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165
關燈
小
中
大
第165章 165
緘默之殿是文明延續的種子。
眾賢之賢將黃金國度的餘暉封存於緘默深處, 歷朝歷代，唯有殿主掌握著開門的鑰匙，但這個鑰匙只是一個搜索引擎，他們能借閱與想要的答案相關聯的書籍, 可只能每隔七年去借一次, 每次閱讀的時間只有七天。
唯有通過試煉者, 能享有自由出入藏書室的機會，去無限制地閱讀裏面的寶藏。
緘默之殿設下七重試煉，每通過一層，便能擁有藏書室一年的出入權, 以此疊加至第六層，挑戰者已可以獲得六年權限，而當他通過第七層考驗時，閱讀權限便成為了無限制。
無時間的限制，無權限的限制, 被赫曼努比斯真正認可的挑戰者, 甚至能擁有決定緘默之殿最深處寶庫的未來。
把藏書室燒了都沒問題。
當然，一般不會有人這麽做的, 而歷史上也沒有挑戰者闖到最後一關的記載。
所以也沒人知道赫曼努比斯的意志會在最後一道門出現, 即使那是一抹殘魂, 可若是能獲得覲見他們一直懷念的神, 緘默之殿自己就會一直開啟試煉，一直挑戰下去。
證明自己，也聆聽聖音。
大祭司降臨於此，信徒本能伏身, 以謙卑的姿態來表達自己的尊重與恭敬，他們狂熱地看著神明, 是如此興奮能與赫曼努比斯見面，縱然赫曼努比斯如今眼中的不是他們，但他在此出現就證明他們也能有機會入他的眼。
“你就是……”
聽啊，這聲音也是如此符合他們想象的形象，如此的莊重如此的威嚴——
“王？”
緘默之殿：“……”
緘默之殿：“！！！”
什麽？神的聲音還會讓人神志不清嗎？不然他們怎麽能——
啊，知道了。
一定是那個！
凡人無法聆聽神明的囈語，大腦會自動地把這些話翻譯成邏輯不通的胡言亂語，所以他們才會聽到那些匪夷所思的燒腦語言！
沒錯，這就是完美的真相——
然而他們聽到神明低語。
那一聲聲誠懇的呼喚，那一聲聲真摯的問候。
殿外之人是他們的神，而來緘默之殿拜訪的客人也是真正的神。
“王，你變了很多，即使你不是我記憶裏熟悉的故人，但能與王在這個時代再次相會，我真的……深感愧疚。”
“王，我本該為你獻上最好的一切，卻僅剩下這一縷無能為力的殘魂……我又何德何能再覲見你的聖顏，懇請你讓太陽重現。”
“王，沙漠的太陽早在千年之前就死去了，我怎敢讓妄想與誑語再度蔓生、滋長、遍地難除，你再一次帶來了禁忌。”
祭司握住了拐杖，他在此投下悲憫目光，懷念故人，卻也正因為是故人，所以更不可饒恕他所做的一切。
不可窺探的雙眼之中倒映出真正挑戰者的模樣。
赫曼努比斯註意到了賽諾，但也沒有忽視海什木，相反，因為賽諾很明顯就是跟著海什木而來，所以他對於海什木的警惕更高。
他瞧見海什木仰頭卻像是俯視，神眼中眾生平等，而他眼中眾神皆紅塵；那不可捉摸的存在冷眼旁觀，就像是曾經間接引誘赤王一路走向極端的花之女神，又像是導致沙漠帝國一夜分崩離析的罪魁禍首。
深淵與之常存。
禁忌知識構築了他這個人。
賽諾頃刻站了起來：“你最好知道你要做什麽，赫曼努比斯。”
那些意有所指的話說明赫曼努比斯對他對赤王的態度絕非簡單的敘舊而已。
“不是王讓我繼續開門嗎？”赫曼努比斯說道，“那麽作為緘默之殿的守門人，我就做好我該做的。”
拐柄重重撞向地面。
無形的波紋蔓延，那本該只籠罩試煉祭臺的祭司之力，在頃刻擴散蔓延全殿。
“王，我的王，我會將你的錯誤就此中止，將你帶回冥土，這個時代已不是赤王的時代——”
跪倒在地的人裏已有幾位的口鼻滲出鮮血，頭腦嗡嗡作響更驚懼惶恐自己竟直面了赤王和大祭司的爭端，卻沒想到，眨眼雷光降下，可怕的壓迫感一瞬煙消雲散，赫曼努比斯身影不在，同一時間藏書室大門的眼睛紋路以極不穩定的頻率閃爍光澤，仿佛什麽被封印在內。
藏書室的門還敞開著。
