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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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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月

次日,季庭泰好說歹說,楚添辛終於松口去長秋宮用午膳。趁著四下無人,季庭泰叫住來送飯的明河。

“明河。”

“屬下在。”

“皇上如何?”

明河想想,斟酌再三:“皇上很好,上朝與從前無異,只是一見侯爺……”

一見侯爺,就變得瘋瘋癡癡,狠心無情。

季庭泰嘆氣:“罷了,既是我要與他相認,便要承擔相認的果。左右他不會因我亂了分寸,毀了臨國,由著他吧。”

臨國可以沒有季庭泰,但不能沒有楚添辛。

只是楚問宴一事……

季庭泰發起愁。

想必那狄族公主並非善類,要怎麽不動聲色,讓楚添辛防範呢?

薄暮冥冥,西風斜陽。

為怕季庭泰趕人,還不到飯點,楚添辛就到了芙露殿。

用膳時,季庭泰搛了一塊玉帶蝦仁,凝神片刻,狀似無意開口:“十六,你記不記得,從前在太子府,問宴最喜歡這道菜?”

楚添辛頓時警覺:“哥哥很想念他嗎?”

“倒也不是想念,只是許久未見,忽然想起來罷了。”季庭泰失笑,順手把菜放到楚添辛跟前。

“什麽許久未見,”楚添辛嘟著嘴,悶悶不樂,用過膳就把哥哥往床上推,“哥哥就是太閑了,竟然有心去想別人。”

季庭泰無奈戳他。

“這說的什麽話?自從我把你帶回府,可冷落了問宴,問宴都不曾嫌過你是別人。放眼朝堂,他是唯一的兄弟,你……唔……”

延陽殿裏,楚問宴奉旨而來,立在一側,看著楚添辛一味批奏折不理人,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何時他批奏折也要人做伴了?

晾了他許久,楚添辛才開口。

“朕聽說你近日總往後宮去?”

楚問宴:???

外臣私入內宮是個不小的罪名,楚問宴當即跪下,分辨澄清。

“陛下容稟,臣前幾日確實去過後宮,只是那次是因阿顏有孕,皇後娘娘關照,臣才陪同她入宮請安,臣亦上過奏折,經由陛下允準。其餘時間,臣不曾擅入。”

再說,他放著好好的王府不住,天天進宮幹什麽?

“哼,是嗎?”

“陛下明鑒,天子所居,臣不敢擅闖。”

楚添辛不耐地揮揮手:“寧王妃有孕,你就好好陪陪她,朝堂之事暫不用管了。楓亦,送出去。”

這是開始忌憚他了?

可是他有什麽好忌憚的?

直到楓亦帶著一隊人送上一堆補品,還有一位專門給叱羅顏安胎的太醫,楚問宴才回神,重重嘆口氣便罷了,不再多言。

這幾年,楚問宴早就把他摸透了。

心情尚可喚皇兄,不高興了稱寧王,生氣的時候連名帶姓喊他楚問宴,他早習慣了。

這個不容分說的語氣和態度,想必是有誰惹到了他,拿自己來出氣。

也好,他回家歇幾日,好好陪陪阿顏。

誰也不知道,好好的,寧王怎麽又被禁足了。

才經歷了林少府貪汙一事,朝野人心浮動,以為楚添辛拿住了楚問宴的把柄,紛紛揣測,人心惶惶。

朝堂迅速分為三黨。

一為楚問宴不平,覺得楚添辛無憑無據禁足皇親,行事乖張,難以服眾。與之對立的,則開始反思自己是否與楚問宴交往過密,想著把自己摘幹凈。

而問心無愧靜觀其變的,如餘烈唐迎一類,是絕少數。

月上梢頭,醉客樓內。

“還未恭喜狀元郎,如今是三品大員了。”

“虧得公主擡舉,臣敬謝公主。”

“慕月,見過陶少府。”

楚念黎身邊跟著一絕美男子,聞言向陶易忠見禮,懂事乖覺。

“慕月公子好福氣啊,只消倚仗公主就吃穿不愁,不似我等勞碌,殫精竭慮。”

慕月小小吃了一驚,沒料到陶易忠突然發難,不知如何回應,下意識回頭看向楚念黎。

後者略有不滿,輕叩桌面。

“臣只是羨慕罷了,並無他意,公主莫要見怪。”

“慕月膽子小,別嚇他。”

陶易忠勉強笑著,內心勸著自己不必理會他,只把目光往楚念黎身上放。

“明明是公主辛苦謀劃,將軍怎麽只想著貪功,也不知慰勞公主?若換作臣,必然舍不得公主落寞。”

“本將軍身負重任,做得好了才不負公主辛苦,自然比不得別人會動嘴皮子。”閔其敖推門,徑直坐到公主身邊,“公主,我辦妥了。我們回家吧。”

他刻意咬重“回家”二字,目光灼灼,對陶易忠不屑一顧,望向楚念黎時卻是無盡柔情,如一匹忠誠強悍的狼,在主人跟前才會顯出乖順一面,一旦外人踏足領地,占有欲便開始蔓延擴散。

楚念黎卻仿佛根本沒有註意到他的情緒,隔著手帕撫撫他的肩頭,岔開話題。

“辛苦將軍,我點好了菜,將軍落座吧。”

陶易忠適時插嘴:“將軍眼高於頂,就算看不上這些飯菜,也該看在公主等候的份上略坐一坐,嘗嘗公主的心意啊。”

“本將軍只怕外頭的臟東西傷了公主的脾胃。”

楚念黎舉杯示意,打斷二人:“將軍,有勞了。”

“公主,你我夫妻,何必客氣?”閔其敖笑著,往楚念黎身邊靠靠。

推杯換盞間,閔其敖與陶易忠有來有回打嘴仗,好像小孩子吵架鬥嘴,楚念黎不堪其擾,起身叫過慕月。

“我應許慕月出去走走,二位慢用。”

二人緊跟著起身:“公主,夜色深了,不若乘馬車去吧?”

