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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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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元之蕎看著手中的呼叫機,紅光閃爍著,忽明忽暗,她雙眸因此染上紅色,臉上神情在黑暗裏,時隱時現。

[西區,避難]

呼叫機一直在重覆這個摩斯電碼信息。

西區?

元之蕎忽地握緊呼叫機,紅色的光從指間洩露出來,變得更暗了。她之前上課時聽孫老師提過,城市與農村之間,有一個天然的大平臺,這個平臺地處高勢,歷史名人們尤愛到此賞景觀星,更留下了數篇詩賦佳文。

孫長明是在通知她去平臺避難。

竹子傾倒的聲音打斷了元之蕎的思路,這次的聲音更近了,帶著竹葉竹枝抽打空氣的尖銳呼嘯,似乎連屋內的空氣也跟著振動了起來。元之蕎聽見頭上的屋頂再次被重物擊中,緊接著,就是一大片的嘩嘩聲。

她看不見,但她知道,有什麽東西即將斷裂。

“媽媽、姐姐、哥哥?快出去,屋頂要塌了!”元之蕎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她邊喊邊往門口跑,開門的瞬間,房子所有的承重墻都顫抖了一下,元之蕎感覺有風從後脖頸灌了進來,接著,她感覺自己的後腳跟被什麽砸到了。

元之蕎跑出竹屋,疼痛後知後覺地出現,但她來不及去看自己的腳怎麽了,而是借著微亮的天光,看向了眼前的屋子。

整個竹屋倒塌一塊,像是被後面的竹子劈掉的蛋糕,而竹子砸中的地方,正好就是元之蕎之前所站立的地方。

暴雨傾瀉而下,元之蕎在雨中呼喊著雙胞胎和梁樺,同她一樣的,還有另一邊的錢家人。元之蕎看不見,但她聽見了滾滾而來的水聲。

尖叫、廝喊,聲音似破碎的水花,想要跳脫出奔流不絕的山洪,然而每一朵水花都只能順著洪流,在胡亂碰撞中產生,然後在絕望隕落中消散。

“媽媽?姐姐?哥哥?”元之蕎又喊了一遍,幸好,這次有了回應,是元知荷。

元知荷依舊拿著傘,手裏還提著一盞煤油燈。燈光隨著瓶身搖晃,像一片隨時都會融化雪。

“之蕎!”

元知荷向著人影走來,而元之蕎也想走向元知荷,但剛一邁步,她就感到了錐心的疼痛,是那被屋頂竹塊砸到的後腳跟。元之蕎咬了咬牙,踮著前腳往前走去,“姐姐,媽媽和哥哥呢?”

元知荷將傘蓋傾斜到元之蕎那邊,聲音也很著急,“我不知道,我出來前聽見媽媽還在工作間,知茂是在廚房。”

幹等著不是辦法,元之蕎立即脫下半邊急救包,從裏面找到了手電筒,她要進去尋人。“之蕎,你要幹什麽?”

元知荷緊緊拉住了元之蕎,元之蕎擡頭,對上了一雙擔憂且害怕的眼睛。元知荷的臉上滿是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姐姐別怕,我要進去找他們,廚房和工作室離倒塌的地方不遠,他們很有可能被困住或砸到了,如今竹屋不安全,必須要將媽媽和哥哥帶出來。”

“不行,”元知荷將煤油燈放到地上,一把奪過了元之蕎的手電筒,然後又把傘柄壓到元之蕎懷中,“之蕎你待在這裏,我去。”

元之蕎也擔心元知荷,她拉住了對方,“姐姐……”

“小東家,我去吧。”瓦叔叫住了二人,原來隔壁的人也陸陸續續地跑了出來,他們下意識地朝著光亮的地方來,也就是元之蕎的方向。瓦叔不等姐妹倆答應,馬上彎腰撿走了元知荷腳邊的煤油燈,元之蕎緊急叫住對方,把元知荷手中的手電筒交了出去。

“謝謝你瓦叔叔,註意安全。”

