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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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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柰

謀害一事後,楚添辛遲遲沒有發落季庭妍,冷眼看季庭泰的反應。

季庭泰則根本沒有細想過緣由,整日裏著急上火,一面應付季家父母,撒謊圓過去,一面抓緊各種機會求情。

雖然季庭泰一直瞞著,紙到底包不住火,季府還是知道了。

兩位老人求到楚添辛跟前,季庭泰知道時已經晚了。

“陛下,小女有錯,可她還年輕,她會改的,我們兩個老東西願意代她謝罪,陛下,求您看在往日情分,寬宥她一回吧。”

楚添辛不說話,自顧自批奏折。

不知哪個有眼力的認出了他們,飛快跑到尚書房說給了季庭泰。

“啟稟陛下,興昭侯到。”

“父親,你們……!”

“楓亦。”

“是。”

等到楓亦把兩位老人請出去,沈默半晌的楚添辛看過來:“那麽興昭侯的意思呢?”

“……”季庭泰閉閉眼睛,緩緩跪下,“陛下,我……”

“朕知道了。”

楚添辛竭力遏制眼淚,心中苦澀。

“雲斂,陽朔公主受人誣陷,送她回去吧。”他頓了頓,轉身,“以後,你不用再來見我了。”

季庭泰驚愕,一時忘了規矩,起身要過去他身邊,誰知楚添辛真的走了,毫不留戀。

“十六!”

“侯爺,陛下還有政務,不如您先回去吧。”

季庭泰徹底慌了,卻怎麽也掙不開雲斂的束縛:“十六!十六,你等等,十六!”

“皇宮禁內不準喧嘩,侯爺,請您回去吧。”

礙於父母在外等著,季庭泰深深望一眼,便去詔獄接人了。

黃昏時分,一侍從手持聖旨,敲開了興昭侯府的大門。

“臣季庭泰接旨。”

“陛下有旨,陽朔公主受驚,需好好調養,興昭侯不必上朝侍中,安心陪伴公主就是。”

季庭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興昭侯有何異議?”

“臣不敢,臣接旨,謝陛下體恤。”

他接旨起身後,趕緊問:“可臣下任太傅職,這……”

“陛下之意,您照舊去尚書房,無詔不必覲見就是了。”

“……多謝大人。”

平日來傳旨的,不是楓亦就是雲斂,最次也是明河,如今卻換了一個生人……

季父季母不明白傳旨人的區別,卻知道楚添辛這是疏遠他了。

“庭泰,這……”

“無妨,父親母親不必擔心。陛下體諒,兒多多在家盡孝,不是好事嗎?”

季庭妍紅著眼睛,愧疚不已:“哥哥……”

“沒事。我去把聖旨收起來,一會兒再來陪你們。”他點點季庭妍的額頭,笑道,“快換身衣裳。我吩咐過了,給你設宴壓驚,等府醫給你請過脈就開宴。快去。”

季庭泰默默在心裏寬慰自己:他的十六只是在鬧小脾氣,等他過去哄哄就好了。十六怎會真生他的氣?

可現實註定要讓他失望。

接連兩日求見無果,季庭泰終於意識到,楚添辛是真的生氣了。這些時日,他對楚添辛的種種忽略敷衍,到底在他心裏留下委屈怨懟,一點點積攢,直至那日一並爆發。

幾次不能見面,季庭泰換了方法,打算寫封奏折送進去,好歹先搭上話。

只是楚添辛的態度過於明顯,季庭泰的境遇早已翻覆,此一時彼一時,過去出入隨心,佩劍入殿,如今他連天乾殿的門檻都摸不到。

季庭泰趁下朝,悄悄找到為楚添辛送奏折的侍從。

“煩請大人轉交聖上。”

“季侯見諒,陛下有吩咐,若無大事,季侯的折子就不必遞了,您看……”

季庭泰面色一僵,勉強賠著笑,示意阿郁送上銀錢,與奏折一並往他手裏塞:“大人幫幫忙,通融一下吧,臣下也只是想問陛下安,並無他意。”

“季侯恕罪,屬下實在是不敢。陛下有旨在先,若是替您送進去,不是明知故犯嗎?陛下等著呢,屬下告退。”

季庭泰孤身落寞立在那裏,望著巍峨宮殿,五味雜陳。

從尚書房回府,他竟遇見楓亦。

那時,楓亦正領著人要去給各宮娘娘送月例,恰在宮道上遇見季庭泰。

“楓亦。”

“侯爺安。”

季庭泰急切拉著他問:“陛下這幾日還好嗎?”

楓亦嘆氣:“陛下近幾日情緒不大好。”

季庭泰蹙眉,心疼得緊。

“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楓亦立刻搖頭擺手。

“侯爺,陛下本就不高興,若見了您,更要惱了。屬下提過幾回,都被陛下斥責了。不然也不會在這裏……屬下實在有心無力。”

“……好,我知道了。”

季庭泰歸府後,便見季庭妍坐在院當中等他。

季庭泰過去給她披件衣裳:“起風了,怎麽坐在這?”

