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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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一本北城佛教總會出版的《大乘起信論》，突然在市面上流行起來，這事軍閥雖有所耳聞，但也以為是宣揚宗教而已，就和那些洋人教士傳教沒什麽區別，而且傳的還是我國的宗教，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但也不是每個軍官都會疏忽，其中就有讓手下去突擊檢查的。手下按照流程，翻開第一頁目錄，沒問題，第二頁佛經釋卷，也沒問題，他頓時就沒了耐心，將書扔回去。
都說了沒問題，我看那些領導就是疑心疑鬼，吃飽了沒事幹。
“餵，你去皇冠大飯店執勤嗎？聽說今天有舞會，來的都是上將、將軍們的家眷。”
“這又不是什麽好差事，萬一出了事，先罰的肯定是我們這些執勤的，你想去？那我和你換班。”
“謝了兄弟，我還是巡邏吧，今天還有一半的書店沒查……”
皇冠大飯店。
扮作名媛的姜昔瑩帶著家仆模樣的李成，正與各位太太、姨太太們社交，她自稱是上校李仁謙的第四任姨太太，丈夫有公務在身，所以她才獨自回娘家看望病重的老父。
在場的名媛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姜昔瑩在強撐面子，她身上衣服的款式都是前幾年的，可見她在李家並不受寵，一個不受寵的姨太太，丈夫怎麽可能會陪著她回娘家？
姜昔瑩被識破後假裝尷尬，幹脆破罐破摔地說自己回娘家，其實也是想挽回李仁謙的心，要是能幫上丈夫的忙，結識一些上官，這樣她在李家，也不必總是受其他姨太太們挖苦和丈夫的冷遇。
“你家還算好的，才十位姨太太，我家那個，說最愛的是我，可是家裏也有、外面也養著好些紅顏知己。”插話的是上將的姨太太，也是姜昔瑩她們這次行動的目標人物，上將是北城軍閥的核心領導人之一，要是本次聚會姜昔瑩沒法與該目標人物搭上線，華常委他們還準備了其他的方案。
姨太太搖著扇子，指間的紅寶石有鵪鶉蛋那麽大，帶著光澤的艷紅嘴唇輕嘆一氣，看著姜昔瑩的眼神透露出些許憐憫，“我還算受寵的，但平日也會受到一些陰陽怪氣。我看這女人吶，求愛情是奢望，求財才是正道，有了錢，也不至於活得太過憋屈。”
“是，姐姐說得在理。”姜昔瑩立刻附和，又是吹捧又是表心意，還不求這個陳姨太幫她的忙，只是想傾訴交好的意思，馬上就把陳姨太哄高興了，白送的奢侈洋牌禮物，不要的才是傻子，陳姨太當即就笑著應了。
“太太，待會我就讓家仆把雄鷹收音機送到您府上？”
“好呀，那我就等著你了。”
華常委這邊，他已經知道了叛徒的地址，準備今晚動手，他緊急召開小組會議，商量具體的行動規劃。
黃傑：“開木倉會被發現，我們需要隱藏木倉聲或者掩護。”
元之蕎：“鞭炮聲怎麽樣？”
“鞭炮與木倉聲的確類似，使用鞭炮的話，可以借喜事。”
華常委：“婚嫁喜事，我們在北城還有很多線人，讓線人們扮作迎親隊伍，沿路放鞭炮慶喜，到時被軍閥發現，也可以躲進空轎子裏轉移。”
姜昔瑩：“知道了，到時候我聽鞭炮聲行動。”
元之蕎：“再加一個殺手吧，保險。”
“我槍法不錯，本來也是由我出手，不然這次由我和姜同志合作？”
姜昔瑩：“好。”
元之蕎提前把登報文刊寫了出來，遞給華常委，“華叔叔，你看我寫成這樣行嗎？”
華常委看完後笑，“我看行，但有些地方還得潤色，我來幫你。”
暗殺行動正式開始，元之蕎和李成都不參與，安靜地等在胡同裏。李成有些焦急，元之蕎其實也有些擔心，但她能做的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再焦慮也是徒然，幹脆想起了別的事情。
她來北城也有一周，不知道家裏如今怎麽樣了。
稻花村。
元善一家搬到了元安家隔壁，這是一處緩和的山坡，屋子雖然簡陋，但遮風避雨尚可。
元善最近時不時就會離開兩三天，說是去采藥買藥，實際上都是去給新軍看病。
元知荷和元知茂沒去上學，軍閥與新軍正式開戰，李仁謙跑之前，用光了上面發的全部軍備物資，還將山俞較大的醫院、學校、工廠，全都轟了個遍，發現自己實在打不過，便果斷卷了家中所有錢財，和新認識的小舞女跑了。
學校被炸，龍鳳胎跟著停學，直到世態安穩些，學校才會恢覆上課，於是他倆又開始跟著其他孩子在村中玩耍，渾然不知愁模樣。