瓦叔點了點頭,沒有作答,立即往倒塌的竹屋跑去了。他的弟弟背著自己的兒子,擔心地看著瓦叔離開的背影。他後背的幼童披著半件蓑衣,只露出半顆腦袋,好奇地看著地上的煤油燈。

水聲越來越大了,而山腳下的稻花村,也一戶戶亮起了燈來。孩童嘹亮的哭聲、女人的淒厲的叫聲、男人粗糲的喝聲,連同隔壁的夫妻倆不斷攛掇元知荷帶他們離開的嚷聲,所有聲音雜亂無章地交織在一起,讓元之蕎的心臟開始毫無規律地鼓動起來。

元之蕎不耐地指了方向,“往西邊走,那邊有個高處平臺,要走你們先走。”

男人聽到,半句謝也沒有,又見元之蕎她們只是小女孩,當即就擠進了雨傘,並試圖搶走傘柄。

雨傘離手的那一刻,元知荷死死地勾住了傘柄的尾鉤。

“你幹什麽!”瓦叔的弟弟發現不對,出聲想要阻止。

但他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用力推開了姐妹倆,男人的妻子還想上前搶奪元之蕎的書包,被元之蕎反應極快地扣住了手腕。

她反擰對方,女人吃痛出聲,男人聽到馬上過來幫忙,毫不猶豫地就用傘頭戳向元之蕎,元之蕎的雙眼見傘頭的尖尖直對著自己,當即松手後撤。男人趁亂帶上妻子快速離開,而他的妹妹早就先一步,往元之蕎指的方向跑去了。

元之蕎沒管夫妻倆,蹲了下來,關心被推到的元知荷,“姐姐,你有沒有事?”

腳下的煤油燈在剛才混亂的爭執中被踢倒,燈芯的火焰熄滅,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沒事。”

元知荷的聲音裏有哭腔,對家人的擔心、對自己無力抵抗只能任由別人欺負的憤恨,以及對自己的惱怒,所有情緒齊齊湧來,讓她終於難以遏制地哭出了聲,而聽元知荷哭,瓦哥背上的幼童也跟著哭了起來。

之蕎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響,她呼了口氣,看向竹屋,瓦叔去得也太久了。而此時,沖垮錢家那邊的洪流,因竹樹的倒塌橫亙,竟開始逐漸向元之蕎他們這邊的竹屋逼來。

元之蕎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再度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安撫元知荷,“雨傘本就不是必需品,姐姐你不要自責了,”她彎下身,先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後足,然後撿起煤油燈,舉到元知荷面前,“看,沒有壞,還是好的呢。”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無意摸到了地面的顫動,心頭的警示慌亂閃過,她立刻拉上元知荷,沖著瓦哥和一旁沒有存在感的於婆兒媳大喊,“快往那邊走,山洪就要過來了!”

元知荷不想走,她回頭看向竹屋,只見洪水真的從山上倒塌的竹子處滑鏟而來,並且逐漸偏離原來的原本的水道,似乎要形成一條新的支流沖向竹屋。

元知荷急切地對著竹屋呼喊母親和知茂,元之蕎也看見了山洪,許是新的過道太過崎嶇,而水流的速度又太快,向著她們而來的山洪,竟全都泛起了白色的水花和泡沫,並還在周遭湧起了一層渾濁晦暗的白汽。

元之蕎拼命拉著元知荷,想要帶她走,可元知荷的雙腳卻來越慢,元之蕎有些生氣,想做些什麽時,就聽竹屋處傳來了元知茂的聲音。

“來了!”

元之蕎看見一束光突地照了出來,光後是一團模糊的人影,於是她立刻從包裏掏出呼叫機,不斷按著按鈕,使其間斷地發出黃色的光,給瓦叔他們指引方向。

瓦叔和元知茂攙扶著中間的梁樺,三人並排著走,似乎是在照顧受傷的梁樺。

元知荷看見,幾乎瞬間就掙脫了元之蕎的手,跑向梁樺,元之蕎沒拉住人,眼睜睜地看著屋後的山洪沖向了竹屋。

竹屋背後升起了巨大的水花,像是一只只有半邊翅膀的蝴蝶,正拼命掙開翅膀,想要飛往天際,然而它的燦爛不過一瞬,下一秒,它就墮往了泥濘。

竹屋被洪水壓倒,霎時轟然倒塌,順著山洪奔洩而下。

巨大沖力的洪水擊中了元知茂的小腿,他一個趔趄,倒向了水中。

梁樺緊緊地抓住元知茂,不讓他徹底跌下去,而自己卻重心不穩,也要往水中摔去,是瓦叔勉力支撐起了他們。但他堅持不了多久,因為洪水正在往他們這邊跑來,很快,他們三人就會被水齊齊沖往下游。

