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意亂

關燈
意亂

次日一早,鳥鳴聲陣陣,日光正晴好,客棧裏各處皆是歡鬧人群。

面具人早上不見岑風平的蹤影,只見他的房門打開著,裏面卻沒有人。

他走進室內,桌案上擺放著一封墨漬剛剛幹涸的信箋。

赫然便是一封離別信。

如今各種傳訊符在商店裏隨處便可以買到,便宜又方便。

現在大家都不流行用紙張了,已經很少有人用信箋的方式留言。

岑風平留下的信箋泛著淡淡黃色,漆黑墨漬在其上龍飛鳳舞地書寫著只言片語。

紙箋隱隱有些墨香,泛著清幽古樸的味道。

魔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溫柔地撫摸著岑風平留下的信,心裏很不是滋味。

從前在赤砂宗時,小徒弟便離開了一次。

那一次他與自己一夜暧昧纏綿,卻又狠心地不告而別。

現在,時移世易。

他們換了地點,甚至換了身份。

小徒弟還是離開了。

魔尊白呈和微微扶額苦笑,其實這次要比上一次的情況好一些。

這次至少小徒弟還留了一封信,不算是不告而別。

與上次相比,現在離開還留了信,留給他一個念想聊以用作紀念,他是不是應該對此滿足?

……

不,他不滿足。

這還遠遠不夠。

清晨日光從窗欞處照射進來,並不刺目。

魔尊白皙到有些病態的肌膚在日光下更是有些白到發光。

他伸手撫摸著被岑風平留下的墨漬,摸過岑風平落筆時有可能撫摸過的地方。

他的手指微微收緊,將薄薄的一層信紙緊緊地握在手心。

紅唇微張,吐氣如蘭。

他情不自禁地將手中信放到唇邊,微微親吻紙張。

他想著岑風平離開時落筆決絕無情的模樣,渾身燥熱難耐。

他將紙張當做岑風平的手指,模仿著昨日那銷魂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撫慰自己,發出既舒爽又難耐的悶哼。

良久。

漆黑墨跡被染臟,魔尊拿出錦帕,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擦拭幹凈。

然後緩緩將信紙收入懷中冬裝貼身夾層內。

再踏出客棧,面具之下的臉龐冷淡平穩,看不出神色。

*

岑風平對面具人的表白感到心煩意亂,索性避而不見。

如今他在天軒城附近的城郊荒原上吹著拂面風,心裏的煩亂一掃而空。

此處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岑風平倚靠在一棵參天古木下,心裏有些亂。

希望面具人不要怪自己吧。

畢竟自己就這樣離開,實在是算不上有禮有節。

但是想到面具人向來不會怪自己。

在往日的相處之中,他只會溫吞地為岑風平做些事情罷了,鮮少有過激的情緒。

想到此,岑風平又感到釋然。

正當岑風平吹著陣陣拂面而來的微風,安撫著自己心裏百感交集的情緒,忽然——

“撲通!”

岑風平正在依靠著的大樹樹梢上,突然落下了一只小妖怪。

小鳥胖乎乎的身體從大樹上直直的往下墜落,砸到了岑風平旁邊的灌木草叢之中。

小鳥妖笨拙的撲騰了幾下自己的翅膀,抖落粘到身上的雜草,啾啾的叫了幾聲,像是砸在地上,感到有些吃痛。

突然竄出來一個妖怪,岑風平感到有些驚訝。

他一瞬間繃緊了身體,條件反射一般地做出了迎戰的準備。

“啾……”

小妖怪看到岑風平這樣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也非常緊繃的顫抖著嗚咽了幾聲。

他受了傷,不得已幻化出自己真身的模樣,逃到城郊荒原處避難。

小妖怪對於面前這個陌生的魔族修士感到心懷恐懼,這個修真界中,三族之間互相殘殺,他很怕這個魔族修士會將受傷不敵的他一擊斃命。

身體正在一陣一陣的顫抖,可是小胖鳥卻並沒有逃跑,而是呆楞楞的站在原地,縮緊了自己胖乎乎的鳥身。

岑風平看到小鳥沒有動作,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面前的這個鳥妖受了傷。

灰撲撲的翅膀上沾著斑斑血跡,有些血液已經凝固了,將小鳥的毛粘在一起,一綹一綹地。

看上去又狼狽又可憐。

還有一些正在往外滲出來的新鮮血液,在小鳥灰撲撲的身軀上分外紮眼。

可能是剛剛小鳥撲騰翅膀的時候,傷口再次崩裂了吧。

岑風平下意識地想到,在和海藍之魂那個傳說級別的大妖怪對戰的時候,面具人曾嚴肅地告誡他:

對異族不要心慈手軟。

當斷則斷,當斬則斬。

他原本看到這只從天而降的妖怪時,下意識地便想要將之斬殺。

可是這只胖鳥受傷瑟縮的可憐模樣一瞬間又讓岑風平心頭一軟。

岑風平看著這個妖怪,心頭湧上一些難以說清的想法——

小鳥應該也無處可去吧。

如果不是無處可去,受傷之際又怎麽會流落荒原?