賽諾在門邊坐下，尾巴懶散掃著地面：“進去吧，六天的時間都足夠你看完裏面的所有書目了。”
他神色冷靜，模樣鎮定，就好似剛才在瞬間出手應敵、又在瞬間將赫曼努比斯的意識封印的人不是他——他看起來什麽都沒做，只是等身邊的摯友通過了六重考驗，在藏書室前等海什木回來而已。
“對赫曼努比斯寬容點。”海什木沒有求情的意思，畢竟他同樣對赫曼努比斯剛才的行為舉止很不感冒，赤王才是真正有權處置他的大祭司的人選，不過他們剛開始是來緘默之殿做客的，把局面搞得不太好收拾也不大行。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和他們自己的世界高度相似，只是時間線稍微滯後，若賽諾來到這裏，都沒辦法擺脫赤王的身份，那麽回到他們自己的世界之後，他也只會是赤王，不可能再是大風紀官。
賽諾沒有變，但他身邊的人會變，這裏是一個試驗場，他可以在這裏和赫曼努比斯說開，同樣可以在這裏向平行世界的朋友證明真實的自己。
“知道了，我也不會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他若是再試探我，我就讓他從狼之祭司變成祭死之狼。”賽諾拍了拍門，“有事叫我，沒有收獲我們直接問赫曼努比斯就好，反正他的靈魂碎片還在這裏，能解答我們的任何問題。”
那可真是太慘了。
海什木對上那一顆眼睛，赫曼努比斯的瞳孔仿佛在眨也不眨地盯著海什木，盯著被赫曼努比斯稱為“禁忌”和“錯誤”的海什木。
海什木用指關節敲了敲眼睛的圖案，豎了一個中指才轉身進去。
赫曼努比斯：“……”
賽諾的目光終於在海什木進去之後，從海什木的身上徹底收回，他看向東倒西歪的緘默之殿的成員，語氣聽上去一如既往的稍有冒犯：“海什木帶來的草藥有鎮定安神的效果，你們可以讓首領安排下去，讓他自己也喝點，那能延緩身體枯竭病變的速度。”
稍顯欠揍的理所當然的口吻，在試煉前是自以為是、傲慢冷酷的形象，然而在此時，他的頭頂已加冕上赤王的皇冠，理所當然成了本該如此，自以為是成了陳述事實，傲慢冷酷套在一個王身上簡直是再合理不過的態度，甚至用在一個王身上時，他之前根本不傲慢，根本不冷酷。
雖然赫曼努比斯才是他們信仰的神，但赫曼努比斯本身就追隨了赤王，如今高層的事情，緘默之殿的信徒哪敢插手，自然是要留出空間給他們探討，賽諾不僅考慮到了他們的受傷，還考慮到緘默之殿現任首領巴穆恩的身體狀況，只有不識好歹的人才會在這裏當背景板。
賽索斯攙扶著巴穆恩要帶他離開，卻仍不由自主看向了賽諾的方向，然後他對上了正好朝他看來的賽諾，悚然一驚本能要錯開目光，賽諾卻說道：“你留一下。”
他沒有指名道姓。
所以要離開的眾人面面相覷，賽索斯本人則僵直著身體沒有動彈，於是賽諾再重覆了一次：“你留一下，賽索斯。”
首領的目光寄於期盼與狂熱，賽索斯神色不變地將首領轉交他人，在緘默之殿的信徒都離開之後，他緩步走到賽諾和赫曼努比斯的眼前，要單膝跪下。
但賽諾的速度比他更快。
石板破裂，碎屑飛馳，冰冷的神威由此擴散，也在此壓制，被盯上的獵物瞬間毛骨悚然，本能揮舞長槍抵擋，但那高天之眼俯瞰渺茫眾生，凡人皆螻蟻，神明揮手就能讓他們化作齏粉。
賽索斯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但他幾度從生死邊緣掙紮脫困，他意識到眼前也不過是一場試煉，他不會死，但要麽他在這裏折服所有驕傲，要麽就擊敗眼前緘默之殿信仰的啟始之神。
弓弦於指尖繃緊。
淌入眼睛的鮮血模糊了視線，但賽索斯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箭支在偏移中瞄準荷魯斯之眼，指尖放松的那一刻，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就此顛倒。