元知荷跑到了瓦叔跟前想要幫忙,但她一個孩子,既沒力氣也沒救生工具,實在是幫不上什麽忙。

元之蕎急壞了,眼見著三人勉力站了起來,但水速怎麽都比他們移動的速度快,元知荷這時還要去添亂,如此下去,四個人可能都會有危險。

她的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額上的熱汗立即被雨水沖刷流走,她對著四人,用力扯著嗓子,“縱列,縱列行進。”

“直面山洪,男在前,女在後。”

“緊挨為一列,挪過來。”

只有減少和水的接觸面積,承受的力才盡可能地小,梁樺受傷,兩個小孩沒有瓦叔有經驗,畢竟他是經歷過陵省水災的人,所以元之蕎安排瓦叔在前,其餘人在後,如此四人緊緊地挨著移動,才能更加安穩牢固。絕不能讓四人並排手拉手地過來,這樣不僅受力面積大,還會發生一人受力不穩摔倒,就帶著其他人一起摔倒的情形,就如現在這樣。

瓦叔可能不會聽從元之蕎的話,但元家人當即就行動了起來,自發地讓瓦叔站在了最前面。元知茂緊緊地抱著瓦叔的腰,後面依次是梁樺和元知荷。

瓦叔只好按照元之蕎的說法去做,他在行進的過程中,意外地發現這個方法很管用,即使洪水已經來勢洶洶,並撞到了他的腰部,而那最高的水花,也曾濺起彈到了他的臉上。如此大的沖擊,他們四人竟還好好地站在水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摔倒。雖然吃力,卻也能慢慢移動。

“東家,小東家可真是聰慧。”

“那是,我妹妹是最厲害的。”

站在岸上的人不知道水中的人竟如此悠閑,元之蕎也很是擔心,雨水沖刮看著她的身體,渾然讓她忘了寒冷。

元之蕎見他們慢慢挪到邊緣,磕磕絆絆地踩到了實地,這才終於松了口氣,也忽地打起了寒顫來。

“走吧,往這邊,”元之蕎的嗓子啞了,說的話都劈了叉,她努力咳嗽幾聲,調整著聲帶,關心起其他人,“媽媽怎麽了?手電筒給我吧,我來指路。”

“沒事,都怪我想把布收起來,沒註意到天花板,這才被屋頂上的東西砸到了肩膀,我腳又慢……”

“媽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元之蕎接過元知茂遞來的手電筒,再次謝過了瓦叔,而瓦叔也感激元之蕎給的方法,這才去了弟弟身邊,兄弟倆開始互道平安。

元之蕎在前面帶路,元知茂還在攙扶梁樺,“哥哥有事嗎?這麽久才出來,是不是也受傷了?”

“我沒事,時間久是因為我去找媽媽了,”元知茂註意到了元之蕎的走路姿勢,頓時語氣關切起來,“之蕎,你的腳怎麽了?”

“之前砸了,可能是崴著了吧。”元之蕎輕描淡寫。

元知荷聽到立刻愧疚起來,她想起自己剛才扯著人不走的舉動,或許害得妹妹崴腳了,“之蕎,對不起,我背著你吧,這樣咱們也能走快些。”

元之蕎放下心來,疲憊就冒了出來,她順從地趴到元知荷的背上,又問起了元善,“媽媽,爸爸呢?你給他發信息了嗎?”

提到元善,梁樺的語氣明顯不安了起來,“發了,從家裏屋頂掉下來後我就發了,可到現在,他都一直沒有回,你說……你爸爸他,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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