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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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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

上午十點,明黛被明莉喊醒了。

“姐姐,醒醒。”

明莉半跪在大床旁側的地毯上伸手輕輕晃著姐姐。

明黛被弄醒了,但沒能清醒過來,她身體軟軟地伏在馨香的被子下,長睫覆蓋著的水眸半闔著,瞌睡蟲仍在她腦內盤旋著。

她昨天想事情失眠到夜裏三點才入睡,眼下只覺得困頓。

直到混沌的耳側聽見明莉說了一句,“樓下車庫停了一輛邁巴赫,姐姐,孟先生來了。”

“……”

明黛一瞬間清醒了,她一下撐著絨被半坐起了身,剛才還睡眼惺忪睜不開的一雙眼眸頃刻間清醒地不能再清醒。

她手掀開被子,烏黑長發自然柔順地披在單薄的後背上,她一邊下床,一邊看向妹妹,輕蹙著眉,問:“現在在哪裏?”

明莉指了指門外,“現在應該才被爸爸迎進來。”

思索了一晚上也勸了自己一晚上,明黛還是沒辦法坦然面對父親要跟孟微年談聯姻的事,她才醒過來,情緒無法平靜,滿腦子想著的是要阻止父親開口,於是她雙腳才踩在地毯上,就往外走。

“姐姐——”明莉被姐姐飛快的動作嚇到,印象中,姐姐從沒這樣快走過,她身體不好,快走久了會不舒服的,她扭頭看向已然拉開房門去了外面的明黛,回過神來,忙道:“姐姐,你還沒換衣服!”

明黛沒聽見明莉的呼喊,她疾步走過明亮的走廊,繞過樓梯拐角,一只手扶著雕花樓梯扶手,飛快下著樓梯。

“小黛,你這是——”

父親訝異的嗓音響在一樓樓梯口處,明黛聽到父親的聲音,下樓梯的腳步驟然停在那裏。

她擡眸看向一樓客廳跟樓梯的交界處。

父親衣著整齊站在左側,而右側,站著從手工高定皮鞋到布料考究的西裝三件套都一絲不茍的孟微年。

此刻,孟微年只瞧了她一眼,便偏了偏頭,看向樓梯扶手旁與人齊高的青花瓷。

明黛感知到孟微年那一眼,才想起什麽。

她低頭看了看,先是註意到了自己沒有穿拖鞋的雙腳,就那麽光裸著踩在乳白色大理石鋪就的樓梯上,十根圓潤粉嫩的腳趾俏生生壓著乳白色地板,往上是及膝睡袍遮不住的一雙纖細筆直的柔白小腿,而再往上——

明黛臉倏地燥熱了下。

她猛地轉身,背對了孟微年那一側,隨後,輕咬了下唇,便擡步就往樓梯上快步走。

邊走,明黛邊擡起一只手,將因為快步走滑落到手臂處的吊帶提到了肩膀上。

她閉了閉眼,臉更熱了。

昨晚睡覺時她穿的是吊帶睡裙加一件外罩的絲質睡袍,剛才因為她走動的動作,睡袍領口和睡裙的一根吊帶齊齊從左肩頭滑落,肩膀內側到鎖骨那一片雪白肌膚全都露了出來,甚至胸脯上方微微起伏的那片區域也露了三分之一。

衣衫不整到有些香艷的程度。

幸虧孟微年足夠紳士,沒有在她睡袍滑落後露出來的肌膚上多看,但她這一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孟微年面前多呆了。

即便要阻止父親開口,起碼她要先回房間換掉這身令她出糗的吊帶睡袍。

上了二樓,明黛走回房間,妹妹明莉才出她的房門,見她回來,又跟著回了房間。

“姐姐,你是想去制止父親跟孟先生開口嗎?”

明莉趴在衣帽間門口,看著姐姐脫掉睡袍,又脫掉吊帶睡裙,只穿內衣站在一面衣櫃跟前挑選著衣服,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才輕聲問道。

即便她是個女生,性取向也正常,但每次看見姐姐這模樣,她都會控制不住地臉紅心跳。

沒人能比姐姐的身材更好,細長而又不柴的雙腿,盈盈一握的腰肢還有並不幹癟的胸脯,不止是身材,還有一身比雪還要白的肌膚,只瞧一眼,姐姐的香軟柔美就撲面而來。

“我不知道,莉莉,我現在很矛盾,我想要爸爸能得到孟大哥的幫助,”明黛比才起床時平靜了一點,也沒那麽沖動了,她眉頭輕蹙,挑好一件襯衫裙套在身上,而後看向妹妹明莉,“可是,我又不希望爸爸跟孟大哥提出聯姻,這很荒唐。”

