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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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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以龜速挪動,五百米的路程堵了十分鐘,在不少司機罵罵咧咧中,終於開過了紅綠燈,迎來了康莊大道。

江路川問她:“怎麽回事?”

黎琉收回放到窗外的目光,她坐上了江路川的車,那就欠他一個人情,脾氣也放緩了點,正常且公事公辦,但有點含糊其詞:“沒事,有點累,我睡一下就好了。”

車內的音樂聽了,窗戶上移,漸漸地,和外界的世界隔絕,只有她和江路川清淺的呼吸。

四周突然變得有些萬籟俱寂,黎琉眼皮沈重,有點無力,這裏又很適合睡覺,她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她夢到了她爸,聽媽媽說,當初剛生了她不久,她爸想多掙點錢養家,每日披星戴月,晨出晚歸,在工位上連軸轉,隨著家境的漸漸殷實,她爸的身體素質日益下滑,但他心大,沒把這當一回事。

又過一年,某次出門游玩,劇烈運動時,她爸心臟病發作,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過。

她從小身體素質很一般,她媽媽擔心她步入父親後塵,就送她去訓練,自此,她的體質果然就好起來了,還和游泳結下了不解之緣。

她睡不安穩,十分鐘後就轉了醒,車內寂靜萬分,停在基地的停車場,外頭的遠光燈照在她眼睛上,她一時不適應,擡手遮住了眼,側開臉,看到副駕和主駕之間的置物處裏放了一袋子藥,江路川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藥放這裏。”

黎琉拎起袋子,裏頭放了滿滿當當的藥,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去買點,她猜測是江路川沒弄懂她疲憊的原因,索性把能買的都買了。

她問:“多少錢?我轉你。”

“沒多少。”

黎琉放下袋子,塑料袋摩擦產生了撕拉撕拉的聲音,異常明顯,把藥還給了江路川的:“我宿舍裏有藥,你收好了,謝謝。”

江路川用舌頭抵了抵臉頰,眉間微凝:“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不算熟,你說的——”黎琉原本不想說出自己無意偷聽到他們說話,但此時此刻,說出來比藏著掖著要讓她好受一點,她開了車門,在下車前說了最後一句話:“所以還是劃開得明顯一點比較好。”

車內沒開燈,江路川隱匿在無邊的黑暗中,楞神了片刻,喉結滾動了幾下,聽不出高興,也沒有生氣,在闡述事實,就這麽不迎不避地承認了:“是我說的。”

黎琉早就猜到他的反應,只是現在又聽到一次,心裏產生了淡淡的悶意,餘光的視野掃到了江路川的側臉,他的側臉線條淩厲,沒有表情的時候會顯得有些冷,微繃的下頜線將這股銳利襯得更明顯,但他的情緒和在車上相比,也沒有很大的變化。

但黎琉又莫名感覺有點變化,至少不算高興。

但無所謂了,她不想再了解了。

兩人走出停車場,黎琉不想說話,沈默蔓延在兩人之間,連天邊的月色都顯得淒冷。

他們剛走出停車場,並肩走到路上,一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面包車高速拐彎,沒有降速,直直沖著他們而來。

看著無限接近的面包車,死亡的氣息呼嘯而來,黎琉差點被嚇暈,心臟仿若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住,一時什麽都來不及想,擡腳往一邊閃,手臂被江路川堅實的手掌握住往旁邊一拉,兩股力讓她很容易地就閃到一邊。

她咬牙冒汗想直起身子,可天旋地轉,疲憊和乏力讓她壓根沒有力氣直起身子,很快,來自心臟另一種感受就蓋過了這難受,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世界都變得光怪陸離了,她一時想到她爸,一時想到她媽,一時又想到游泳,像是在她腦海裏放著一個動態且緩慢的電影。

五感幾乎喪失之際,一道聲音突然劃破光怪陸離的世界,有點熟悉,介於低沈和清亮之間,像是古典小提琴一般穿透人心。

“黎琉。”

她的心率快到江路川都能感受出來了,沒有很痛,但跳得非常快,幾乎是下一秒就會沖出胸腔。

黎琉不知道是從哪來的聲音,擡了擡手,想抓住,卻沒成功。

一只滾燙有力的手接住了她及時下落的手,手掌相接時,黎琉能感受到藏在皮膚和血液底下,規律跳動的脈搏。

她眼睛半睜著,面包車司機早就跑了,四周黑漆漆,街燈兩三點,隱約浮現了江路川的面龐,漆黑的眼眸註視著她,這是一個引人平靜的美麗顏色:“黎琉。”

他只重覆叫她的名字。

說來也奇怪,黎琉手心裏還充盈著滾燙的溫度和沈穩的心跳,耳邊是江路川的聲音,她的心率竟在他的規律跳動中漸漸放緩了下來。

救護車的鳴笛也在此刻響起。

**

“初步診斷的情況是心律不齊和二三尖瓣輕度反流,患者的情況持續多久了?”