元安為了養家，開始出去找短工，經常很晚才回來，畢竟葛莉兒懷孕的時間早，如今還有一兩月就臨產，他不能坐吃空山，得想辦法養活她們娘倆。
梁樺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平時很容易覺得疲累，於是做衣服的兼職就想先暫停下來，但這樣，時不時還會有人托著關系找上門，想要梁樺幫忙做一兩件衣服，每到這時，梁樺總是沒法拒絕，所以做衣服這事，到底還是沒能停下手。
梁樺不喜姨太太上位的葛莉兒，雖然是妯娌，她也不願和葛莉兒一起話家常，只是看她懷孕辛苦，偶爾提點一下飲食。若是遇上一些不重要的事，梁樺幹脆讓兩個孩子代為轉交轉述，自己則不出面。
葛莉兒是第一胎，身邊又沒有母親照料，不懂的事情很多，她本想在梁樺搬過來後聊聊經驗，但最近臉上卻開始長斑，覺得自己變醜的葛莉兒，立刻就不願意社交，每次出門也怕見到人，見到人了總是快步回家，就怕聽到旁人的議論。
每到這個時候，葛莉兒總是萬般懊悔山洪前出門，她怎麽沒將自己的各類化妝品都帶在身上，不然現在也不會如此狼狽。
這天不知怎地，葛莉兒特別想吃水果，家裏沒有，她就想著去山上看看。之前聽元知茂說山上有株野葡萄藤，被陳貴山專門罩起來了，怕被鳥兒啄食，陳貴山還說是元家先發現的，所以等熟了他摘下來，先分給元家人吃。
她葛莉兒嫁的是元安，自己也算是元家人，那麽她去摘一些吃也是理所當然。
葛莉兒哼哧哼哧地上了山，才走沒一會，水腫的腿就難受得厲害，只能停下來歇息。從出門到找到葡萄藤，葛莉兒覺得自己走了一小時那麽長，口裏更是渴極了。
葡萄藤被白麻布罩著，幾乎每一串都有布包裹，那些沒有布的果子，不是有啄痕，就是稀稀拉拉沒什麽果實。
葛莉兒揭開一塊較大的布，裏面的葡萄還沒熟，個頭雖大，但都是黃翠的青色。葛莉兒又連續揭開了其他的麻布，發現沒一串是成熟的，並且稍微透著紫的葡萄個頭都很小。
因為口渴，所以葛莉兒揪了一顆紫色的葡萄送進口中。
好酸，酸得她皺緊眉頭。雖然酸，但葛莉兒還是揪了一顆接一顆，直到酸得不想再吃，才放下了手。她半蹲下身，想要把揭開的葡萄重新蓋上，但現在的她彎腰比較吃力，所以只撿了兩塊麻布就覺得累得不行。葛莉兒想了想，不幹了，她將撿回來的麻布隨意地蓋到葡萄上，慢慢地回了家。
今早下過雨，山上的路有些濕滑，葛莉兒很小心，盯著腳下的石子，防止自己摔跤。
突然，一聲烏鴉的啞叫在她身邊響起，餘光也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葛莉兒被嚇了一跳，急忙擡手躲避。
正是這一下，葛莉兒崴了腳，一時不察沒站穩，滑了下去。
失足的瞬間，葛莉兒捂住肚子，慌亂之中，葛莉兒感到自己的腦袋撞到了什麽，隨後左邊面頰就感到了一陣溫熱，像是液體。她還未反應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眼前是一片灰藍色的天空。
很快，葛莉兒註意到自己臉皮有些火辣辣，緊接著，就是肚子深深的墜痛。
葛莉兒害怕了，她想起身回去，卻怎麽也起不來，一動肚子就疼得厲害，她緊張得嘴角抽搐，顫抖著，卻如何也喊不出聲。那只嚇到她的烏鴉，飛快地站到了葛莉兒沒有蓋好的葡萄藤上，點著頭，開始啄食著未成熟的葡萄。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葛莉兒的淚水沖刷著面頰的血，她意識到自己的臉被什麽東西割到了，驚懼和悲苦攥住她的心臟，沈甸甸的，讓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在陵城，她是天上人間的頭牌歌女，對她獻殷勤的男人無數，可她偏偏看中了元安。
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天底下最真誠的男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擁有了她的全部之後，娶了別人做太太。
元安婚後，葛莉兒以為他不會再來了，可後來元安還是來了，葛莉兒認為這一切都歸功於她少有的美麗。再後來，他們一好就是五六年，葛莉兒知道元安不會娶她，想著能當他的姨太太也好。
可就是這個姨太太，還是張淑華死後，葛莉兒自稱的。
如今她真成了正頭太太，了卻長久以來心願，卻要淒苦地死在這種地方，葛莉兒也說不清現在是後悔還是害怕。
