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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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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皮

從漆黑的房間出來後,游憑星經常肚子痛。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肚子裏面攪。

因為經常看到幻覺,分不清現實和幻象,當承受不住疼痛時,就會觸發體內的防禦系統,將疼痛歸結於幻覺。所以他經常會在床上滾來滾去喊“疼”,過了三五分鐘自己就好了。

陸琛以為他是在鬧著玩,就一直沒在意。

變故發生在一個午後。

游憑星吃過午飯,在房間內下飛行棋,肚子突然疼痛難忍。捂著肚子在床上滾了好幾圈,挺了差不多一小時,一直不見好轉。

他覺著可能是想去衛生間,在馬桶上坐了半小時,起身都是血。

濃烈的眩暈感來襲,游憑星大頭朝下,摔在瓷磚上。

後腦很痛,腦殼也很痛,腦袋上起了個包,還好腦漿沒流出來。

光影陸離的場景在眼前飄過,紅彤彤的洞房燒著大火,陸琛按著他的頭撞向地面,瓷磚全是紅色。

眼前的瓷磚是白的,他沒流血。

可沒流血為什麽這麽痛呢?

游憑星摸了把大腿,摸到了血。

哦,原來是肚子裏面的血。

肚子為什麽會流血呢,難道是得了絕癥?

游憑星摸摸幹癟的肚皮,細手的手臂扶在洗手臺,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閃爍驚恐,這不是他,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認得這裏,是陸琛的寢宮。

這不是被大火燒毀了嗎?

游憑星仔細回想過往,想起大殿前的鏡子,想起會議桌的投影,想起陸琛說:“比起你,我還是更喜歡皇位。”

心臟一緊。

陸琛如果聽到奇怪的聲音就會看監控,他不能叫,不能鬧,只能沖掉馬桶,乖乖地躺回床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游憑星呆呆地望著棚頂,雙目空洞,拍拍腦袋,試圖再想起什麽。

神經系統在陸琛的反覆刺激下變得脆弱,思緒似風中殘葉紛雜飄落,無法凝聚成清晰的線條。

被火燒過的宮殿即便翻修也不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游憑星坐在窗前望著高高的鐵墻,捏了把窗框裏的灰燼,吹向窗外。

離開Holy的囚籠,來到皇宮這囚籠,之前想出去,現在不想了。

出去做什麽呢,能像手中的灰一樣隨風飄走嗎?

從這裏下去,不能飄走,只會摔死。

肚子又開始疼,游憑星緩緩吐氣,腺體受損都沒吭過聲,這種疼痛不算什麽。

游憑星望著窗外漂浮的灰燼,突然覺著帝國時局、貴族糾纏、國運民生、陸琛的過往、自己的情感……都無所謂了。

不是對皇權的服從,而是完全淡漠。

晚上,游憑星纏著陸琛想要做,陸琛雖然有些意外,但沒拒絕。

他把燈打開,看著鏡子。他想看滿床的鮮血,想看陸琛心痛的表情,最好能把這段錄下來,之後循環播放。

就像陸琛反覆觀看殺兄弒父的視頻那樣。

鏡子中的他不停扭動纖細的腰,像條吞噬烈火的蛇。

只有怪物才能吃下怪物、絞殺怪物。

他早該變成蛇。

游憑星把陸琛吞進一個很深的位置,面色因疼痛變得慘白,又因欲望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白天見不到,好想你。”

“我好像越來越依賴你了,沒有你我怎麽活?

陸琛教會他:過程不重要,只要達到目的就夠了。

每晚,腦中都會浮現床單染血的畫面,游憑星覺著只有那樣才能解脫。

在日以繼夜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床單紅了。

陸琛臉色慘白,嘴唇都沒了血色,像是被嚇傻了。

他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陸琛驚恐到極致的表情。

過癮!

真解恨呢!

只有看到陸琛驚恐的表情,他才能暫時找回情緒。

醫生問他幾個問題,游憑星不想回答。他不想做不習慣的事,因為太久沒說話,他不習慣用嘴唇說話。嘴是用來做什麽的呢?他每說一個字,嘴唇開合的瞬間,都感覺像是在嚼陸琛的吊。

陸琛與醫生交談很久,久到游憑星睡著。

脆弱的神經系統受紅色藥片幹擾,夜裏總是做色彩斑斕的夢。

游憑星腦中閃過彩色,看到曾經的自己妄圖與陸琛講道理,因為政見不同吵了半宿。

真是好笑。

與一個把他折磨不成人樣的畜生講什麽道理?幫那些亂嚼舌根的無腦貧民說什麽話?

這一定是假的。

曾經平淡如水的人,現在瘋狂地渴望刺激,就像吸食尼古丁上癮的肺癌晚期病人,明知尼古丁是導致死亡的罪魁禍首,卻還是想在死前再吸一口。

陸琛就是他的尼古丁。

那天之後,無論他說什麽,陸琛都不會再與他做。

現在二人脾性完全對調,陸琛不再渴望刺激,只想平靜;而游憑星只想打破平靜,瘋狂地試探陸琛的底線,飲鴆止渴。

閑著無聊,生活沒了刺激,就有些不太想活。腦袋裏斷斷續續的記憶越來越多,每次想起什麽就更不想活。

夜裏,游憑星擺弄雕花手銬,說:“這手銬肯定銬不住我,要不要換個白鋼的?”