“哥哥,陛下今日,還是沒有見你嗎?”

想到楓亦的話,季庭泰愈發擔憂,面上卻不好顯露,勉強笑笑,言語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他忙,顧不上也正常。”

“……”季庭妍低下頭,揪著手帕,眼睛紅腫,“哥哥,對不起,都是我……”

“不哭。”他擡手,想摸摸小妹頭發,礙於男女有別,手又放下了,沖她溫柔一笑,“知道錯了就好,以後不要再有了,有什麽事,記得先來找哥哥。”

楚添辛單方面分手以後,季庭泰日日去找他,無一例外,都被拒之門外。

眼看哥哥一日日消瘦,魂不守舍,季庭妍真真切切後悔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連季庭泰都見不到,她就更見不到了,想求情謝罪也無處訴說。

一日,楚添辛乘輦轎散心,漫無目的,不知繞到哪裏。

“停。”

楓亦上前聽吩咐:“陛下?”

不遠處,一人正侍弄花草,辛苦勞作。烈日炎炎,汗水掛在額前,臉頰通紅。

從背後望去,只見他身形與季庭泰略有三分相像,楓亦頓時明了,遣人尋那小侍來面聖。

小侍頭回近天子身側,戰戰兢兢,跪下不敢擡首。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添辛看他片刻。

“這衣裳不合適,別穿了。”

隨後便乘輦轎回延陽殿議事。

夜裏,楚添辛正要就寢,召人更衣,白日見過的小侍捧著寢衣過來,不甚嫻熟地服侍他。

“從哪兒來?”

“奴賤名江歸,是花房低等雜役。楓亦大人關照,召奴來禦前侍候。”

回話時,他使勁兒弓著身子,生怕顯得不尊重了被問罪。

“規矩都學過了?”

“是,奴明白。”

待楚添辛沐浴回來,江歸已經把自己收拾好躲進帷帳,按著楓亦特意囑咐的,只留帷帳內兩盞燈火,淺開一線窗,風動紗簾,影影綽綽,和楚添辛朝思暮想的身影可謂一模一樣。

楚添辛眼前一亮。

他急不可耐抱住他,臉埋在他背後。

“我好想你,哥哥,我好想你……”

小侍僵著不敢動,直到楚添辛嗅到一絲異樣的氣味,好聞又陌生。

“什麽味道?”

他小心翼翼回道:“是白柰香,許是奴在花房染上的……陛下不喜歡嗎?”

白柰……

楚添辛微怔失神。

哥哥不喜白柰,每每聞見便會過敏紅癢,故而他登基後,亦命宮中不可育白柰。後來三公主喜歡,他就特意尋了一塊僻靜地方培育。

可是哥哥不喜歡。

不喜歡白柰,也不喜歡沾染白柰的他。

一剎那,他松開了手,仿佛碰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抓起錦衾往江歸身上一丟。

“滾下去!”

冷靜下來的楚添辛在心裏暗罵,自己為何還要這樣在意季庭泰的感受,明明是他先不在乎自己的,自己憑什麽還想著他?

又氣又惱的楚添辛坐在榻上生悶氣,想睡也睡不著,忽而頭痛欲裂,每一根神經都好似著了火,不受控制地跳動,向四面八方延伸,欲要將他的頭顱撕裂開來。

一早,季庭泰正去尚書房,路上聽說楚添辛抱恙。

季庭泰匆匆跑過來,攔住綠綃。

“我聽說他不舒服,頭痛不能早朝?現在可好了嗎?怎麽鬧的?我想去看看他,他現在怎麽樣了?”

綠綃看他一眼,心中難免惱怒,說話多少有些不尊敬。

“侯爺怎麽不明白?陛下就是因為跟您生氣才犯頭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好容易喝了藥好些了,您去覲見,不是成心讓陛下難受?”

“綠綃!”雲斂趕緊過來,對季庭泰見禮,隨即看向綠綃,“怎麽說話的?沒規沒矩。”

“綠綃姑娘說的哪裏不對?”

聞虢與餘烈從天乾殿出來看見季庭泰,餘烈知內情,留心聽了幾句,不由開口。

“廷尉,這……”

“太尉有所不知,皇上病癥,皆從此人而來。”餘烈冷冷看著季庭泰,眼神若有殺傷力,早已將他紮成篩子。

聞虢聞言亦是蹙眉不悅。

“太尉容稟,臣並無他意,只想來看望陛下。”

“無論如何,興昭侯都不該如此吵鬧。”聞虢淡聲訓斥,“陛下說過不想見你,興昭侯連聖旨也不遵麽?”

“臣不敢。可是陛下……”

他正想著該找個什麽理由混進去看看楚添辛,就見楓亦從殿中出來。

“啟稟太尉,陛下醒了。知道您與廷尉探望,召您二位入殿覲見。”

說罷,便有侍從迎二人進去。楓亦對季庭泰無聲搖搖頭,殿門開合,無情掐斷了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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