她喊救命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萌生了放棄的想法……
“知荷，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元知茂像一只狐獴，倏地伸直了脖子，盯向聲音的方向。
“什麽聲音？”元知荷好奇地擡頭，看著元知茂，她也偏了偏頭，“好像是有什麽聲音。”
元知茂放下手裏的野菜，拍拍褲腿，“走，我們過去看看，好像是小嬸在叫。”
等元知茂和元知荷發現葛莉兒時，葛莉兒身下已經流出了許多血，臉側一片模糊。元知茂嚇壞了，當即跑去基地找小春哥，而元知荷則白著臉回去找母親，告訴她山上發生了意外。
小春聽到產婦出事，知道不是梁樺，稍微放下了心，然後馬上去向鄭委員申請用車，“叫人把產婦從山上擡下來，我們開車把人送去城裏的醫院，前段時間醫院被炸，醫護人員全轉移到了旁邊的縣城，很近，用車十二分鐘就到。”
梁樺聽到消息後急忙向山下的稻花村村長求助，村長知曉後也不敢耽擱，很快就叫來村人把葛莉兒搬下了山。張大夫看過後表示自己救不了，梁樺急壞了，元善不在，元安也不在，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辦法？
[媽媽，你可以試著依靠我的。]
元之蕎的話突然在梁樺腦海中閃回，她定了定神，小女兒都有做出選擇的勇氣，她一個大人、一個母親，怎麽能沒有？
梁樺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她感到胸腔裏的心臟跳動得很快，她沒有猶豫多久，開了口，“村長，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弟媳送到城裏，牛車也好、驢板車也罷，我付錢，付很多的錢，”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葛莉兒，“我弟媳還活著，一定還有救的，我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梁樺的話語帶著顫動，像是用足了勇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在如此多男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決定，她有些慌張，但說出來後，她的心裏莫名多了一絲輕松。
“行，老大，把家裏的驢車趕出來，快點。”
看到自己的意見被村長采納，梁樺心跳得更快了，像是忐忑有了歸處，她悄悄地呼了口氣，之蕎要是在這裏，她一定會說，[看吧，也沒那麽難對不對？]
梁樺調整了一下心緒，忙讓知荷回去拿錢，焦急地看著他們搬動葛莉兒。
“媽媽，”元知茂大汗淋漓地跑過來，“小春哥哥讓老陳叔叔開車來了，快把小嬸送上車。”
老陳用最快的速度將葛莉兒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過後，面色凝重，“產婦臉上的傷不算嚴重，但是肚子裏的孩子有些麻煩，家屬在哪裏？”
“在這裏，”梁樺扶著肚子趕了過來，她有些氣喘，“我是家屬，是她嫂子。”
醫生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只有梁樺一個孕婦帶著兩個孩子，情況緊急，也只得和梁樺說了，“產婦肚子裏的羊水破了，看她的狀態應該還不到分娩期，這樣下去胎兒會因為羊水稀少而窒息死亡，只能盡快將胎兒取出。”
“取出？”家裏元善就是個醫生，梁樺這還是第一次接觸西醫。
“沒錯，要盡快進行破腹產，請家屬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簽字。”
“破腹產？”聽到這個詞，梁樺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都疼了起來，一路來的焦灼緊張在這一刻到達了巔峰，她頓感眼前一黑，忽地癱軟了下去。
“媽媽！”