……
書本被合於掌間。
海什木出去的時候，藏書室的門已經完全碎裂了，其上鑲嵌的神明之眼也不知所蹤。
賽索斯和賽諾坐在一塊，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在嶄新的起點談笑風生，氣氛和諧，心情愉快。
“看樣子你已經把他拉下水了。”海什木接近兩人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停下了正在談論的話題轉頭看他，海什木註意到賽索斯的精神氣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賽諾身上，“赫曼努比斯可真倒黴啊。”
賽索斯眨了眨眼，不由得看向了賽諾，而賽諾很不在意地回答：“有什麽倒黴的，是他試探在先，也是他服輸在先。”
赫曼努比斯將賽諾與這裏的赤王劃上等號，認為海什木是花神與禁忌知識糟粕的集合，他用緘默之殿的人的性命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還心系子民，用針對海什木的殺意去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因私欲忘卻本我，用挑釁等手段去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還具備賢者為之拜服的可貴品質。
眼前的赤王當然不懼一切試探與考驗，但——
誰給他資格考驗了？
這種為了未來宏圖，無視民眾所受傷害所付出的犧牲的大義，真有神明的風範。
和天理一樣的傲慢。
賽諾都敢對天理露出殺意亮出武器，赫曼努比斯算什麽？
他就該做好自己也是代價之一的準備。
何況赫曼努比斯如今尚存的力量不足全盛時期的百分之一，敢以這樣的實力去挑戰賽諾，真當賽諾白當那麽多年赤王？
好在王與祭司不是創世之神和拾權之人，賽諾沒有抹殺赫曼努比斯在緘默之殿留下的神魂，赫曼努比斯也當機立斷做出了彌補。
賽索斯被賽諾推舉，被赫曼努比斯初步認可，神紋刻上賽索斯的肌膚，他能使用更純粹的赫曼努比斯之力，甚至能讓赫曼努比斯一直陪同身側——賽索斯作為跋靈的繼承人之一，在繼承人之間決鬥出跋靈所屬權之前，能夠擁有接觸跋靈最初主人的機會，本就是非常大的機緣。
對於赫曼努比斯而言，他既能看到另一個王更多的一面，也能走出去以新的角度看一看這個世界，若賽索斯最終不合心意，他去面見其他繼承人便是，若這一屆的繼承人都不符合心意，那就繼續沈睡於緘默之殿，繼續做藏書室裏的緘默之士——不能說獲利，但至少，不會吃虧。
而且赫曼努比斯對於現在面前的王也挺好奇的，他能看出賽諾來自另一個魔神時代，對賽諾和海什木的真實來歷也無比好奇，賽索斯幫他問出口，不過賽諾只回答了自己算是風紀官和赤王意識的混合，他和海什木來自另一條時間線的未來。
他不用說得多明白，太明白也徒增事端，反正對面的人能幫他想明白。
“難怪海什木會說你把我拉下水。”賽索斯若有所思，“赤王的記憶在你身上融合，你既是賽諾又是阿赫瑪爾，而我如今也算是和你有了類似的機緣……不過比起赤王直接神降，我倒是幸運多了。”
賽索斯無奈搖了搖頭。
兩個天差地別的身份極容易混淆認知，王的身份高於祭司，但比起自己的記憶被上位者吞沒成為完全陌生的自己，即使能擁有無上權威又如何，賽索斯還是覺得他現在這樣子能借用赫曼努比斯的力量就夠了。
海什木瞥了一眼賽諾。
他從來都覺得身份混淆的說法很可笑，賽諾不是獲得了赤王的記憶，而是他以大風紀官為起始，塑造了未來赤王的人生，不過比起穿越過去成為歷史人物這個說法，還是未來之人獲得過去神明庇護更為合適。
