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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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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男人也笑了起來,將卷成筒的報紙夾到腋下,“可我不需要花。”

元之蕎看了男人一眼,笑容不變,“抱歉,那我打擾先生了。”她轉身欲走,男人卻叫住了她,“等一下,小妹妹,你賣哈德門嗎?”

元之蕎搖搖頭,“抱歉先生,我只賣花,”她伸手,從花籃裏取出了一枝玫瑰,“不過先生,我見你英俊,所以這束玫瑰送給你,希望你能遇見可以相贈之人。”

男人輕笑,擡起手,用四指托住了花蕾,而小指卻別扭地藏到了花萼下,宛如曲起小拇指。

元之蕎的笑意真實了起來,找對了。

華常委:“說起相贈之人,我倒想起還真有幾個,小妹妹,你願意幫我送過去嗎?”

“可以,”元之蕎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攤開手,“五角小費。”

華常委面上笑意更濃,仔細看,還能看出一絲欣賞。他從懷中取出錢包,拿出一枚五角銅元,遞到元之蕎手心,“走吧。”

元之蕎收下後,主動跟在華常委身後並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這樣的行為讓華常委看起來就像是買了一束花的普通路人。

元之蕎一邊走,不忘一邊繼續叫賣。

華常委註意到了元之蕎的行動意圖,心中讚嘆更甚。烏麥果然適合信息情報工作,他們沒有過多的交流,但她卻無師自通,並在有意識地進行偽裝。華常委看好元之蕎,但他還是有意測試一番,於是便稍稍加快了腳步,一下拐進了前面的岔路口。

元之蕎沒立刻跟上去,而是繼續自己賣花的節奏。在即將進入巷子前,有一人攜女伴上來買花,元之蕎叫賣的語句沒變,依舊笑臉盈盈。等她將花賣出去,收下了錢,這才高興地跟著拐進了華常委消失的巷子。

巷子的環境比之前暗,人也沒有大路多,元之蕎提高警惕,立即改變了叫賣方式。正常花販賣花,肯定會往人多的地方走,可她偏偏進了一條小巷,若被有心之人看到,稍加思考就便會懷疑。所以元之蕎由廣撒網的吆喝,馬上變成了看到人就一對一地推銷,順便悄悄觀察附近。

華常委不住在心中點頭,很好,反偵查意識卓越。

他沒有藏多久,等元之蕎走近,便現了身。

元之蕎見到隼,心中終於安定了些,她還以為出什麽岔子了呢,不過現下看來,這更像是隼在試探她。

她繼續把隼當做陌生人,稀松平常地走過去,二人交錯時,元之蕎聽見他小聲又清晰地說了一句。

“今晚七點香姨包子鋪。”

元之蕎沒有給出回應,華常委也沒有盯著元之蕎要回應,兩人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分開。

元之蕎繼續賣花,華常委也拿著花離開了巷子。

賣花這活不算好活,七八月已是盛夏,早晨還帶著朝露的鮮花,中午就能出現花瓣邊緣缺水卷蔫,保鮮的時間並不長。不再漂亮的花賣不出去,只能折損報廢,所以花童的進貨成本不低,其實賺不了幾個錢,除此之外,還需要花童動作麻利、面善嘴甜,這樣才能盡快把花賣出去。

元之蕎認真角色扮演,直到李成找上來,元之蕎才停止叫賣,兩人去吃午飯。四下無人時,元之蕎將成功匯合的消息告訴李成,李成這邊也有消息,他查到了幾個公然賣隊內同志信息換錢的叛徒,想在離開北城前去暗殺。

元之蕎拿到水,忍不住咕咚咕咚地喝下大半,“暗殺這事,你一個太危險,等咱們今晚開完會後再決定。”

李成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二人吃過飯,回到胡同,元之蕎將沒賣完的花也帶回了院裏,全部分發給了張家人。社交方面由李成應付,元之蕎送完後則直接進了房間,只是她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個陌生男孩,正皺著眉看她的破舊手提箱。