“這是怎麽了？嚴護士，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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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北城佛教總會出版的《大乘起信論》，突然在市面上流行起來，這事軍閥雖有所耳聞，但也以為是宣揚宗教而已，就和那些洋人教士傳教沒什麽區別，而且傳的還是我國的宗教，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但也不是每個軍官都會疏忽，其中就有讓手下去突擊檢查的。手下按照流程，翻開第一頁目錄，沒問題，第二頁佛經釋卷，也沒問題，他頓時就沒了耐心，將書扔回去。
都說了沒問題，我看那些領導就是疑心疑鬼，吃飽了沒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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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不是什麽好差事，萬一出了事，先罰的肯定是我們這些執勤的，你想去？那我和你換班。”
“謝了兄弟，我還是巡邏吧，今天還有一半的書店沒查……”
皇冠大飯店。
扮作名媛的姜昔瑩帶著家仆模樣的李成，正與各位太太、姨太太們社交，她自稱是上校李仁謙的第四任姨太太，丈夫有公務在身，所以她才獨自回娘家看望病重的老父。
在場的名媛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姜昔瑩在強撐面子，她身上衣服的款式都是前幾年的，可見她在李家並不受寵，一個不受寵的姨太太，丈夫怎麽可能會陪著她回娘家？
姜昔瑩被識破後假裝尷尬，幹脆破罐破摔地說自己回娘家，其實也是想挽回李仁謙的心，要是能幫上丈夫的忙，結識一些上官，這樣她在李家，也不必總是受其他姨太太們挖苦和丈夫的冷遇。
“你家還算好的，才十位姨太太，我家那個，說最愛的是我，可是家裏也有、外面也養著好些紅顏知己。”插話的是上將的姨太太，也是姜昔瑩她們這次行動的目標人物，上將是北城軍閥的核心領導人之一，要是本次聚會姜昔瑩沒法與該目標人物搭上線，華常委他們還準備了其他的方案。
姨太太搖著扇子，指間的紅寶石有鵪鶉蛋那麽大，帶著光澤的艷紅嘴唇輕嘆一氣，看著姜昔瑩的眼神透露出些許憐憫，“我還算受寵的，但平日也會受到一些陰陽怪氣。我看這女人吶，求愛情是奢望，求財才是正道，有了錢，也不至於活得太過憋屈。”
“是，姐姐說得在理。”姜昔瑩立刻附和，又是吹捧又是表心意，還不求這個陳姨太幫她的忙，只是想傾訴交好的意思，馬上就把陳姨太哄高興了，白送的奢侈洋牌禮物，不要的才是傻子，陳姨太當即就笑著應了。
“太太，待會我就讓家仆把雄鷹收音機送到您府上？”
“好呀，那我就等著你了。”
華常委這邊，他已經知道了叛徒的地址，準備今晚動手，他緊急召開小組會議，商量具體的行動規劃。
黃傑：“開木倉會被發現，我們需要隱藏木倉聲或者掩護。”
元之蕎：“鞭炮聲怎麽樣？”
“鞭炮與木倉聲的確類似，使用鞭炮的話，可以借喜事。”
華常委：“婚嫁喜事，我們在北城還有很多線人，讓線人們扮作迎親隊伍，沿路放鞭炮慶喜，到時被軍閥發現，也可以躲進空轎子裏轉移。”
姜昔瑩：“知道了，到時候我聽鞭炮聲行動。”
元之蕎：“再加一個殺手吧，保險。”
“我槍法不錯，本來也是由我出手，不然這次由我和姜同志合作？”
姜昔瑩：“好。”
元之蕎提前把登報文刊寫了出來，遞給華常委，“華叔叔，你看我寫成這樣行嗎？”
華常委看完後笑，“我看行，但有些地方還得潤色，我來幫你。”
暗殺行動正式開始，元之蕎和李成都不參與，安靜地等在胡同裏。李成有些焦急，元之蕎其實也有些擔心，但她能做的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再焦慮也是徒然，幹脆想起了別的事情。
她來北城也有一周，不知道家裏如今怎麽樣了。
稻花村。
元善一家搬到了元安家隔壁，這是一處緩和的山坡，屋子雖然簡陋，但遮風避雨尚可。
元善最近時不時就會離開兩三天，說是去采藥買藥，實際上都是去給新軍看病。
元知荷和元知茂沒去上學，軍閥與新軍正式開戰，李仁謙跑之前，用光了上面發的全部軍備物資，還將山俞較大的醫院、學校、工廠，全都轟了個遍，發現自己實在打不過，便果斷卷了家中所有錢財，和新認識的小舞女跑了。