明莉想了想,說:“姐姐,不如順其自然吧,你阻止不了爸爸開口的,爸爸昨天說這事的時候很興奮,像是對孟先生寄予厚望,姐姐,應該沒人能阻止爸爸的。”

明黛站在原地楞了一會。

確實,沒人能輕而易舉阻止父親。

這是父親唯一的希望。

明莉看了眼手表,只能寬慰姐姐一句,“姐姐,我要去學校了,聯姻的事你也別太煩心,早飯的時候,我聽媽媽說這件事,孟先生百分之八十不會同意的。”

臥室內很快只有明黛一個人。

明黛在衣帽間的沙發登上坐下。

她聽到了明莉的寬慰聲,心裏也認同林茜的話,可她還是不安。

順其自然的結果不外乎是兩種,一種是孟微年同意父親的聯姻提議,另一種孟微年拒絕父親。

如果是前者,她煩惱之後該如何面對孟西澤和外界的流言蜚語,是後者的話,她又煩惱父親恐怕會因為公司的事一夜白頭。

左右為難,明黛沒有覺得人生沒有哪一刻會比此刻的她還要再坐立難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黛起了身,離開了臥室,前往三樓父親的書房。

她不能呆在房間,她要去打探下情況,呆在房間消息閉塞的局面讓她焦慮地有些胸悶。

明黛踩著樓梯上樓,她原本打算走小人行徑趴在父親書房門口偷聽,可才上三樓,還沒走到父親書房門口,就碰見了從三樓衛生間出來的孟微年。

“孟……孟大哥!”做賊心虛的明黛嚇了一跳,立即停在那裏,她眼睫毛飛快地眨了兩下,臉色都被嚇的發白,腳下站不太穩,伸手扶住了身側的墻,拘謹地喊了一聲孟微年。

孟微年手才拉上衛生間的門,聽見聲,側身看向明黛,他眸溫和地很,像在看一個小輩,“見到我怎麽嚇成這樣?”

“……”明黛覺得尷尬,她不知道父親是否已然跟孟微年開了口提了聯姻,但她揣摩了下孟微年平和的神色,猜測著這時候父親應該還沒說,不然此刻孟微年應該會同她一般尷尬吧。

她慶幸著父親還沒開口,心裏一個聲音在鼓動著她此刻開口讓孟微年離開這裏,不要聽父親提聯姻的荒唐想法,可心裏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制止她,讓她想一想父親昨晚臉色灰敗的可憐模樣。

“怎麽不說話?”孟微年很輕地笑了一下,耐心地看著她。

明黛心裏在天人交戰,左右拉扯,根本沒辦法聽清孟微年同她說的話,好一會,她出神的眸終於聚焦,明黛微微垂眸,避開孟微年的視線,輕聲為失禮的行為道歉,“我剛才在想事情,沒聽清您說話,孟大哥,不耽誤您時間了,我父親應該還在等您,我回房間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

她其實心裏明白,孟微年大概率不會答應父親提的聯姻請求。

因為實在是太荒謬。

可不知道怎麽的,她心裏還是有那麽一絲絲忐忑,忐忑孟微年會出乎她意料地答應。

糾結來糾結去,始終拿不定主意,明黛頭又開始疼起來。

她從小到大,從沒被這麽一件事折磨過,她不想再過問了。

不如就聽妹妹的話,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明黛轉身走得很快,並沒註意到,孟微年站在原地,平和的目光在她轉身的一瞬間變得深不可測,而那道幽深的眸光則靜靜地長久地落在了她纖薄的後背上。

“微年,怎麽站在那不動?我這還有好茶沒給你泡呢,來來來,我們繼續品茶。”

身後傳來明黛父親的喊聲,孟微年才收回目光,轉身看向明昇,微笑道:“好,伯父,這就來。”

明黛回了二樓臥室。

即便已然想通任由父親開口提出聯姻,但她還是沒辦法平靜下來。

她走到落地窗前,一只手輕輕抓住落地窗簾,目光看向一樓車庫的入口。

明黛在等待著孟微年的離開,她心裏妄想著從孟微年離開的神態上得知這場聯姻商議的結果。

不知道等了多久,綴著繁瑣花紋的厚重窗簾快被她雪白纖細的手抓出褶皺,終於,在這漫長的等待裏,孟微年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了她的視線裏。