男孩發覺有人進來,於是扭頭看了過來,正好與元之蕎對上眼神,他的目光帶著打量與敵意,像是見到入侵者。

元之蕎先是看向手提箱,箱子的鎖扣老舊,但元之蕎在箱裏特制了東西,所以鎖盡管看起來隨便撬一撬就能開,實際上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她確定鎖扣完整,這才看向男孩,然後走上前去,當著男孩的面拖走箱子。

“你是張修正吧?我可沒動過你的東西,你怎麽亂動我的東西呢。”

張修正默言盯著元之蕎,房間挪用的事他已經被張大力通知過了,他自然是不高興的,但張修正還是裝作不在意,在張大力面前,十分大度地將屋子讓給了元之蕎,但事實是,他心裏在意得要死,分外希望趕走元之蕎這個不速之客。

張修正看向元之蕎的眼睛裏,明晃晃帶著不喜。

此時的元之蕎同樣也在端詳這位書中男主。

《緋戀》是以唐曦為主體描寫的,唐曦第一次見到張修正,是她十五歲,張修正二十三歲時。

那時的唐曦因為上學,借住到了關系親近的老師家,而老師家對面就是張家。

北城被占領後,張大力投了新軍,而張修正瞞著父母,也偷偷地跟上了張大力。之後張修正靠著能力與軍功,在二十三歲時榮升少尉。與其他糙漢軍官不同,張修正外貌端正好看,不僅正是當下流行的審美,說話更是彬彬有禮,生活上也愛潔細致,不似軍官更像文官。在書中,他是所有軍醫護士的夢中情人,不過張修正不近女色,喪妻後仍舊如此,這讓張家父母操碎了心。

唐曦的老師與張家關系好,鄰居之間相互走動,也帶著唐曦與張家相熟了起來。

一開始,唐曦被張修正的外貌吸引,但之後她聽說了張修正的事,又覺得自己與他同病相憐。

張修正的妻子是戰地護士,在最後的援助抗擊戰中失蹤。這讓唐曦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鐘墨,鐘墨也消失快十年了,多半是與張修正的妻子一樣死亡。

唐曦有意無意地關註張修正,在日常相處中,唐曦逐漸被張修正身上的剛毅冷峻所吸引,甚至還發現了他偶爾流露的憂郁。這讓唐曦臉紅心跳,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對張修正的感情。

“你誰?”張修正突然兇巴巴地問一句,打斷了元之蕎的回想。

元之蕎看著眼前的小屁孩,黑色短發,偏瘦的臉型,眼睛大而圓,除了纖薄的嘴唇,其他外貌特征一點也對不上書中描寫的文字。

“懂了,”元之蕎輕點下頜,“是長大後發腮。”

“什麽?”張修正不開心地走過來,他比元之蕎高小半個頭,雙眼瞪著元之蕎,用威脅的語氣,“我不喜歡女孩,女孩都是麻煩,”他指著元之蕎身邊的手提箱,“我不管你有沒有動過我的東西,你的垃圾,不要和我的東西放在一起。”

“行吧,”元之蕎不和小孩生氣,況且她也打算今晚將這臺收音電報一體機帶給隼,“謝謝你把房間讓給我和哥哥。”

張修正小聲地哼了一下,並不領情,轉身離開了屋子。

這時李成進來,與元之蕎一起整理行李,他們要把重要的東西全轉交給隼。李成從櫃頂托扯下編織袋,突然,他聽見很響的一聲呲啦,像是線崩斷的聲音,隨即,裏面的東西就紛紛掉了出來。

李成忙踮起腳,將編織袋高舉著托下,元之蕎則去撿掉到地面上的東西。編織袋拿下來,只見上面有一道整齊的割口,很短,大概三指寬,割口後是一段不規則的大裂口,像是原本的割口在取下來的過程中,勾掛到了衣櫃上的釘子。

