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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吳硯之又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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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吳硯之又樂了

吳硯之嗤之以鼻,陳青獲輕聲苦笑,笑著放慢車速:“差不多要到了。”

吳硯之往窗外看去,黑漆漆一片:“哪。”

“我平時...想念石涅的地方。”

想念石涅,說的好像真有那麽回事!

“呵。”吳硯之又笑了。

陳青獲知道他在笑什麽:“可就是有啊。”委屈巴巴地急剎把車停在路旁。

吳硯之偏頭去看窗外,他不確定陳青獲帶他狂飆了多久,到達眼下這片遠離城市的郊野區,不見一絲人類侵占的痕跡,也不知夜的終點在哪裏。就這黑燈瞎火,烏漆嘛黑的鬼地方,比起“什麽想念石涅的地方”,更像要把他吳硯之拋屍荒野。

他的不屑陳青獲看在眼裏:“我想石涅的時候,就會一個人開車過來。”

“.....呵。”吳硯之又樂了。

陳青獲看他一眼:“你別真不信。”

兩扇車門翅型展開,熱浪洶湧,撲了吳硯之一臉。陳青獲推開門,一手支著車門,斜斜倚靠:“接下來這段路,車輪到不了。步行也到不了。”

“不存在的地方,自然到不了。”

陳青獲朝他伸出手:“跟我來就知道了。”

吳硯之盯著他手心,忽然想起什麽。表情似有些半懵半懂的柔和,輕輕牽住他的中指...

往下一摁!

“哢嚓”關節錯位。

“我靠!”

陳青獲按著扭曲的左手,吃痛冒汗:“好狠啊我的吳少。”

剛剛犯困找不到機會,現在精神了自然要報仇。吳硯之跨步下車,手指直指他鼻子:“再對我用蠱惑,我剜了你的眼睛!”

“你怎麽還在意這事啊。我都說了我什麽都沒做。”陳青獲把骨頭哢嚓歸位。轉眼又能笑瞇瞇註視他。

吳硯之立刻移開視線:“不可能...你絕對...”

“不可能?”陳青獲繞車半圈,到他身前,“你就這麽期待我對你做什麽?”

車載音響還在轟炸。吳硯之幹脆轉了個身:“......”

“你和畢方走那麽近,被我做過什麽不是自作自受?”陳青獲從身後附耳,“是想聽我這麽說嗎。——可惜不好意思,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你——”

吳硯之往他臉上瞟了一眼,陳青獲果然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實在欠打,讓他實在想打他,怒得揚起一巴掌:“滾!”

陳青獲側身輕巧避開:“誒。打不著。”

吳硯之咬咬牙,追上去又是一巴掌只蓋面門:“我揍——”

陳青獲又是一個後撤避到車的另一頭:“還是打不著。”

“你!”

人類的身體實在不好使,吳硯之翻身躍上車前蓋,又是一巴掌:“去死。”

陳青獲“哇哦”一聲,與他擦肩而過,並在擦肩而過時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手背。挑釁,擺明了挑釁。

吳硯之渾身發抖,都怪人類的身體,實在不好使!

是啊,現在他可以暴露自己是妖怪了,於是頸窩泛起黑色蛇鱗,而速度和力度瞬間上去。

在他揮出又一巴掌前,陳青獲卻回身變作一只矯健挺拔的桃色狐貍,一躍躍上車頂。

吳硯之盯著他的尾巴:“給我變回來。”

「來追我。追到了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陳青獲回身撲下跑車,湧進路旁成人高的芒草。

“陳青獲。”

吳硯之追到路旁,荒草叢生,倚靠雙腿根本寸步難行:“陳青獲!”

狐貍不知跑去了哪裏。夜色與野草野蠻生長,吳硯之鉆進比他身子還高的芒草,往裏涉了幾步。只聽見陳青獲的嗓音在[鎖鏈]裏回響。

「你知道我和石涅是怎麽相遇的嗎。」

“陳青獲!你出來!”吳硯之撥開眼前一簇又一簇芒草,毛穗打在臉上,讓他鼻尖發癢又發燥。

「捉不到我?」

“陳青獲!別給我躲!”