慕月沒說話,安安分分垂著眼眸,自楚念黎身後的侍女手上接過披風,細心給人系好。

楚念黎沖他溫柔一笑。

“不必,我也很久沒陪他出門走走了。”

“好,公主路上小心。”

陶易忠憤憤戳著碟子裏一塊菜。

“這人在公主跟前,很得臉似的。”

閔其敖自斟自飲:“不得臉怎能用公主的封號做名字?”

陶易忠一怔。

月荷,慕月。

心底某一處起了嫉妒,燒得愈發旺盛。

“將軍好肚量,這等姿色的人都容得下。公主的面首不止他一個吧?”

閔其敖不上套:“長公主金尊玉貴,多幾個玩意兒賞玩,算不得大事。”

隔著軒窗,陶易忠清清楚楚看見楚念黎與那個慕月並肩走在街巷,侍從侍女隔開幾步,星月相映,檀郎謝女,一派歲月靜好。

陶易忠心口起伏,努力安慰自己。

不過是長了張好臉。

“將軍說的是,不過皇上雖不比公主,臨國到底安定這麽多年了,戰亂根本波及不到內裏,來日將軍出門作戰,少則數月,多則幾年,公主是成大事的人,豈會貪戀一點情?”

“如你所言,公主不貪戀我,就能輪到你嗎?”

“公主需要我的時候在後頭呢,將軍等著看吧。”

待楚念黎回到公主府,閔其敖早已回來了。

楚念黎見他在府裏也不意外,示意美人先回去歇息,略一點頭勾唇:“將軍。”

閔其敖看也不看慕月,隨楚念黎進了門,回身閂門。

“怎麽了?”

“那個陶易忠不過是垂涎公主美色,不如我能幹,也不如後院的賞心悅目,公主何不棄了他?”

“夫君是吃醋了嗎?”

“噓,這話怎好說?我是名正言順的駙馬,他配不上讓我吃醋。”

楚念黎失笑,給狗順毛似的伸手在閔其敖身上拍拍:“夫君說的很是。”

“以後不帶他了,都不如季庭泰有用。”

“他會有用的。”只是還不到時候罷了。

楚念黎走到裏間,小藥爐裏溫著一盞湯藥。

“公主,這藥用多了有損女子軀體,要不還是……”

“作戲當然要全套。”

“眼下孩子於我只是累贅。”防患未然,沒有身孕才好。楚念黎毫不猶豫,喝盡苦澀湯藥,轉頭與閔其敖分享個中滋味,“不過夫君莫怕,將來我的第一個孩兒,一定是將軍的。”

“能娶到你,是我畢生之幸。”

楚念黎笑笑,並沒有多大反應:“夫君方才說,狀元郎是貪圖美色,後院幾人貪圖錢財。那麽你呢?夫君究竟貪圖我的什麽?”

“我喜歡有野心的女人。”閔其敖慢悠悠道。

“那我呢?”

“公主是有野心,有魅力,聰慧而善謀算的漂亮女人。”

楚念黎笑了很久,末了撫著心口嘆一句。

“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楚添辛是男兒身,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歡聰明的男人?”

“他是一葉障目的螳螂,而我只喜歡運籌帷幄的黃雀。”

楚念黎沒再說話,走近兩步,纖細柔軟的手指捏起他的下頜。

“閔其敖,你知道我喜歡你哪裏嗎?”

“嗯?難道我與公主的婚事不是我恬不知恥求來的麽?”

楚念黎挑眉,不置可否,順勢坐在他腿上,目光交接剎那,笑瞇了眼,用氣音陳說:“權力。”

閔其敖故作詫異,也學著她的樣子挑眉:“我的公主殿下,駙馬不能任實職,我的兵符可是你親手交給楚添辛的。”

“那塊鐵疙瘩的權力哪裏比得上將軍威信的權力呢?”

閔其敖俯身在她耳邊呢喃:“公主喜歡就好,我與公主,算得上一丘之貉。”

楚念黎剛想說什麽,就被三聲叩門聲打斷。

“啟稟公主,駐雪公子已收拾妥當,候在門外。”

閔其敖冷哼一聲。

“他們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公主能分清麽?”

“畢竟是討我歡心的小寵物,而我恰恰偏好陰柔的男人。”

“難道我也是陰柔的男人?”

他又撇撇嘴。

“陰柔的男人沒有陽剛之氣,沒有味道。”

她反問:“將軍是什麽味道?”

“嗯……”他竟真的開始思索,“反正不是臭墨子的窮酸味。”

楚念黎笑著倒進他懷裏,男人輕而易舉把她抱起,笑得更放肆了:“好得很,本公主吃膩了臭墨子,今日就想嘗點不一樣的。”

閔其敖抱著楚念黎,大踏步往內室去。經過門口,窗紙上映出下人等待的身影,院子正中隱約站著一人。

腳步緩了半刻,提高音量:“聾了?公主說讓他滾。”

緊隨其後的,是楚念黎愈發放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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