學校被炸，龍鳳胎跟著停學，直到世態安穩些，學校才會恢覆上課，於是他倆又開始跟著其他孩子在村中玩耍，渾然不知愁模樣。
元安為了養家，開始出去找短工，經常很晚才回來，畢竟葛莉兒懷孕的時間早，如今還有一兩月就臨產，他不能坐吃空山，得想辦法養活她們娘倆。
梁樺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平時很容易覺得疲累，於是做衣服的兼職就想先暫停下來，但這樣，時不時還會有人托著關系找上門，想要梁樺幫忙做一兩件衣服，每到這時，梁樺總是沒法拒絕，所以做衣服這事，到底還是沒能停下手。
梁樺不喜姨太太上位的葛莉兒，雖然是妯娌，她也不願和葛莉兒一起話家常，只是看她懷孕辛苦，偶爾提點一下飲食。若是遇上一些不重要的事，梁樺幹脆讓兩個孩子代為轉交轉述，自己則不出面。
葛莉兒是第一胎，身邊又沒有母親照料，不懂的事情很多，她本想在梁樺搬過來後聊聊經驗，但最近臉上卻開始長斑，覺得自己變醜的葛莉兒，立刻就不願意社交，每次出門也怕見到人，見到人了總是快步回家，就怕聽到旁人的議論。
每到這個時候，葛莉兒總是萬般懊悔山洪前出門，她怎麽沒將自己的各類化妝品都帶在身上，不然現在也不會如此狼狽。
這天不知怎地，葛莉兒特別想吃水果，家裏沒有，她就想著去山上看看。之前聽元知茂說山上有株野葡萄藤，被陳貴山專門罩起來了，怕被鳥兒啄食，陳貴山還說是元家先發現的，所以等熟了他摘下來，先分給元家人吃。
她葛莉兒嫁的是元安，自己也算是元家人，那麽她去摘一些吃也是理所當然。
葛莉兒哼哧哼哧地上了山，才走沒一會，水腫的腿就難受得厲害，只能停下來歇息。從出門到找到葡萄藤，葛莉兒覺得自己走了一小時那麽長，口裏更是渴極了。
葡萄藤被白麻布罩著，幾乎每一串都有布包裹，那些沒有布的果子，不是有啄痕，就是稀稀拉拉沒什麽果實。
葛莉兒揭開一塊較大的布，裏面的葡萄還沒熟，個頭雖大，但都是黃翠的青色。葛莉兒又連續揭開了其他的麻布，發現沒一串是成熟的，並且稍微透著紫的葡萄個頭都很小。
因為口渴，所以葛莉兒揪了一顆紫色的葡萄送進口中。
好酸，酸得她皺緊眉頭。雖然酸，但葛莉兒還是揪了一顆接一顆，直到酸得不想再吃，才放下了手。她半蹲下身，想要把揭開的葡萄重新蓋上，但現在的她彎腰比較吃力，所以只撿了兩塊麻布就覺得累得不行。葛莉兒想了想，不幹了，她將撿回來的麻布隨意地蓋到葡萄上，慢慢地回了家。
今早下過雨，山上的路有些濕滑，葛莉兒很小心，盯著腳下的石子，防止自己摔跤。
突然，一聲烏鴉的啞叫在她身邊響起，餘光也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葛莉兒被嚇了一跳，急忙擡手躲避。
正是這一下，葛莉兒崴了腳，一時不察沒站穩，滑了下去。
失足的瞬間，葛莉兒捂住肚子，慌亂之中，葛莉兒感到自己的腦袋撞到了什麽，隨後左邊面頰就感到了一陣溫熱，像是液體。她還未反應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眼前是一片灰藍色的天空。
很快，葛莉兒註意到自己臉皮有些火辣辣，緊接著，就是肚子深深的墜痛。
葛莉兒害怕了，她想起身回去，卻怎麽也起不來，一動肚子就疼得厲害，她緊張得嘴角抽搐，顫抖著，卻如何也喊不出聲。那只嚇到她的烏鴉，飛快地站到了葛莉兒沒有蓋好的葡萄藤上，點著頭，開始啄食著未成熟的葡萄。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葛莉兒的淚水沖刷著面頰的血，她意識到自己的臉被什麽東西割到了，驚懼和悲苦攥住她的心臟，沈甸甸的，讓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在陵城，她是天上人間的頭牌歌女，對她獻殷勤的男人無數，可她偏偏看中了元安。
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天底下最真誠的男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擁有了她的全部之後，娶了別人做太太。
元安婚後，葛莉兒以為他不會再來了，可後來元安還是來了，葛莉兒認為這一切都歸功於她少有的美麗。再後來，他們一好就是五六年，葛莉兒知道元安不會娶她，想著能當他的姨太太也好。
可就是這個姨太太，還是張淑華死後，葛莉兒自稱的。
如今她真成了正頭太太，了卻長久以來心願，卻要淒苦地死在這種地方，葛莉兒也說不清現在是後悔還是害怕。
