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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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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金

歌舞升平地,情欲縱歡場,整座瀟湘館蘇醒的時間比街市要晚不少。

焰熙安入睡得遲,迷迷糊糊間聽到房間外響起姑娘們的笑鬧聲、瓷盆相接的洗漱聲、碗筷起落的碰撞聲。他睜開眼坐起,緩了好一會兒才憶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居然真的在青樓上好的雅間裏睡了一夜?!

……等等!

他偏頭一看,床邊是空的,不遠處桌案旁藍衣人正坐著喝茶。

“……”

他沈吟片刻,開口道:“我……”

“你昨晚為何來這?”月燼辰先發制人。

“嗯?這個問題昨晚不是已經……”

“鏡曉讓你來,你就來了?”月燼辰臉上表情不定,似有幾分不快,又有幾分不自然。

“不是,我——”

奇怪,他向他解釋什麽?

焰熙安無奈地嘆了口氣,到一旁拿了瓷盆要出去。

月燼辰果然上前攔住他:“你要去哪?”

“洗漱。”

“……”月燼辰臉色難看地看他開了門,又看著他下了樓。

山棱見房門開了,迎上來道:“公子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月燼辰的視線一直死死追著焰熙安,山棱忍不住往房內瞥了一眼,大驚:“兩位公子昨晚……?!”

“借你這睡了一覺,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月燼辰明顯不大高興,“本公子又不是沒給錢。”

山棱忙道:“公子說的是。”

焰熙安已走到樓梯拐角,月燼辰擡手一指,又狀似無意地問道:“他是跟誰來的?”

“哦,他是和旁邊房間裏的公子一塊兒來的。”山棱說到這裏像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又掩袖笑起來:“那位鏡公子同您一樣,昨夜都沒叫姑娘。不過您是看不上,他嘛,是不敢看。也不知是怎麽誤打誤撞進了我們這兒的……”

“他今晨醒得早,見跟他一起來的公子還沒起來,自己一個人待得不自在,就讓我們給那公子留了話,自己先離開了。”

她看著月燼辰的臉色稍緩和了些,便行了個禮道:“山棱先去忙了,公子自便?”

月燼辰點了頭,坐回房中繼續等。

焰熙安果然還是回來了,還端著兩碗清粥。他極其自然地分了一碗給月燼辰,月燼辰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焰熙安道:“昨夜喝了這麽多酒,吃一點吧。”

月燼辰道:“我不需要。”

焰熙安也不多勸,自己拿了勺子舀粥喝,邊喝邊道:“鏡曉先回鎏金了。”

“嗯。”

焰熙安把粥喝完,又把剩下那碗粥推給月燼辰:“你邊喝邊聽我跟你說。”

月燼辰看了他一眼,垂首拿起了勺子。

焰熙安笑道:“你真的確定你比我大?”

“……”勺子與粥碗相碰發出一聲抗議的輕響。

“昨天我見鏡曉雖回鎏金休養了些時日,卻仍是面容憔悴,心生疑惑。追問之下,他竟引著我出了仙境,到達此處的吉裏鎮。”焰熙安娓娓而道,“你猜他帶我去了哪?”

月燼辰放下勺子,繃著臉往樓下指了指。

“錯了,”焰熙安搖頭道,“是離這不遠的神金坊。”

“……那是什麽地方?”月燼辰終於疑惑地開了口。

“我也不太清楚。”焰熙安道,“鏡曉說是人間的一種玩樂,幾個人圍在一張桌前,或拿著幾個純黑的盅子在搖,或拿著十幾張葉子似的紙片在排布。有人會贏,有人會輸。”

“規則是什麽?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同樣的問題,我也問了鏡曉。他只對我說,讓我放心玩,他不會讓我輸。”

鏡曉說出“輸”這個字時,焰熙安明顯感到他眼裏閃過一絲局促。

月燼辰若有所思地瞧著他:“然後你贏了?”

焰熙安微微頷首:“我在他的指引下搖了幾次黑盅,裏面裝著幾個小方塊。看起來輸贏與小方塊上的點數有關。”

“有點意思。可這跟你來瀟湘館又有什麽關系?”

……怎麽還沒繞過這事。焰熙安無奈道:“我們贏了錢,鏡曉高興,問我要不要嘗嘗人間的美食。他平日都是匆匆來匆匆去,自己一個人不敢在人間多逗留,如今跟著我膽子倒是大了。我們沿街而尋,他瞧著這瀟湘館最為華美氣派,以為是什麽高級的酒樓,就進來了。誰知……”

月燼辰“哦”了一聲:“原來贏了有錢。那輸了就是還錢?”

焰熙安沒給出肯定回答,看他把粥喝完了,便問:“月公子願意再陪我去看看嗎?”

“……為何要再去?”

“鎏金人素來自給自足,很少出城,更別說頻繁出仙境,這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呢?”

“所以鎏金人見到凡人,雖不至於害怕,但不自在是有的。可鏡曉帶我去神金坊時神態自若,甚至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讓我本就覺得奇怪。進去坊中看時,來往的人不多,皆是熟悉面孔。鏡曉還特意對我說,這裏都是自己人,讓我不必拘泥。”焰熙安放緩了語氣,“你明白了嗎?”

