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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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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黎琉很快就出院了,癥狀較為輕度,治療的方式是以自我調節為主,藥物治療為輔,定期覆查,定期體檢。

王露和黎琉組織了一次聊天,恰好是早餐期間,王露看到黎琉了,就把她喊過來坐,拿了兩瓶礦泉水,遞了一瓶給黎琉:“下午有時間沒,隨便聊聊。”

黎琉隱約猜到王露想說什麽,她也想聊聊,笑問:“教練,你是想問我還要不要繼續游泳,還是想問我要不要繼續堅持800自?”

王露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有些話在她舌尖轉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有時候,黎琉比她想象中的要機敏很多。

但人在吃早餐呢,沒必要討論這種話題,讓孩子好好吃個早餐怎麽了,王露心說。

她說:“不要有壓力,還是以你的想法為主,對了,你媽媽和我說她待會到,你知道嗎?”

自從接到黎琉暈倒和住院的消息,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自然不會美妙,只是黎琉尚在住院和未康覆,她只常常去照顧黎琉,也沒說什麽多餘的話讓黎琉情緒波動。

不過黎琉能感受到,來自媽媽內心深處的不安,或者說是難過。

A省的春末多雨,天邊掛上了幾多碩大的烏雲,遮天蔽日。

黎琉差不多吃完了早餐,走到基地門口,順了兩盒牛奶,果然看到了媽媽的身影,她故作輕松遞了一盒牛奶給她:“媽,怎麽又來了,您不去玩啊。”

“再說吧。”媽媽說:“溫唐明年就去A大了,讀國際經濟與貿易,學校很好,專業也很好。”

國家隊的運動員可以走特招通道進大學,不過去A大也是人中龍鳳了,黎琉埋頭喝牛奶,毫不意外,也為溫唐高興:“那很好啊,看來他們一家子都是學霸。”

“寶貝,我了解你,你應該聽懂我在說什麽了,你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這個世界不止有游泳一條出路。”

“我知道。”她早就知道她媽想來幹嘛了。

“我不單純說你適不適合這條道路,教練肯定會對你負責,但你應該知道你的情況,如果繼續,這代表了你比其他人要承受更大的風險——”

“媽,”黎琉打斷她:“我不到十歲就開始游泳了。”

“我知道。”

“以前游泳是為了強身健體,我曾經很討厭下水,你非要壓著我游,那時我發誓,你哪天不管我了,我馬上就不游了,”黎琉笑了笑:“就這樣迷迷糊糊游了好久,突然就發現,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話,但它已經……變成我的一部分了,大家不都這麽說嘛,21天就足夠養成一個習慣,我已經游了十年左右了,我和800自接觸的時間達到生命的一多半了。”

空氣中響起一道沈重的嘆氣,黎琉看著媽媽,她仿佛再也很難強撐下去,盡量平覆情緒,說:“我了解不深,但我知道你們的訓練比較累,對心臟的要求很高,不適合你。”

“不會啊,”黎琉連忙安撫她:“這次是因為我這幾天比較累,又被一個車子嚇到了,以後我會註意的,而且泳隊有醫療團隊,還會去醫院定期覆檢和體檢,醫生都說只是輕度啊,教練也會給我優化訓練計劃,我們的團隊理念很先進,不會盲目訓練的。”

“可是你爸爸也是這樣去世的。”她的聲音染上顫抖,眼尾泛起淡淡的紅意,拉著黎琉的手想帶她走。

黎琉甩不開她的手,又不敢使勁,怕把人弄痛,只能喊一聲:“媽!”

身前的人停頓了動作。

黎琉又說:“我真的不想走。”

“我不希望你再繼續。”

她何嘗不知道媽媽的感受,可是她真的不想離開這裏,有些事她本來不想說,但是沒辦法:“我要在這個地方留下我的痕跡,我要證明我自己,這是我的選擇。”

有些人覺得平平淡淡一生是最好的,但也有人希望能夠留下自己的痕跡,哪怕如流星般短暫絢爛。

雨水劈裏啪啦往下落,澆落在地上,洗禮了喧囂的萬物。

“你能不能為媽媽考慮一下,我不想看到我好端端一個女兒受傷。”

“我會盡量避免,我保證,我承諾,而且沒有你想象的嚴重,我們有醫療團隊和營養師,訓練體系也日漸科學,國家隊很多人都有明傷暗傷或者受了傷,省隊裏也有,錢嶼師哥他有心肌炎,一個小妹妹叫黎映水,她哮喘病還沒好,大家都可以,我不想逃走。”

她又說:“當不了頂尖,這比進醫院還讓我難受。”

很難理解有人為了奪得魁首而願意冒著犧牲身體的風險,雨水遮住了人聲,音量不由得拔高以蓋住雨聲:“你是不是太偏激了!”

