在大柱叔心裏,壓根兒沒覺得他能考過,只一門心思地在思索要怎麽與林嬸子說。

季大根聽了兒子說的話,也沒那麽緊張了,好笑地對林大柱道:“你家那娃怎麽不行了?你這當爹的也真是……”

旁邊一個才出考場的考生聽見他們的對話,嗤笑一聲,道:“哼,也不看參加縣試的都是些什麽人!一個十歲的小童也想一次就中試,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他聲音大,臉上嘲諷的表情亦十分明顯,讓本就註意到季澤的人更加想看好戲了。

季寶根也在圍觀的人群中,添油加醋地說了句,“人家可是號稱臨山縣的神童!比縣令大人家的公子還要厲害!”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謔!這小童膽子還真大,竟然敢說自己比縣令大人家的公子還要厲害!”

“讓一讓,諸位讓一讓,我今日要看看神童究竟長什麽樣。”

“哈哈哈……”

季寶根嘴角勾起,不是瞧不起咱家寶麽?不是想當神童麽?

我倒要看看神童能不能拿到這縣試的第一名,縣令大人會大度到讓自稱比他兒子還要厲害的人中試嗎?

季大根氣紅了臉,轉頭看到季寶根,氣得臉紅脖子粗地說:“大哥,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兒子何時自稱是神童了,何時說過要和縣令大人家的公子相比了?”

林大柱是個暴脾氣的,雖然不善於跟女人吵,但面前這個人他可不怕,直接上前擰住季寶根的衣襟,開口罵道:“滾犢子的!自家侄子都不念著他一點好的,還在這胡咧咧編排人!怎麽著你是還想挨老子拳頭不成?是不是村裏過不下去了,快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所以跑到縣城裏丟臉來了!?”

季寶根游手好閑習慣了,力氣自然沒有林大柱的大,他被當做小雞一般擰著,臉龐泛紅,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季澤怕在縣衙外面打架會出事,到時引得衙役過來上報給縣令,一旦縣令生氣了對大家都不好,於是他忙勸說道:“大柱叔,你快松開這人,不要臟了你的手,更何況,狗蛋哥還在裏面考試。”

他很感謝大柱叔能站出來幫他說話,但是卻不想因為此事影響到林立學考試,也不願大柱叔因此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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