月燼辰道:“都是鎏金人?”

焰熙安點頭。

“為鎏金人開設的玩樂場所?誰開的?鏡夭嗎?為何要開在人間?”

焰熙安道:“這些問題我悉數問了鏡曉,但他避而不答。說實話,若不是我發覺他神色有恙,再三追問,他不會讓我知道有這個地方。而且……”他沈吟片刻:“他似乎認為這是個好去處,帶我去也有取悅我的意思。”

“行啊,”月燼辰站起來,“救他的是我,受好處的是你。就沖這‘取悅’二字,我也得去看看。”

“……”

“還等什麽?走吧,焰公子?”

焰熙安對這聲“焰公子”不置一詞,繼續道:“黑盅裏的帶紅點的小方塊,我在一個人那裏見過,或許她有經驗。等她來了,我們一起去。”

月燼辰猛然想起什麽,下意識往袖裏摸了摸從洗星閣帶出來的小方塊。

原來是那冰山美人的東西。

不多時,房裏就多了個滾著骰子的冰山美人。

焰熙安與月燼辰互看一會,道:“歸寧,這骰子到底是怎麽玩的,能教教我們嗎?”

焰歸寧懶懶地擡起眼皮:“你可以。”

又垂下眼皮:“他不行。”

“……”

月燼辰滿不在意地又躺回了床上。

焰歸寧言簡意賅地說:“一二三為小,四五六為大。”

“一盅三骰,三到十為小,十一到十八為大。”

開盅前猜大小,開盅後定輸贏。焰熙安回想著昨天的情景,規則漸漸明了。

焰熙安問:“怎樣才能輸?”

月燼辰挑起眉。

焰歸寧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你拿什麽玩。”

焰熙安一言不發地摸出幾枚銀色片狀物攤開在桌上:“這便是我昨日贏來的。”

昨天進門之後,他並不知曉任何規矩。桌上有位眉眼秀氣的姑娘讓他下註,他想掏出金葉子,鏡曉卻先攔下了他,壓低聲音說:“少主,這裏金葉子不管用,得用這個。”

他說著往焰熙安手裏塞了幾枚銀片。這一切倒被桌子對面的姑娘瞧了個清清楚楚,她會意一笑,也不多言,看圍在桌邊的人都下了註後搖骰開盅。

這幾局,皆是焰熙安大獲全勝。

焰歸寧端詳著,又問:“一直是那女子開的盅?“

“是。”

焰歸寧指著桌上的銀片:“再去,每一次全下。”

她站起來就往外走,聲音輕飄飄甩過來:“十局。”

十局以內,血本無歸。

神金坊設了結界,應該是為了只讓鎏金人進入。這結界卻並不高深,只能辨認是否為凡人,卻不可辨是否為鎏金人。焰熙安一行人幾乎是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正是晌午,神金坊內卻門可羅雀。沒有賭客,賭桌旁的姑娘卻似是很高興,托著下巴在桌上玩骰子。

焰歸寧不經意間望過去,竟露出了凝滯的神情。

焰熙安走過去禮貌問道:“敢問姑娘,今日不開桌嗎?”

銀青眉掀了眼瞧他,輕松道:“仙……我們主人有令,神金坊自今日起要關門了,不接客了,各位請回吧。”

焰熙安心道不好,面上卻從容地拿出銀片:“在下昨日剛來,還未盡興,姑娘就再陪我們玩幾局?”

“哦?”銀青眉道:“就知道這東西會成癮。你還想賭什麽?”

“就按以往的規矩來?”

“那不行,”銀青眉擺擺手,“主人不允許。”

焰熙安蹙起眉,心中思考著對策,一時無話。

銀青眉不耐煩地站起身要趕他們出去,月燼辰繞到她桌前,擡靴往桌上一坐,用手中不知何時弄來的一把竹骨扇輕輕抵住她的手,笑意盈盈道:“姑娘。”

銀青眉擡頭疑惑地看著這笑得攝人心魄的公子。

“姑娘喜歡玩溫柔的還是刺激的?”

“……”

他長得好看,銀青眉不否認。但卻不是她鐘意的那種好看,她直接白了一眼過去,不客氣道:“狐貍精少爺?”

她好像聽見紅衣人的輕笑,轉過頭去:“你剛才是不是笑了一聲?”

“沒有。”

銀青眉又打量了一番焰熙安,評價道:“顏如玉公子。”

焰熙安平靜道:“多謝姑娘謬讚。”

她突然閉起眼睛嘆氣:“顏如玉公子,看起來隨時要碎的樣子。狐貍精少爺,妖妖孽孽的降不住。”

她愁容滿面道:“不行,都不行。”

“……”

月燼辰直接翻了她的手腕:“看來姑娘還是喜歡刺激的。”

銀青眉呼痛,卻還是揚著頭說:“你們給不出賭註,恕我不能奉陪。”

“輸的人交真心。你敢不敢?”

焰熙安與月燼辰同時回過頭去。

焰歸光背著光站著,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可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個字,焰熙安隱隱約約感受到她點異樣。

月燼辰仍擒著銀青眉的手腕,眼看下一秒腕骨就要錯位。銀青眉咬了咬牙,道:“……行。”

反正話從口出,真真假假,無從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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