她喊救命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萌生了放棄的想法……
“知荷，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元知茂像一只狐獴，倏地伸直了脖子，盯向聲音的方向。
“什麽聲音？”元知荷好奇地擡頭，看著元知茂，她也偏了偏頭，“好像是有什麽聲音。”
元知茂放下手裏的野菜，拍拍褲腿，“走，我們過去看看，好像是小嬸在叫。”
等元知茂和元知荷發現葛莉兒時，葛莉兒身下已經流出了許多血，臉側一片模糊。元知茂嚇壞了，當即跑去基地找小春哥，而元知荷則白著臉回去找母親，告訴她山上發生了意外。
小春聽到產婦出事，知道不是梁樺，稍微放下了心，然後馬上去向鄭委員申請用車，“叫人把產婦從山上擡下來，我們開車把人送去城裏的醫院，前段時間醫院被炸，醫護人員全轉移到了旁邊的縣城，很近，用車十二分鐘就到。”
梁樺聽到消息後急忙向山下的稻花村村長求助，村長知曉後也不敢耽擱，很快就叫來村人把葛莉兒搬下了山。張大夫看過後表示自己救不了，梁樺急壞了，元善不在，元安也不在，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辦法？
[媽媽，你可以試著依靠我的。]
元之蕎的話突然在梁樺腦海中閃回，她定了定神，小女兒都有做出選擇的勇氣，她一個大人、一個母親，怎麽能沒有？
梁樺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她感到胸腔裏的心臟跳動得很快，她沒有猶豫多久，開了口，“村長，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弟媳送到城裏，牛車也好、驢板車也罷，我付錢，付很多的錢，”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葛莉兒，“我弟媳還活著，一定還有救的，我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梁樺的話語帶著顫動，像是用足了勇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在如此多男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決定，她有些慌張，但說出來後，她的心裏莫名多了一絲輕松。
“行，老大，把家裏的驢車趕出來，快點。”
看到自己的意見被村長采納，梁樺心跳得更快了，像是忐忑有了歸處，她悄悄地呼了口氣，之蕎要是在這裏，她一定會說，[看吧，也沒那麽難對不對？]
梁樺調整了一下心緒，忙讓知荷回去拿錢，焦急地看著他們搬動葛莉兒。
“媽媽，”元知茂大汗淋漓地跑過來，“小春哥哥讓老陳叔叔開車來了，快把小嬸送上車。”
老陳用最快的速度將葛莉兒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過後，面色凝重，“產婦臉上的傷不算嚴重，但是肚子裏的孩子有些麻煩，家屬在哪裏？”
“在這裏，”梁樺扶著肚子趕了過來，她有些氣喘，“我是家屬，是她嫂子。”
醫生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只有梁樺一個孕婦帶著兩個孩子，情況緊急，也只得和梁樺說了，“產婦肚子裏的羊水破了，看她的狀態應該還不到分娩期，這樣下去胎兒會因為羊水稀少而窒息死亡，只能盡快將胎兒取出。”
“取出？”家裏元善就是個醫生，梁樺這還是第一次接觸西醫。
“沒錯，要盡快進行破腹產，請家屬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簽字。”
“破腹產？”聽到這個詞，梁樺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都疼了起來，一路來的焦灼緊張在這一刻到達了巔峰，她頓感眼前一黑，忽地癱軟了下去。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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