“裏面有轉化狼與人形態的記錄。”海什木說道，“不過你直接問赫曼努比斯好了，你們可以一邊看書、一邊實踐。”
“……”賽諾扭頭看著海什木，“那你在裏面待那麽久幹什麽？直接出來告訴我不行嗎？”
“館藏裏有很多有趣的書，比如赤王和花神的故事。”
“……”雖然知道海什木另有打算，這番話不過是搪塞的借口，但賽諾不知道為何產生了一些負面情緒，“你明知道在我們的世界我和娜布沒有過界的關系。”
“我有就行了，誰管你。”
“——海什木！”
“在呢。”海什木敷衍點點頭，“我還是打算按原計劃去雨林一趟，沙漠是你的主場，你總不可能連已經做過一遍的事情都完不成吧？還有賽索斯他們幫你呢。”
“……”賽諾的動作倏然停下，他微妙地看著海什木，“你是不是要背著我去看提納裏他們的熱鬧？”
“別開玩笑了，我怎麽會想看他們知道我們倆情況的表情。”海什木回他，“我是為了帕爾。”
“……哦。”賽諾說道，“那你去吧，反正看熱鬧的人裏面，也總有我一個。”
被海什木扔下這件事讓賽諾不大高興，但有些事情的確只有賽諾能做，再加上海什木想去雨林放松放松，也是因為海什木相信賽諾有讓海什木兜底的能力，所以賽諾最終還是答應了。
當然。
很快他就會後悔的。
……
雨林之中。
繁覆的字符構建似真似假的影像，初代樹王慢慢睜開了眼。
藏書室與智慧宮的功能近似，而海什木本就和帕爾討論過虛空終端的設想，所以他借助了緘默之殿的藏書館，讓帕爾的意識作為智腦存在，讓帕爾能夠以投影的方式重現人間。
“真高興與你再……”
“海什木！”
蝸居於一隅，珍寶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日益倍增的欲望驅使著帕爾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第一時間就撲了過來，他歡喜地想和海什木擁抱，身體卻直接在雙臂慣性地合攏中穿過了眼前之人。
帕爾：“……”
他扭頭對上了海什木微妙的目光，委屈得整個人好像是焉了吧唧的花：“海什木……”
他的眼睛紅了：“我碰不到你，海什木。”
海什木無語：“你本來就碰不到我，你現在只是一個投影。”
帕爾：“嗚。”
海什木：“？”
帕爾的眼裏迅速地蓄起淚水，與世界樹斷開鏈接的他如新生稚兒，對海什木相關的任何事都極度敏感，此時他的情感被無限放大，竟是一瞬間崩潰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還不如把我關起來！海什木你個混蛋！你是不是嫌棄我長得像個人不喜歡我了！”
海什木：“？？？”
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
娜布從仙靈變龍賽諾變成狼又不是他——
海什木：“……”
林中鳥雀驚飛，樹葉颯颯，帕爾的哭聲不絕，根本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趨勢。
海什木：“夠了，別哭了，你本體本來也不是人，能跑能跳的樹不是比動物稀罕多了嗎。”
帕爾：“……”
他哭得更大聲了：“但是我現在連樹都不是了！我要去把我給布耶爾的搶回來！那是我的！我的！海什木喜歡的能跑能跳的樹應該是我！！你不許討厭我！！！”
海什木：“……”好煩啊，早知道他應該留在沙漠燒烤，為什麽帕爾醒來後能這麽吵。
“你還在想別人！！！”
“閉嘴！！！”
……
須彌城。
“是真的！”派蒙握緊拳頭，超大聲地說話，“我和空都聽見了！當時被我我們揍的鍍金旅團也聽見了！有一個男的大聲控訴你欺騙了他的感情！太過分了，拋夫棄子，始亂終棄，你還讓他閉嘴！！渣男！！！”