陸琛將床頭櫃合上,垂眸道:“現在不用這些,你安心養病,我不會再做什麽。”

游憑星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目光輕佻,語調漫不經心的,“送我手環不就是想監控我、鎖著我麽,現在讓你鎖著還不高興了?”

雪白的腿夾著他的手向上,指尖轉動手銬,轉了幾下給自己戴上。

陸琛眉頭微蹙,目光停留在游憑星手腕,許久沒說話。

嘖,腦子反應慢,不小心說漏嘴了。

記得手環就說明有之前的記憶,裝傻充楞又穿幫了。

被識破後游憑星絲毫沒有表現出緊張,也沒像之前那樣要打要殺,只是滿不在意地笑笑,說:“我的手被銬住了,沒辦法反抗呢。現在隨便你做什麽。”

陸琛搖頭,眼下紅痣像滑落的血淚。

游憑星爬過來舔著他的唇縫,“你不是最喜歡殘廢嘛,最好是下半身癱瘓的,天天推著走,尿尿都得讓你幫。”

陸琛像是害怕觸碰,稍稍移開些距離,眉宇間滿是痛苦,像是在為過去自責,“從前是我的錯,現在我不喜歡殘廢,你會好的。”

“當斷腿的殘疾怎麽不好了?”

“只是生了場小病,我會治好你的。”

游憑星不聽他的,又爬過來,恬不知恥地自顧自說:“治好了做什麽,我天天在床上躺著,要腿也沒什麽用。”

“沒腿也可以坐在你身上,你向上,我的雙腿無法借力,想跑都跑不了。”

“這是什麽表情,你不是最喜歡這種了麽。”

與怪物相處的時間久了,他也變成怪物了。

窗外的花開了又落,游憑星在這座牢籠關了快一年,關得神志不清,說話瘋瘋癲癲,完全不能與陸琛以外的人溝通。

皇宮有陸琛順著他,離開這裏肯定活不下去。

夜裏,他問陸琛:“之前還能給你草草,現在什麽用都沒了,還得了一身病,你養著我做什麽?”

陸琛說:“因為我不能失去你。”

不能失去?

游憑星漫不經心道:“你不想失去,就摧毀了我的尊嚴、切斷了我的社交、把我變得半人不鬼、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囚禁在這?我的所有被你奪走了,你卻沒問過我,想不想失去?”

“對不起。”

游憑星看他像是在看一件家具,眼底沒有絲毫波動,“等真正失去了,你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沒什麽不能失去。”

那天談話過後,陸琛經常會在夜裏驚醒,反覆試探他的呼吸。

他佯裝睡著,實際醒著。

陸琛像是怕這張床,經常把他哄睡後離開房間,有時會坐在床邊靜靜看著。

畜生又在演戲博取同情呢。

擺出副患得患失的模樣給誰看?

游憑星轉身不讓他看。

一日,陸琛將他帶到地下室。

化學試劑特有的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低矮的棚頂、黑黢黢的墻壁、密密麻麻的管子,這是間閑置許久的實驗室。

陸琛擦幹凈手術床,讓他:“上來。”

游憑星躺在床上,任憑擺弄。

陸琛給他打了麻藥,切開腳踝表皮,取出個長在骨頭裏的東西,扔進培養皿。

修長的手指在腿間穿針引線,游憑星沒什麽感覺,仿若縫合的腕骨不是自己的。

環顧四周,冰冷的手術床、花花綠綠的器皿、插滿管子的培養箱……游憑星看著培養箱裏面冒泡的溶液若有所思。

這裏光線昏暗,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生物解剖圖、以及白骨和人皮,無聲地訴說著陸琛扭曲的追求。

游憑星問:“我是不是來過這裏?”

陸琛頓了兩秒,搖頭說:“沒來過。”

游憑星知道這是他撒謊時會出現的表情。

“你學過醫?”

“沒有。”

“那為什麽不讓醫生來做?”

腳踝縫合完畢,陸琛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治療倉。

“你的腎臟出了些問題,暫時找不到合適的腎源,醫生只管手術,管不了生物工程。”

游憑星想了想,問:“所以,你是在給我做新的腎臟?”

“嗯。”

原來如此。

陸琛能改造身體。

這副身沒有腺體,是因為喪心病狂的瘋子喜歡同性,給這副身體的主人切掉了腺體,用來滿足變態的欲望。

培養皿中培育著形態各異、色彩斑斕的未知生物,陸琛拎出一塊放到他的手臂,那東西瞬間變成與他膚色一樣的人皮。

陸琛說,等腎臟做好了就給他移植,不用擔心留疤,可以植皮。

腎臟能做、皮能做,腺體能摘、臉能捏,沒什麽是陸琛不會的。

真厲害呢!

可他不想要腎臟,也不想要不是他的臉。他想守住自己的東西,而陸琛摔碎了他的所有,強行給他一套別人的東西,把他變成禍國殃民的妖精,沒有腺體的Omega,半人不鬼的欲望容器。

怕這副身體留疤弄了人皮,怕他死掉弄了腎臟,陸琛確實在意他。

如果摧毀陸琛在意的身體,他一定會很難過。

比見到滿床的血還要難過。

游憑星眉眼彎彎,笑得詭譎。

多麽簡單的報覆方式。

我可以殺死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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