區區一只臭狐貍,也敢大放厥詞。不過陳青獲說得對,人類的雙足在田野裏確實不好用,吳硯之幹脆也變回小蛇。

追蹤你一個狐貍的腳印,還不是輕而易舉。

卻不知高明的獵手總是偽裝成獵物出現,足墊踩過枯草悄無聲息,一步一步從身後靠近。

小蛇埋頭尋找狐貍腳印,蛇信嘶溜嘶溜:「嗅嗅...」

不對勁。有噪音。

狐貍比他速度更快。一道颶風刮過,他被一口叼住,翻了兩圈落在草堆裏。

狐貍用兩個爪子搓他尾巴尖:「紀錄片說,自然界裏蛇被狐貍當辣條嚼。」

「......」小蛇吐了吐蛇信,轉眼膨脹成一條成人小腿粗的漆黑巨蟒,將狐貍纏在身體裏面:「現在呢。」

陳青獲只留一個狐貍腦袋露在外面:「呵呵...你知道嗎。以前石涅也喜歡這樣纏著我。」

「......」吳硯之聞聲立刻把他放開,縮回一條司空見慣的小蛇,在落葉裏盤成漆黑的一團,「石涅怎麽沒絞死你。」

「他當然是舍不得。」

「他.....」小蛇把腦袋塞進軀幹裏,「他知道絞死你也是白費力氣。」

陳青獲俯在他身邊,眼睛盯著眼睛:「你還真了解他。也了解我。」

「......」

夏夜的螢火蟲圍著他們輕輕飛,陳青獲說:「你就不想知道我和石涅怎麽相遇的」

吳硯之完全不想知道。但陳青獲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

「其實以前,我們這群妖怪都住在結界裏。人間越來越精彩,結界的日子越來越無聊。所以...每當入冬第一片雪花飄落,妖怪們都會對天禱告,但願今年石涅能戴好睡帽、穿好睡衣、卷好鋪蓋、睡個好覺。」

「你真不好奇為什麽?因為石涅睡了,我們才有機會趕上過年春節,湧入人間尋歡作樂。」

可是。

「可是從就職典獄長開始,到與我相遇為止的一萬兩千八百二十二年裏,石涅從來沒有冬眠過。」

從來沒有冬眠過。四海八荒所有妖祟都由石涅看管,他怎麽敢冬眠。然而他和陳青獲相遇的那年出奇地冷,四野冰封,天寒地凍。

他幾乎要撐不住了。

蛇懼寒,一冷就犯困,困到原身爬不了半步,就會信子一吐原地臥倒。

為了保持清醒,石涅把囹圄裏六萬萬只妖祟正數著清點一遍,又倒數著清點一遍。

可也沒有多大用處,那一年實在太冷,眼皮像是積雪壓在枝頭,本來就是一棵形容消瘦的老樹,每一根枝都形同枯槁,積雪那麽重,那麽厚,隨時能讓他“啪”得一聲折了。

就在這時,新生的九尾狐降臨他身邊。毫無征兆地,突兀地。

具體而言,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請你想象一只狐貍在雪原上狂奔,雪風吹得他九條尾巴膨成一團,像朵隨時會被刮得掉毛的蒲公英。

忽然察覺危機將近,他後腿躍起,前爪高撲,還沒跑出第一步,就被從天而降的數道鐵索五花大綁做成肉粽,丟進了囹圄大牢裏。

彼時,石涅從胸口掏出一塊磚頭大的冰,張嘴狠咬一口,冰塊放進嘴裏像碾骨似的咀嚼,“哢嚓哢嚓”響。

唇齒凍得失感,一口往身體裏猛地咽下,五臟六腑都徹骨的疼。

這是他從老家雲夢澤鑿下來的碎冰,專治犯困。

陳青獲在空中翻滾兩圈,倒栽蔥撲進刑具。後腿朝空蹬踢兩下,猛地拔出腦袋,甩開耳朵裏積雪,對上了石涅的臉。

而後倒吸一口涼氣。

妖怪捏臉的手藝各有千秋,可典獄長那究竟是怎樣一張難以形容的怪誕的臉。

淹沒在兜帽的陰影裏,只能勉強看出哪裏是眼,哪裏是鼻,血盆大口張開,狠狠啃下手裏的冰。

吳硯之插嘴:“你覺得醜陋可怖。是吧。”

陳青獲笑了:“不。我覺得好想被他咬一口。”

石涅丟開手裏半塊冰,提起桎梏一端,一腳踩進狐貍臉:「新生的九尾狐。」

鼻子扁了。但陳青獲只發現典獄長袍子下原來一絲不掛,僅僅黑鱗點綴腰肢兩側,泛濫於鎖骨,腳踝。好過分,這時他少不更事、懵懂無知,而鱗不蔽體的典獄長像一支長箭狠狠射進他心裏。

讓他情不自禁化回人身,雙手猛地握住踩在臉上的那支纖細腳踝:「典獄長。巴蛇大人。對不起。饒了我。」

石涅揚起臉,裸足往陳青獲臉上踏得更深。

而陳青獲雙手繼續往上,從腳踝放肆到了小腿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越界。我以為你發現不了。」

說到這裏,陳青獲提問:“你覺得石涅當時在想什麽。”

吳硯之默默:“不知道。”他在想,求饒的妖怪見得多了,像九尾狐這樣開開心心求饒的還是第一個。

求饒的妖怪見得多了,像九尾狐這樣開開心心求饒的還是第一個。石涅想。

那時石涅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吃虧,估計是用刑還不夠狠烈,響指一打,陳青獲被桎梏反剪雙臂吊在眼前。

這就結束了嗎。還沒摸夠。陳青獲頗遺憾地輕輕嘆氣。

石涅掐住他的下巴:「你這張臉......」

年輕的九尾狐瞇起眼,像曬了暖融融的太陽:「怎麽,帥到你了。」他從以前就這麽不要臉。

石涅皺眉:「饕餮給你的?」

「噗。那倒不是。我手藝還是要比饕餮大人好些。」

「呵。」石涅回身,從胸腔裏掏出鞭子,「饕餮沒警告你,冬天,別碰我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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