艾爾海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緘默之殿是文明延續的種子。
眾賢之賢將黃金國度的餘暉封存於緘默深處, 歷朝歷代，唯有殿主掌握著開門的鑰匙，但這個鑰匙只是一個搜索引擎，他們能借閱與想要的答案相關聯的書籍, 可只能每隔七年去借一次, 每次閱讀的時間只有七天。
唯有通過試煉者, 能享有自由出入藏書室的機會，去無限制地閱讀裏面的寶藏。
緘默之殿設下七重試煉，每通過一層，便能擁有藏書室一年的出入權, 以此疊加至第六層，挑戰者已可以獲得六年權限，而當他通過第七層考驗時，閱讀權限便成為了無限制。
無時間的限制，無權限的限制, 被赫曼努比斯真正認可的挑戰者, 甚至能擁有決定緘默之殿最深處寶庫的未來。
把藏書室燒了都沒問題。
當然，一般不會有人這麽做的, 而歷史上也沒有挑戰者闖到最後一關的記載。
所以也沒人知道赫曼努比斯的意志會在最後一道門出現, 即使那是一抹殘魂, 可若是能獲得覲見他們一直懷念的神, 緘默之殿自己就會一直開啟試煉，一直挑戰下去。
證明自己，也聆聽聖音。
大祭司降臨於此，信徒本能伏身, 以謙卑的姿態來表達自己的尊重與恭敬，他們狂熱地看著神明, 是如此興奮能與赫曼努比斯見面，縱然赫曼努比斯如今眼中的不是他們，但他在此出現就證明他們也能有機會入他的眼。
“你就是……”
聽啊，這聲音也是如此符合他們想象的形象，如此的莊重如此的威嚴——
“王？”
緘默之殿：“……”
緘默之殿：“！！！”
什麽？神的聲音還會讓人神志不清嗎？不然他們怎麽能——
啊，知道了。
一定是那個！
凡人無法聆聽神明的囈語，大腦會自動地把這些話翻譯成邏輯不通的胡言亂語，所以他們才會聽到那些匪夷所思的燒腦語言！
沒錯，這就是完美的真相——
然而他們聽到神明低語。
那一聲聲誠懇的呼喚，那一聲聲真摯的問候。
殿外之人是他們的神，而來緘默之殿拜訪的客人也是真正的神。
“王，你變了很多，即使你不是我記憶裏熟悉的故人，但能與王在這個時代再次相會，我真的……深感愧疚。”
“王，我本該為你獻上最好的一切，卻僅剩下這一縷無能為力的殘魂……我又何德何能再覲見你的聖顏，懇請你讓太陽重現。”
“王，沙漠的太陽早在千年之前就死去了，我怎敢讓妄想與誑語再度蔓生、滋長、遍地難除，你再一次帶來了禁忌。”
祭司握住了拐杖，他在此投下悲憫目光，懷念故人，卻也正因為是故人，所以更不可饒恕他所做的一切。
不可窺探的雙眼之中倒映出真正挑戰者的模樣。
赫曼努比斯註意到了賽諾，但也沒有忽視海什木，相反，因為賽諾很明顯就是跟著海什木而來，所以他對於海什木的警惕更高。
他瞧見海什木仰頭卻像是俯視，神眼中眾生平等，而他眼中眾神皆紅塵；那不可捉摸的存在冷眼旁觀，就像是曾經間接引誘赤王一路走向極端的花之女神，又像是導致沙漠帝國一夜分崩離析的罪魁禍首。
深淵與之常存。
禁忌知識構築了他這個人。
賽諾頃刻站了起來：“你最好知道你要做什麽，赫曼努比斯。”
那些意有所指的話說明赫曼努比斯對他對赤王的態度絕非簡單的敘舊而已。
“不是王讓我繼續開門嗎？”赫曼努比斯說道，“那麽作為緘默之殿的守門人，我就做好我該做的。”
拐柄重重撞向地面。
無形的波紋蔓延，那本該只籠罩試煉祭臺的祭司之力，在頃刻擴散蔓延全殿。
“王，我的王，我會將你的錯誤就此中止，將你帶回冥土，這個時代已不是赤王的時代——”
跪倒在地的人裏已有幾位的口鼻滲出鮮血，頭腦嗡嗡作響更驚懼惶恐自己竟直面了赤王和大祭司的爭端，卻沒想到，眨眼雷光降下，可怕的壓迫感一瞬煙消雲散，赫曼努比斯身影不在，同一時間藏書室大門的眼睛紋路以極不穩定的頻率閃爍光澤，仿佛什麽被封印在內。
藏書室的門還敞開著。