“年初的體檢還沒有這種情況,嚴重嗎?”王露好不容易快到商場,黎琉和她說已經回去了,她又繞回基地,還沒開到基地,就急急忙忙趕來。

“目前是輕度。”

王露稍稍放心,輕度的話,她有了解過,註意作息、飲食等,甚至不需要過多的藥物治療,但又沒那麽放心,黎琉是運動員,不是普通人,註定要承受超過普通人百倍負荷的訓練,以及心臟負擔。

她想到一件事:“她爸爸是心臟病去世的,這會不會有遺傳?”

“不一定,但不排除這種可能性,詳細結果需要進一步診斷。”

醫生走了以後,王露看到病房裏的黎琉,嘆了口氣,懊惱地搓了搓臉:“怎麽還是這樣了……”

當初,黎琉在市隊的表現不錯,有教練註意到她了,但沒有把她挑到省裏,因為了解過她的家庭背景,她父親是心臟病去世的,說的嚴重點,誰能保證沒有家族遺傳史?那就不太適合練競技體育,對誰都好,估摸著冷處理一下,這小姑娘灰心喪氣就會走了。

但黎琉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成績也好,又很喜歡游泳,也沒離開泳池,王明周這人,說得好聽是心軟,說得不好聽是優柔寡斷拎不清,把她挑走了,培養成了一顆苗子,那就只能好好培養了啊。

她從省隊到國家隊,考慮到長距離自由泳和過重的訓練需要很高的心臟負擔,王露也沒敢給她加太多,經過教練組和醫療隊的綜合商討,目前的每日訓練額度約莫在13000m,隔壁齊盛英的隊伍,15000m的強度隨便上。

但王露不敢。

幾個月了,也沒見到黎琉有異常和吃不消,唯獨這段時間,黎琉偶爾流露出乏力,王露就讓她去休息了,然後她又滿血覆活,所有人都以為只是累了,但這份疲憊時不時冒出頭,王露覺得怪異,本來打算這兩天去醫院做個全面體檢,可惜沒來得及。

**

黎琉睡了一個多小時,無夢無波瀾,再醒來已經接近十點。

月明星稀,安靜溫和。

病房內黯淡不已,她剛醒來,眼睛還沒適應這股黑暗,看不清周圍。

過了會,她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哪裏,雖然不能確定,大致猜到自己的情況,肯定是生病了,她本能有點排斥這個地方,但苦中作樂一下,她剛暈得不行,就想找個地方躺,現下正好給她睡覺了。

她淺淺打了個哈欠,思緒飄散。

送她來的是誰?

記憶中最後殘留的是救護車的鳴笛,當時江路川在她旁邊,是他叫的救護車嗎?

“醒了。”

頭頂響起一道記憶裏的聲音,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

黎琉眨了眨眼,適應了黑暗,偏著臉尋找聲源。

房間裏沒開燈,她只能從隱隱約約透進病房窗戶的細微光亮中勾勒出一個輪廓,站在她床頭,不知站了多久。

周圍悄無聲息,空氣在緩緩流動,手心裏仿佛還殘留著滾燙的餘溫和規律的脈搏,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手心。

黎琉懷疑自己在做夢,江路川這個點不應該回去睡覺了嗎,她問:“你不回去?”

“一會走。”

“哦,”黎琉又問:“那你在這裏呆著做什麽?”

這回江路川卻沒有回答,隱藏在無邊暗夜中。

他不知道。

可如果走了,就不得安心。

黎琉沒有得到答案,等著等著又困了,再次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總覺得有什麽答案沒等到,有點重要,有點好奇,有點想知道。

她是不是沒等到訓練結束就來醫院了?

她腦子不轉了,記不起來了。

她混混沌沌地艱難思考,自言自語:“我今天訓練完了嗎?”

一道男聲地打斷了她的思考,許是周圍過分晦暗,襯得他的聲音越發明顯,像是從千裏之外傳來的回聲:“睡覺。”

黎琉睜著眼睛盯著聲源的江路川看了好一會,腦子已經停止運作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麽,可能是想確認,有人在她旁邊。

確認完畢後,不多時,她眼皮耷拉下去,老老實實閉上眼睛睡覺了。

恍若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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