李成皺眉看著編織袋,想起火車上婦人兒子曾坐到他身邊的事。

“小成哥,丟東西了嗎?有沒有少錢?”元之蕎註意到這個割口的位置,正好是編織袋的內袋上,一般人都會把錢和貴重物品放在這裏。

“丟了五十塊法幣。”李成氣憤,到北城的兩天他用的都是零錢,沒有去碰裏面大面額的紙鈔,他怕的就是別人看到起賊心,沒想到千防萬防,結果還是沒防住。

元之蕎轉身去拿自己的斜挎包,翻到裏面的隱藏口袋,錢還在。

她摸了摸,想起梁樺,她小心地摩挲著法幣邊緣,抽出了一張五十遞給李成,“拿著吧。”

李成不想收,元之蕎見狀,又往前遞了一點,“咱們活動也要經費,拿著吧。”

晚飯時,張家人邀請元之蕎他們一起,李成婉拒說自己找到一個叔叔,叔叔那有姨母的消息,所以自己準備帶著元之蕎去拜訪,晚飯就不一起吃了。

李成和元之蕎帶著東西出門,在接近七點時來到了香姨包子鋪。

元之蕎:“阿姨,我們想要兩份羊肉大蔥餡的包子。”

香姨剛好賣完最後一屜,想著再賣點別的來等兩個接頭員,聽到暗號,當即笑了起來,“有的,進去等等吧,我熱好馬上送來。”

李成領著元之蕎進了店門,隨即就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帶著他們上了二樓。

二樓的房間裏坐著四個人,為首的正是元之蕎賣花時見過的男人,男人起身自我介紹,“華睿,代號‘隼’,中央常委之一,”他指向身邊的人,“這位是參加了起義的黃傑……”

華常委一一介紹,等雙方人都確認身份後,李成把東西放下,表示自己出去望風,然後就離開了房間。

華常委切入正題,“形勢嚴峻,我們必須在保留革命火種的前提下,盡快遏制軍閥造成的恐怖陰影。”

黃傑:“還是要盡快壯大革命隊伍,只有我們的話,很多事情無法分身。”

“但軍閥對我們的宣傳資料管控得極其嚴格,我們該怎麽將新思想傳遞出去,吸引並壯大革命隊伍?”

“我覺得要威懾住軍閥,起義雖然失敗,卻造成了很大輿論,群眾敢怒不敢言。也許再發動一次起義,軍閥那邊就知道群眾的厲害,這樣他們才不敢囂張地動手。”

華常委頓了頓,“一個一個問題來,當務之急是改變隊內叛變的惡狀,必須制止這種趨勢,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知道,他們有命出賣同志換錢,卻沒命花這份錢。”

黃傑:“常委,我覺得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還在我提出的問題上,我們的人現在越來越少。昨日內線來報,有人出賣了我們全國366名同志的姓名和住址,用於換取三萬洋幣和兩張護照。”

“什麽?具體情報是什麽?”

黃傑把內線的消息都說了一邊,他說得心痛,“昨天羅同志已經被抓了,但幸好軍閥那邊一下湊不出這麽多錢,而叛徒給出一小部分信息後仍沒拿到護照,所以就此躲了起來。我們人手不夠,叛徒太多,怎麽能有效制止這樣的勢頭?”

華常委神情凝重,“殺。”

元之蕎看向他,華常委繼續說:“只有讓叛徒付出代價,這樣下次再有人想當叛徒,他們就少不得在心裏多掂量掂量,如此,我們也就有了一些喘息時間。”

元之蕎:“想要有恐攝叛徒的效果,我們的行動就得幹脆迅速。”

華常委扭頭,對向坐在大人中間的元之蕎,小小的個子梳著圓圓的發包,怎麽看都怎麽是個小孩,但華常委沒有忽視元之蕎的話,像是下意識地擔心嚇到小朋友,他放緩了聲音,“烏麥同志,你有什麽想法?”

在場的其他三人齊齊看向元之蕎,他們之前同常委那裏聽說了烏麥同志的事跡,至今難以相信做出這一系列大事的人是個小孩,他們都看著她,心中充斥著不真實感。或許他們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看看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少年天才。

元之蕎被所有人註視著,她並未感到壓力,而是露出微笑。

“想法嘛,是有那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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