賽諾在門邊坐下，尾巴懶散掃著地面：“進去吧，六天的時間都足夠你看完裏面的所有書目了。”
他神色冷靜，模樣鎮定，就好似剛才在瞬間出手應敵、又在瞬間將赫曼努比斯的意識封印的人不是他——他看起來什麽都沒做，只是等身邊的摯友通過了六重考驗，在藏書室前等海什木回來而已。
“對赫曼努比斯寬容點。”海什木沒有求情的意思，畢竟他同樣對赫曼努比斯剛才的行為舉止很不感冒，赤王才是真正有權處置他的大祭司的人選，不過他們剛開始是來緘默之殿做客的，把局面搞得不太好收拾也不大行。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和他們自己的世界高度相似，只是時間線稍微滯後，若賽諾來到這裏，都沒辦法擺脫赤王的身份，那麽回到他們自己的世界之後，他也只會是赤王，不可能再是大風紀官。
賽諾沒有變，但他身邊的人會變，這裏是一個試驗場，他可以在這裏和赫曼努比斯說開，同樣可以在這裏向平行世界的朋友證明真實的自己。
“知道了，我也不會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他若是再試探我，我就讓他從狼之祭司變成祭死之狼。”賽諾拍了拍門，“有事叫我，沒有收獲我們直接問赫曼努比斯就好，反正他的靈魂碎片還在這裏，能解答我們的任何問題。”
那可真是太慘了。
海什木對上那一顆眼睛，赫曼努比斯的瞳孔仿佛在眨也不眨地盯著海什木，盯著被赫曼努比斯稱為“禁忌”和“錯誤”的海什木。
海什木用指關節敲了敲眼睛的圖案，豎了一個中指才轉身進去。
赫曼努比斯：“……”
賽諾的目光終於在海什木進去之後，從海什木的身上徹底收回，他看向東倒西歪的緘默之殿的成員，語氣聽上去一如既往的稍有冒犯：“海什木帶來的草藥有鎮定安神的效果，你們可以讓首領安排下去，讓他自己也喝點，那能延緩身體枯竭病變的速度。”
稍顯欠揍的理所當然的口吻，在試煉前是自以為是、傲慢冷酷的形象，然而在此時，他的頭頂已加冕上赤王的皇冠，理所當然成了本該如此，自以為是成了陳述事實，傲慢冷酷套在一個王身上簡直是再合理不過的態度，甚至用在一個王身上時，他之前根本不傲慢，根本不冷酷。
雖然赫曼努比斯才是他們信仰的神，但赫曼努比斯本身就追隨了赤王，如今高層的事情，緘默之殿的信徒哪敢插手，自然是要留出空間給他們探討，賽諾不僅考慮到了他們的受傷，還考慮到緘默之殿現任首領巴穆恩的身體狀況，只有不識好歹的人才會在這裏當背景板。
賽索斯攙扶著巴穆恩要帶他離開，卻仍不由自主看向了賽諾的方向，然後他對上了正好朝他看來的賽諾，悚然一驚本能要錯開目光，賽諾卻說道：“你留一下。”
他沒有指名道姓。
所以要離開的眾人面面相覷，賽索斯本人則僵直著身體沒有動彈，於是賽諾再重覆了一次：“你留一下，賽索斯。”
首領的目光寄於期盼與狂熱，賽索斯神色不變地將首領轉交他人，在緘默之殿的信徒都離開之後，他緩步走到賽諾和赫曼努比斯的眼前，要單膝跪下。
但賽諾的速度比他更快。
石板破裂，碎屑飛馳，冰冷的神威由此擴散，也在此壓制，被盯上的獵物瞬間毛骨悚然，本能揮舞長槍抵擋，但那高天之眼俯瞰渺茫眾生，凡人皆螻蟻，神明揮手就能讓他們化作齏粉。
賽索斯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但他幾度從生死邊緣掙紮脫困，他意識到眼前也不過是一場試煉，他不會死，但要麽他在這裏折服所有驕傲，要麽就擊敗眼前緘默之殿信仰的啟始之神。
弓弦於指尖繃緊。
淌入眼睛的鮮血模糊了視線，但賽索斯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箭支在偏移中瞄準荷魯斯之眼，指尖放松的那一刻，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就此顛倒。