細雨打到黎琉臉上,有點涼,她鼻尖有點酸,:“對,是這樣,我本來就不是很柔順的人啊……”

兩人發現並沒有辦法和對方溝通,也沒有辦法讓對方改變主意,很快,媽媽讓黎琉快點進屋,免得雨下大著涼,紅著眼,不顧挽留地開著車走了。

黎琉獨自在雨中呆了會,腳都麻了,雨勢漸大,她打算往回走。

一把黑色的雨傘出現在她頭頂,罩住了漫天的烏雲和漸漸轉大的雨水,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執著素色典雅的傘柄。

雨傘隔絕了外界,黎琉視線從執傘人的手往上移動,撞到了一雙黑色沈靜的眼,微微上挑的眉眼沖淡了這種沈寂,多了份桀驁之氣。

江路川說:“你教練在找你。”

“哦,那我得進去。”黎琉沒告訴王露她在哪,王露只知道她去找媽媽了,連忙掏出手機給王露回了個消息。

回完消息,她提腿往裏走,卻沒成功,站久而發麻的腿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底朝天。

一雙有力的手扶穩了她,距離突然拉得近了些,她可以聞到江路川身上很淡的皂角香,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很快,讓人懷疑他也被她傳染了心律失常。

她把這歸咎於,因為她的失誤導致江路川扶了她一把,而他不喜歡和人產生很近的距離,給氣的。

黎琉解釋:“我腳軟。”

江路川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不是高興,也不是生氣,只有心跳證明了留下了此刻的痕跡,把這歸咎於失控。

賽場上的失控就代表對局面失去了把控,他討厭失控。

但如果真的討厭,就不會想擁抱她。

黎琉手裏被塞了一個沈甸甸的物品,浮在表面上的花紋和她的手掌相觸,凹凸不平,是一把傘。

她聽到江路川嘆了口氣,好像有點沒辦法:“遮好了。”

下一秒,她落在一個寬大溫熱的背上。

黎琉呆滯了三秒,反應過來是江路川在背自己,她本意是陳述自己腳軟而滑了一跤,不是撒嬌說腳軟讓江路川背她。

她略有不自在,毛毛蟲似的在江路川背上挪了挪,雨傘也隨之挪動,幾滴雨從間隙滴到江路川身上,還沒開口,就聽江路川說:“別亂動。”

“為什麽?”

江路川默了一秒,旋即說:“我衣服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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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琉理解了一會,估計他是在說,你別動了,免得弄臟我的衣服。

她怎麽就弄臟他的衣服了?

她眨了眨眼,委屈沒由來地又湧了上來,眼角殘留的一滴眼淚掉落下滑。

江路川剛走到室內,肩膀多了一滴很小的水跡,在肩上一大片水漬中顯得如此渺小,但他頓住了腳步,因為這滴水是熱的,像是火山裏的熔巖。

黎琉:“我不要你背,放我下來。”

“怎麽了。”他緩緩開口。

黎琉聲音微啞,她說:“你嫌棄我。”

江路川腳步停住:“我沒有。”

“怎麽沒有,你明明就有,”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突然就突破了黎琉心裏的防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委屈,明明就是一句話而已,但她忍不住,眼淚直直往下砸,她說:“你一直都嫌棄我,高興就和我說兩句話,不高興就是不熟和草包,我討厭你!”

黎琉不知有沒有聽進他的話,只重覆“我討厭你”,像是一個魔咒,擊打在他的心上,他扯了扯唇,笑容卻實在稱不上美麗:“這麽討厭啊……”

“不哭了,”江路川不知道這姑娘這麽能哭,擔心她哭抽過去:“你想怎麽樣。”

黎琉也沒想懲罰他或者怎麽樣,她不喜歡這樣對待別人,抽了抽鼻子,用江路川的衣服擦眼淚,這回真的把他的衣服弄臟了,袖口印著斑斑點點的水漬,她直說:“你不許嫌棄我。”

“嗯,”江路川垂著眼睫,背著她走進了游泳基地,一步一腳印:“我改。”

很簡短的三個字,像是一個承諾。

他又問:“你教嗎?”

黎琉擡手擦掉眼淚,看著江路川腦袋後的卷毛,心情平覆了一點,腦袋也清明了些,其實江路川有時候對她也不錯的,比如前幾天是他送自己去醫院。

黎琉點了點頭,下巴不小心磕碰在他的肩膀上,她“欸呦餵”了一聲,蓋住了前面的話,但江路川聽清了,她說的是——

“嗯,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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