一瞬間,他有種和小鳥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赤砂宗?

不不,魔尊修為絕頂,他不敢賭他能夠一直得魔尊青眼。

秋霜城?

似乎也不妥……他不知該怎樣向阿爹解釋自己常住秋霜城的理由……

一瞬間,岑風平對這只陌生小鳥的憐愛達到頂峰。

同是天涯淪落人。

盡管他們是不同的種族,可是他們都無處可去,不是嗎?

神秘人隱隱有些慍怒的訓斥還縈繞在岑風平的耳邊。

可是岑風平一時之間逆反心理上來,偏偏不想要聽他的話。

憑什麽聽他的?

他是我的什麽人?

岑風平咬了咬牙,他們不過是有些簡短交集罷了。

他憑什麽管自己?

又不是他的師尊……

岑風平甩了甩頭,把腦海中有關於神秘人的內容甩到九霄雲外。

“啾啾,過來,哥哥給你包紮。”

岑風平能感受到,這只妖怪的修為不高。

就算將他立刻治療痊愈,他也不是岑風平的對手。

更何況,岑風平心想,自己救了他,小鳥總不至於恩將仇報。

岑風平從儲物袋中拿出繃帶,細心地將小鳥的傷口包紮好。

小鳥在岑風平手裏瑟縮著發抖,“啾啾”地小聲叫喚。

岑風平趁著包紮的時候,狠狠rua了小鳥顏色灰撲撲但是卻並不臟的毛毛。

心情一陣大好。

可是岑風平還沒有包紮完,他便聽到那清冽熟悉的低沈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在幹什麽?!”

面具人修為高深莫測,岑風平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突然間面具人一聲怒斥,嚇得岑風平一激靈,手裏不穩,弄痛了懷中的鳥兒。

“啾啾!”

小鳥吃痛發出嗚嗚悲鳴。

岑風平有些不滿地瞧著神秘人:

“我在幹什麽與你何幹?”

他放下手中的繃帶:“倒是你,嚇到我的鳥了!”

魔尊心裏不是滋味。

這人昨天還褻瀆了他的“鳥”,今天又有了新的“鳥”。

他壓下心頭的醋意,試圖嚴肅地與小徒弟講道理:

“如果你要救一個魔族,我不會幹涉你。”

“可是這妖族你救不得。”

“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你今日救了他就是為自己埋下禍端。”

神秘人若是還像平日裏一樣少言寡語,岑風平倒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可是神秘人連珠炮一般的斥責,聽在岑風平耳朵裏,他也被激起了脾氣。

岑風平哂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沒修過心嗎?”

“你的堅定呢?你的同情呢?你的憐憫呢?”

魔尊回想起從前在門派的日子,那個時候的小徒弟總是乖巧又可人的,他竟然不知道岑風平還會這樣毫不客氣地與他嗆聲。

神秘人的語氣更加低沈:“我當然修過心。”

如果我不是魔族,如果我沒有修過心,那麽我就不會這麽克制。

我會在你逃出去之後便立刻將你抓回來,從此囚於宗門之中,玩弄你,褻瀆你,狠狠的占有你……

從此讓你只能成為我一個人的,讓你永遠保持著從前乖順的模樣……

岑風平並不知道神秘人的心中如此翻江倒海,他看著面具人那一幅平淡語句下毫不退讓的強勢,此刻心煩意亂,不悅說道:

“你憑什麽幹涉我?”

“我要做什麽事情,那都是我的事,與你有什麽關系?”

“你還覺得你是我師父了?”

還是說你覺得你喜歡我,我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必須追隨你的想法、聽從你的指令?

你又沒有問過我對你的想法,誰給你的自信?

看著小徒弟與往常非常不同的伶牙俐齒模樣,聲聲維護著這個妖精,魔尊簡直要氣笑了。

他聲線發顫,幾乎想要立刻便亮明真身,可是卻又忍耐下來。

最後他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你要是我徒弟肯定把你打到現在站不起來、說不出話。”

岑風平聽了他這如同威脅一般的話,只是冷哼一聲。

這話若是他的師尊說出來,還會讓他覺得怕。

可是這面具人不過與他有些淺顯交情罷了,他又怎麽會怕這人?

岑風平那雙柔情流連的桃花眼中此刻卻只有惱怒,他陰陽怪氣:

“呵……我倒忘了,你還是秋霜城的客卿,阿爹讓你護我周全。”

他看著面具人有些泛著刺目光華的銀質面具,語氣決絕:

“那本少爺現在不需要你了。”

“你走吧。”

面具人似乎終於被岑風平這話刺到了,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再說什麽。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靜默的死意。

微風輕輕吹起二人的發絲,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良久,面具人沒有再說什麽。

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岑風平,然後按捺下自己的情緒,向著遠處離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