父親親自送他,臉上攏著熱絡討好的笑,反觀孟微年——明黛仔細去看孟微年的神態,似乎比在三樓見他時要嚴肅些。

明黛知道父親開口了。

一是孟微年管理著孟氏集團,日理萬機,空閑時間少的可憐,這次過來喝茶,父親不會放過這一次開口的機會,不然下一次再約孟微年,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二是孟微年的神色告訴她,他此刻心裏興許是不悅的。

也對,父親讓孟微年去娶自己親弟弟才分手的女朋友,這麽荒唐的建議,孟微年沒有對父親冷臉以對已經算是紳士至極了。

明黛心裏不可察覺地松了一口氣,她從沒有想過嫁給孟微年,一個她一點也不熟悉並且跟她明顯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男人。

只是那口氣還沒徹底松下來,明黛望向樓下的目光忽然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她嚇一跳,反應過來是孟微年發現了在二樓偷窺他的她。

“……”

明知自己沒有想要嫁給他的企圖,可被他這一眼望過來,明黛莫名心虛著。

她不做他想,動作比腦袋快一點,手下立即將窗簾緊緊拉上,那道不可琢磨的視線瞬間被窗簾隔絕在外。

明黛躲在窗簾後,柔軟纖瘦的身體一動不敢動,即便隔著一道厚重的窗簾,她仍覺得像是在被那道目光探究著。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手機在沙發上震動一聲,明黛回過神,輕輕籲了口氣,走去沙發旁拿起手機看了眼。

這一看,明黛那根松弛下來的神經又倏地緊繃,她頭皮甚至開始發麻起來。

消息是父親發過來的。

短短幾個字,明黛一眼讀完了。

爸爸:【小黛,聯姻的事,孟微年說他會考慮。】

那一瞬間明黛腦中雜亂至極,像是有一顆原子彈在她腦子裏爆發,炸的她神思不歸。

會……考慮?考慮什麽?考慮娶他弟弟才分手的女友?

孟西澤對他那麽恭敬,他對孟西澤應該也是親近的,所以他……不應該會直接拒絕嗎?

明黛像是看不懂父親發來的這幾個字,她那一刻什麽也沒想,妹妹說的順其自然也被她拋之腦後,她只是腳步服從神經指令,飛快地離開臥室,往樓下走去。

明昇送完人,才進客廳,就見女兒提著長裙,幾乎是小跑著從他身側過去,他忙扭頭,就見才從車庫駛出的邁巴赫,被女兒攔住。

隨後,後排車門自動打開,孟微年雙腿交疊坐姿優雅靠著後排椅背,微微偏頭看向車外的明黛,沒有出聲,只是目光詢問。

明昇想到女兒興許會讓孟微年徑直拒絕他提的聯姻協議,他想開口阻止女兒過問這件事,可還沒等他出聲,邁巴赫的車門再次自從合上。

明黛已經上了車子。

明黛一時沖動跑出了別墅,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了孟微年的身側。

車內漂浮著好聞的木質香,前排跟後排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升起了隔音擋板,眼下後排特別安靜,安靜到明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孟微年一直沒開口說話,不知道是否在因為父親荒謬的請求而不悅。

明黛低著頭,幾綹烏黑的長發因為她低頭的動作,柔順地垂在胸前,手下因為無措,不停地揪著襯衫裙的裙擺。

一會,她擡頭,看向跟她隔著一個扶手的孟微年。

孟微年面上神色平和,並無不悅,不知道是因為不想對她一個小輩動氣,還是因為他平日就這般喜怒不形於色。

可他沒說話,雙腿交疊,後背自然而然靠著椅背,偏首看她,目光無比溫和。

他越是這般平靜溫和,明黛越覺得荒謬。

她不知道該跟此刻的孟微年說什麽,她只是覺得一切都很荒謬,孟西澤背叛她,她才跟孟西澤分手,難道就要為了家裏生意選擇跟男友的大哥結婚嗎?

