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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再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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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再勘破

席嘉良終於發現了來此赴宴的周庭光,他臉上的笑有一個很明顯的停頓,期間維持了好幾分鐘的沈默,接著低頭跟身邊的人說了幾句,再然後才端著酒杯朝周庭光的方向慢慢走來。

大堂正中高懸的燈有些刺眼,席嘉良在燈光下的步子也算不上穩健,他手中的長笛形杯盛著香檳,在燈光的照射下泛出琥珀般的光澤,許多細密的氣泡附著在杯壁上,在輕晃酒杯的時候,它們就會上升又破碎,成為散在空中的一縷短氣。

耗時大概有一分多鐘,席嘉良才站定在周庭光的面前,兩人隔著一步遠的距離。

或許席嘉良是有什麽話要說的,其實周庭光也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的,但不必要。

周庭光對著席嘉良舉杯,禮貌笑道:“好久不見。”

話音落下,席嘉良面上的笑就變得岌岌可危,大概是費了些力氣才控制著沒有崩,也舉杯回道:“好久不見。”

沒有碰杯,他們各自抿了一小口。

“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好似以前發生過的恩怨都沒有,周庭光真的像面對老友一般非常自如地詢問,“看最近的節目,感覺發展應該也挺不錯的。”

“哈——”席嘉良諷笑一聲,“你都說是電視節目了,這算什麽不錯,綜藝咖永遠都是食物鏈底端。”

說著,他裹住酒杯悶了一大口,香檳瞬間見底,只剩下最後的晶瑩一點。

周庭光沒接他的話,可席嘉良還在自顧自地說,發洩一般。

“大影帝,我們不一樣的。”他的臉上浮現出非常濃重的不甘和嫉憤,“你的名字會永遠地留在電影史裏,而我是風頭過去就查無此人的娛樂圈甲乙丙丁,所以你不會懂的。”

周庭光確實不懂,可是他沒有必要替別人去承擔人生遺憾,作為朋友他也確實盡心盡力過,不適合就是不適合,沒有大導緣就是沒有大導緣,這些都沒什麽值得說的。

而且他給束之的,同樣也只是一個見吳宇的機會,從來都不存在什麽厚此薄彼。

到這裏,他突然沒有了虛與委蛇的耐心,於是不著痕跡地往餐桌後面退了幾步,拉開了些兩人的距離。“各有所長,不用妄自菲薄。”

可席嘉良還是捕捉到了他的動作,又似乎被狠狠地刺痛到了,捏著空酒杯極其不識趣地跟上來,腮幫處的咬肌高高鼓起。

旁邊剛好有一個寬大的矩形石柱,他們的位置一經變換,身體就悉數沒入到了石柱的陰影中,變得非常不吸睛。

“周庭光,你真的有把我當過朋友嗎?”席嘉良突然問,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仿佛比剛剛說到綜藝時還不甘心。“從你剛出道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當朋友嗎?還是說其實和娛樂圈別的人也沒什麽區別啊?”

無端端的指控讓周庭光短暫地困惑幾秒,他用很短的時間快速地回憶了一遍過去,覺得自己或許沒做過什麽不像朋友的事情。

“怎麽……”

他正準備開口,卻被情緒激動的席嘉良給打斷,他壓著聲音像在低吼。

“你永遠都是這樣的一張臉,笑瞇瞇笑瞇瞇,對他爹的誰都是笑瞇瞇,我說要跟你絕交你也沒有別的表情,你查出了我對束之做了什麽也還是沒有別的表情,人路邊踩著狗屎了都會皺個眉呢,我到底是多不配才會讓你什麽反應都沒有?

“是,你是堂堂港區的周家少爺,而我只是一個窮鄉僻壤來的窮小子,我知道其實我根本就不夠格做你的朋友,你是開了恩才和我認識的、開了恩才把李施曼和梁輝他們介紹給我,我很感謝你啊,我多感謝你!

“我他爹的廢了老大勁地想要融入你們,學白話、學你們這些港區人裝X的中英混雜,學來學去也還是會被人罵cheap man,跟他爹的跳梁小醜一樣。

“我想要的東西很多嗎?明明對你們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們卻一副為我好的嘴臉,高高在上地說我不適合、不必要,還裝模作樣地給我一堆建議,那些是我想要的嗎?周庭光我問你,你們給我的是我想要的嗎?你們能別太自大了嗎?”