……
書本被合於掌間。
海什木出去的時候，藏書室的門已經完全碎裂了，其上鑲嵌的神明之眼也不知所蹤。
賽索斯和賽諾坐在一塊，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在嶄新的起點談笑風生，氣氛和諧，心情愉快。
“看樣子你已經把他拉下水了。”海什木接近兩人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停下了正在談論的話題轉頭看他，海什木註意到賽索斯的精神氣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賽諾身上，“赫曼努比斯可真倒黴啊。”
賽索斯眨了眨眼，不由得看向了賽諾，而賽諾很不在意地回答：“有什麽倒黴的，是他試探在先，也是他服輸在先。”
赫曼努比斯將賽諾與這裏的赤王劃上等號，認為海什木是花神與禁忌知識糟粕的集合，他用緘默之殿的人的性命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還心系子民，用針對海什木的殺意去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因私欲忘卻本我，用挑釁等手段去試探眼前的赤王是否還具備賢者為之拜服的可貴品質。
眼前的赤王當然不懼一切試探與考驗，但——
誰給他資格考驗了？
這種為了未來宏圖，無視民眾所受傷害所付出的犧牲的大義，真有神明的風範。
和天理一樣的傲慢。
賽諾都敢對天理露出殺意亮出武器，赫曼努比斯算什麽？
他就該做好自己也是代價之一的準備。
何況赫曼努比斯如今尚存的力量不足全盛時期的百分之一，敢以這樣的實力去挑戰賽諾，真當賽諾白當那麽多年赤王？
好在王與祭司不是創世之神和拾權之人，賽諾沒有抹殺赫曼努比斯在緘默之殿留下的神魂，赫曼努比斯也當機立斷做出了彌補。
賽索斯被賽諾推舉，被赫曼努比斯初步認可，神紋刻上賽索斯的肌膚，他能使用更純粹的赫曼努比斯之力，甚至能讓赫曼努比斯一直陪同身側——賽索斯作為跋靈的繼承人之一，在繼承人之間決鬥出跋靈所屬權之前，能夠擁有接觸跋靈最初主人的機會，本就是非常大的機緣。
對於赫曼努比斯而言，他既能看到另一個王更多的一面，也能走出去以新的角度看一看這個世界，若賽索斯最終不合心意，他去面見其他繼承人便是，若這一屆的繼承人都不符合心意，那就繼續沈睡於緘默之殿，繼續做藏書室裏的緘默之士——不能說獲利，但至少，不會吃虧。
而且赫曼努比斯對於現在面前的王也挺好奇的，他能看出賽諾來自另一個魔神時代，對賽諾和海什木的真實來歷也無比好奇，賽索斯幫他問出口，不過賽諾只回答了自己算是風紀官和赤王意識的混合，他和海什木來自另一條時間線的未來。
他不用說得多明白，太明白也徒增事端，反正對面的人能幫他想明白。
“難怪海什木會說你把我拉下水。”賽索斯若有所思，“赤王的記憶在你身上融合，你既是賽諾又是阿赫瑪爾，而我如今也算是和你有了類似的機緣……不過比起赤王直接神降，我倒是幸運多了。”
賽索斯無奈搖了搖頭。
兩個天差地別的身份極容易混淆認知，王的身份高於祭司，但比起自己的記憶被上位者吞沒成為完全陌生的自己，即使能擁有無上權威又如何，賽索斯還是覺得他現在這樣子能借用赫曼努比斯的力量就夠了。
海什木瞥了一眼賽諾。
他從來都覺得身份混淆的說法很可笑，賽諾不是獲得了赤王的記憶，而是他以大風紀官為起始，塑造了未來赤王的人生，不過比起穿越過去成為歷史人物這個說法，還是未來之人獲得過去神明庇護更為合適。
“裏面有轉化狼與人形態的記錄。”海什木說道，“不過你直接問赫曼努比斯好了，你們可以一邊看書、一邊實踐。”