說倫理道德,也談不上。

父親說孟微年會考慮,萬一孟微年考慮過後的結果是同意,她完全邁不過嫁給孟微年後如何面對孟西澤和外界輿論的那道坎。

可要讓她冷眼旁觀父親絕望崩潰的模樣,她又做不出來。

父親辛苦經營幾十年一朝破產,所有努力付之東流,她也怕父親做出傻事。

她十歲那年母親去世,她不想在二十四歲這年,又失去父親。

心裏說服著自己順其自然,可真到了面對結果的時候,她又做不到聽天由命。

明黛不明白,為什麽這種左右為難的事情要落在她頭上,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夜之間,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向她齊湧而來。

孟西澤背叛她,她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就要用來思考是否要嫁給孟西澤的大哥來拯救家裏生意。

越想,明黛越覺得胸悶難受,她情緒被左右拉扯著,看著孟微年的一雙水眸徹徹底底變成了被淚水浸透的眼眸。

她眼角發紅,眼眶裏蓄著淚,她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孟微年一直靜默不語,只用幽邃溫和的一雙眸看著她,看她揪著裙邊茫然無措,看她對他不設防地露出委屈,看著她眼眶一點點發紅,淚水一點點充斥著那雙漂亮的雙眸,就快要像一顆顆珍珠一樣從她那雙漂亮的眼眶墜落,他才開口,嗓音溫厚醇和,“如果你是因為你我聯姻一事而痛苦,明黛,不用擔心,你父親這邊,我會幫忙,聯姻的事,不必當真。”

明黛楞住,一顆眼淚沒再收住,從她眼尾滑落,她訥訥問道:“您……您說什麽?”

孟微年從西裝內側取出一塊深藍色的絲質方巾,伸臂遞到明黛跟前,耐心重覆道:“我會幫你父親,至於你我聯姻的事,當做你父親沒提,我也沒聽過。”

明黛聽清楚了,可她仍楞在原地。

“擦擦眼淚。”孟微年示意了下手上的方巾。

明黛伸手接過方巾,摁在臉頰上,將掉落的兩顆眼淚擦拭掉,方巾上有很淡的木質香,跟車上的味道有些迥異,跟孟微年身上的倒是完全一致。

她擦完眼淚,將方巾攥在手裏,一雙水眸仍舊紅紅地,只不過沒再掉眼淚。

她看著孟微年,她知道孟微年不會跟她一個小輩開玩笑,也不會在此刻用話捉弄她,她知道他說的話,比任何人的承諾還要有份量。

事情詭異地發展到這裏,明黛不知道作何反應,她很感激很感激,好一會才張唇,很輕卻也特別鄭重地說道:“您……您能幫我父親度過公司難關,我心裏永遠記得您的恩情,如果有機會,孟大哥,我一定會傾盡全力幫您。”

“恩情不用記,舉手之勞。”孟微年瞧著她因為心裏輕松眸子不自覺微微彎成一輪新月,他只偶爾會見這種笑眸,還是在孟西澤逗她的時候,他視線從明黛臉上掠向車窗外,微擡下巴,示意明黛看向車窗外。

“你父親見你上車應該很著急,你應該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恩情要記的,我也一定會還您的。”明黛很認真地搖頭,隨後跟著孟微年的視線移向車窗外,就見父親站在別墅門口,面色焦急看著這輛車卻又不敢靠近,她忙摁下開門鍵,“很抱歉打擾您這麽多時間,也謝謝您不計較我的失禮,孟大哥,您慢走。”

孟微年只笑笑,並沒再說話。

明黛下了車,看著車門再次閉合,又目送著孟微年坐車駛出別墅大門,她才轉身走到欲言又止的父親面前。

明昇想問女兒是否搞砸了本來有一半幾率可以成功的事情,可不等他開口,就見女兒眼圈紅著沖他彎眸淺笑,“爸爸,孟大哥說要幫你,無條件。”

“什麽?”明昇楞住。

“就是說,不用我跟孟大哥聯姻,孟大哥也會幫您度過公司難關,您等著孟大哥秘書聯系您就好了。”

“怎麽會?孟微年怎麽會願意無條件幫助我?”

明昇太訝異,也並不太相信,可女兒這麽說,顯然是孟微年開口允諾,但這沒道理……孟微年雖說為人溫和,跟他相識,但他身居高位太久,向來都是利益優先,怎麽會願意無私幫助他?

明黛看著父親訝異到忘了高興的模樣,她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親,孟微年不願意接受明昇提出的聯姻,要麽是正人君子紳士風度,不想在明家困難的時候趁人之危。

要麽就是孟微年不樂意用自己的婚姻當做生意場上的籌碼,畢竟挽救明家生意的錢對明昇來說是一筆難以企及的巨款,但對孟微年來說只是一筆小錢,一筆小錢犧牲自己的婚姻——這對孟微年來說,並不劃算。

再者要麽——

就是孟微年沒有看上她。

明黛知道自己貌美,可孟微年長相也並不遜色,尤其還身居高位錢權兩得,身邊美麗優秀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見過的美人估計比她吃過的鹽還要多。

所以孟家女主人的位置,在孟微年心中,估計是輪不到她來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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