席嘉良的眼睛紅了,他知道自己很沒出息地紅了眼睛,於是用力地偏開了頭,將臉藏在陰影裏。

但周庭光看見了。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得很淡,幾乎沒有了笑意。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些話,其實憤怒很少、思考會更多,他不愛給自己歌功頌德,也覺得不必要一一將自己給過的東西說清楚,因為就像席嘉良說的一樣,這些確實都很輕而易舉。

而從他的角度來看,他給的都是必要的,或將產生一定積極影響的,因此從來沒考慮過他的“必要”在承受者眼中是否“需要”。

如今席嘉良站出來告訴他,比起所謂合理的職業規劃建議,其實他更想要獲得的是願望成真的滿足感,而他與李施曼、梁輝他們所謂的客觀幫助,其實是一種傲慢和蔑視。

此說法是否正確還有待商榷,可確確實實給了周庭光不小的震撼與思考。

不知為什麽,他嘆了一口氣,突然有些不太克制地說:“阿良,這些話你以前跟我說其實也沒什麽。”

席嘉良身體一顫,一直高昂的頭突然慢慢地往下垂。“是嗎,不合適吧,不會被你們認為我是一個唯利是圖、攀龍附鳳的人嗎?”說著,他長吐出一口氣,挺直的背脊微微彎曲些。“算了,都已經這樣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是,都已經這樣了,好像再說這些也沒什麽必要。

“阿良。”周庭光又喊了一聲,聲音很輕,像兩人剛認識那天一樣。

席嘉良這個時候才偏回自己的頭,用波濤暗湧的眼神看向周庭光,“怎麽,是要對我唱一首《最佳損友》嗎?”

周庭光笑著輕晃下腦袋,走過去伸出手拍了拍席嘉良的肩膀,然後什麽都沒說,款步離開了這裏。-

束之還算是睡了一場好覺,總之沒做什麽夢,噩夢美夢都沒有,只是知道眼睛一睜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他和洪間沒辦法久留在港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準備回到灣區,車開出地下停車場洪間才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了李施曼的房間,把束之和車放在可停車的路邊就急急忙忙地往上跑。

車內只剩下了束之一人,他支手撐在車窗上,百無聊賴地打量玻璃窗外面的街景,原本也沒奢望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直到在街角看到了兩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瞇了瞇眼睛,確信自己極大可能沒看錯後,貓著身體從後排爬到副駕駛,為了能仔細地觀察,他雙腿半跪在座椅上,半個身體幾乎都貼上了前車窗。

那兩人穿著一身和展露在公眾面前氣質不太符的潮牌,站在街角甜點店的門口,臉上的口罩為了喝咖啡而半拉卡在下頜處,此刻正頭對著頭低頭看同一部手機,過近的距離昭示著他們親近的關系。

看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突然擡頭笑了起來,也正好將更多的面部特征展露了出來,另一個隨之附和。

由此束之做了結論判定,確實是他們沒錯——宋好與白溫。

他們沒再在街邊站多久,不過多時,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就停在了街角處,兩人對視一眼就先後上了車。

束之緊抿住唇,從口袋拿出手機點開錄像,把那輛商務車的車牌、車型和離開的方向都全須全尾地拍了下來。結束後看回放,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抖得那麽厲害,又有些慶幸自己不是選擇的拍照,不然可能會糊到什麽都看不清楚。

熄滅屏幕,他有些脫力般地癱坐在車椅上,腦袋不受自己控制地開始放空。

恍恍惚惚之間,束之想起了兩年前還在《施恩》劇組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和宋好還算是不錯的朋友,宋好似乎對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敵意,甚至還與他說了不少算得上是隱私的私事。

比如,他有一個從中學時代起就很要好的朋友;比如,他的朋友也在娛樂圈。只是當初宋好沒告訴他名字,束之也沒有再不識趣地過度詢問。

而兩年前未解的謎題、未點出的姓名,終於在兩年後的今日得到了確切的答案,還有上次見宋好時,對方那句語焉不詳的“接近了不該接近的人”也終於有了清晰的指向。

然後他又想到了昨夜的那個最佳新演員獎,那原本是屬於誰的呢?是被宋好步步緊逼的他,還是與宋好交好的白溫?

他不知道,但在存在了“自己其實被認可了,只是獎項被黑了”這樣的可能性後,他也沒覺得有多欣喜,能感受到的唯有無盡的疲憊、憤怒和不甘。

束之慢慢曲起腿,在座位上將自己縮成一團,臉深深地埋入到膝蓋中,自虐般艱難又沈重地呼吸起來。

這世界,真他爹的該死啊。他想。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我檢討,今天又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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