“……”賽諾扭頭看著海什木，“那你在裏面待那麽久幹什麽？直接出來告訴我不行嗎？”
“館藏裏有很多有趣的書，比如赤王和花神的故事。”
“……”雖然知道海什木另有打算，這番話不過是搪塞的借口，但賽諾不知道為何產生了一些負面情緒，“你明知道在我們的世界我和娜布沒有過界的關系。”
“我有就行了，誰管你。”
“——海什木！”
“在呢。”海什木敷衍點點頭，“我還是打算按原計劃去雨林一趟，沙漠是你的主場，你總不可能連已經做過一遍的事情都完不成吧？還有賽索斯他們幫你呢。”
“……”賽諾的動作倏然停下，他微妙地看著海什木，“你是不是要背著我去看提納裏他們的熱鬧？”
“別開玩笑了，我怎麽會想看他們知道我們倆情況的表情。”海什木回他，“我是為了帕爾。”
“……哦。”賽諾說道，“那你去吧，反正看熱鬧的人裏面，也總有我一個。”
被海什木扔下這件事讓賽諾不大高興，但有些事情的確只有賽諾能做，再加上海什木想去雨林放松放松，也是因為海什木相信賽諾有讓海什木兜底的能力，所以賽諾最終還是答應了。
當然。
很快他就會後悔的。
……
雨林之中。
繁覆的字符構建似真似假的影像，初代樹王慢慢睜開了眼。
藏書室與智慧宮的功能近似，而海什木本就和帕爾討論過虛空終端的設想，所以他借助了緘默之殿的藏書館，讓帕爾的意識作為智腦存在，讓帕爾能夠以投影的方式重現人間。
“真高興與你再……”
“海什木！”
蝸居於一隅，珍寶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日益倍增的欲望驅使著帕爾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第一時間就撲了過來，他歡喜地想和海什木擁抱，身體卻直接在雙臂慣性地合攏中穿過了眼前之人。
帕爾：“……”
他扭頭對上了海什木微妙的目光，委屈得整個人好像是焉了吧唧的花：“海什木……”
他的眼睛紅了：“我碰不到你，海什木。”
海什木無語：“你本來就碰不到我，你現在只是一個投影。”
帕爾：“嗚。”
海什木：“？”
帕爾的眼裏迅速地蓄起淚水，與世界樹斷開鏈接的他如新生稚兒，對海什木相關的任何事都極度敏感，此時他的情感被無限放大，竟是一瞬間崩潰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還不如把我關起來！海什木你個混蛋！你是不是嫌棄我長得像個人不喜歡我了！”
海什木：“？？？”
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
娜布從仙靈變龍賽諾變成狼又不是他——
海什木：“……”
林中鳥雀驚飛，樹葉颯颯，帕爾的哭聲不絕，根本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趨勢。
海什木：“夠了，別哭了，你本體本來也不是人，能跑能跳的樹不是比動物稀罕多了嗎。”
帕爾：“……”
他哭得更大聲了：“但是我現在連樹都不是了！我要去把我給布耶爾的搶回來！那是我的！我的！海什木喜歡的能跑能跳的樹應該是我！！你不許討厭我！！！”
海什木：“……”好煩啊，早知道他應該留在沙漠燒烤，為什麽帕爾醒來後能這麽吵。
“你還在想別人！！！”
“閉嘴！！！”
……
須彌城。
“是真的！”派蒙握緊拳頭，超大聲地說話，“我和空都聽見了！當時被我我們揍的鍍金旅團也聽見了！有一個男的大聲控訴你欺騙了他的感情！太過分了，拋夫棄子，始亂終棄，你還讓他閉嘴！！渣男！！！”
艾爾海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