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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鴨掌鴨信、南瓜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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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鴨掌鴨信、南瓜幹

“溫姐姐, 我來了。”

午時才過,杭妍便風風火火地上門。

溫仲夏看她腳步飛快,白色鬥篷幾乎要飛起來, 笑著迎上去,“地上又沒金子撿, 你跑這麽快幹嗎?”

杭妍嘻嘻笑問:“姐姐,蘭姑在不在?”

“哦原來不是找我的?”

“我找她有正經事相談。”

蘭姑人在後院, 身為溫記的第一護院, 外加一幫女孩兒的習武師傅, 她不敢懈怠,只要有空就練練拳腳。

別人在這大冷天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像個球,蘭姑只穿薄衣, 一套拳打下來,額頭冒汗, 渾身散發著熱氣, 圍觀的人看得都不禁熱血沸騰。

“好,打得太好看了!”

杭妍撫掌大聲叫好,看蘭姑收拳站定,馬上奔過去遞上汗巾。

“蘭姑, 擦汗。”

“多謝。”

蘭姑有些受寵若驚,這位開封府尹家的千金之前見過幾回,但她們的關系似乎沒到如此熟稔的地步吧。

杭妍咧著嘴角,“蘭姑,我今兒來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蘭姑豪爽道:“有什麽事盡管說啊,我能幫的一定幫。”

“很簡單的小事。”杭妍三言兩語講了一下。

蘭姑聞言怔了怔, “你想聽我講走鏢途中的故事?”

杭妍點頭如小雞啄米。

“我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聽故事, 蘭姑你是我認識的唯一的女鏢師,闖蕩江湖多年,必定有很多奇遇吧,我真是太好奇了,你就講給我聽吧。”

小丫頭抱著她的胳膊撒起了嬌。

蘭姑招架不住,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掌櫃的。

溫仲夏一臉好笑,杭妍其實是為了她寫的故事搜集素材呢。

她這幾日左思右想,覺得溫仲夏提的出書建議確實值得一試,要是真的有人買有人看,那是不是也算光宗耀祖呢,以後在哥哥面前就能挺得起胸膛了。

不過一切的前提是她得把故事完整寫出來。

這下就不能只當寫著玩了,杭妍十分上心,自知閱歷不足,就必須多多向別人取經。

她很快想到了溫記的蘭姑,蘭姑走南闖北多年,見多識廣,肯定遇到過不少稀奇事。

蘭姑道:“我要事先聲明,走鏢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驚險刺激,多數日子我們只是在路上奔波,漫長且枯燥,你可能要失望。”

“無妨,哪怕只是講講路上你們住過的客棧,吃過的小店,碰到過的人,我都愛聽。”

“行吧。”

片刻後。

杭妍將文房四寶一一擺放妥當,執起毛筆,看向她,“蘭姑,可以開始講了。”

對面的蘭姑有些不自在,問她:“只是講故事而已,還要記下來?”

杭妍頷首,認真道:“自然要記,不然回去我就忘了怎麽辦?”

忘了就忘了唄,又不是要當傳家寶。

蘭姑不懂小丫頭的心思,不過也只能隨她。

她回憶了一下往昔,斟酌從哪裏講起,半晌後才娓娓道來:“其實最初我爹不想讓我跟著走鏢,哪有女孩子做鏢師的。

他本打算把我寄養在一個舅父家裏,給他錢,是我哭著鬧著不願意,打死都要跟著他,我爹沒法子,還罵我上輩子是帶把的卻投錯了胎……”

蘭姑真是謙虛了,她說走鏢枯燥,然而對於杭妍和溫記一眾幾乎沒出過遠門的小丫頭來說,她的每件經歷精彩極了。

“……那土匪共有五人,想要劫道,當時我老大先禮後兵,嘿他們不曉得好賴,非要我們留下買路錢。

以前我們不想惹麻煩,有時也會直接給錢了事,但當時我就瞧那土匪不順眼,操起棍子沖了上去,一下放倒兩個,他們還不知道我是女的……”

杭妍心潮澎湃,奮筆疾書,字都快寫成殘影咯。

幾個沒事做的小丫頭也湊過來撐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

溫仲夏給她們端來小食,“來來,邊吃邊聽講。”

一碟糟鴨信鴨掌,一碟南瓜幹。

“多謝掌櫃的。”

丫頭們笑嘻嘻伸手去拿。

溫仲夏也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聽,嘴裏叼了塊鴨信,慢慢嚼著。

糟其實就是用酒糟和其他香料一同鹵制的法子,正所謂凡入口之物,皆可糟之,譬如雞鴨鵝的翅、掌、肝、胗等通通都能糟鹵。

鴨信便是鴨舌,細長一條,沒多少肉,但吃著格外的香。

舌頭上的肉完全被鹵透,醇香味美,軟、滑、嫩,後面兩根長筋,咬起來咯吱作響,越嚼越香。

蘭姑講完一段,看得眼饞,也伸手撚了只鴨掌。

一整只的鴨掌鹵得軟爛鮮香,中間的那層皮膜一扯便斷,爽滑有嚼勁。

吃這種爪子,就得沿著骨頭一點一點啃才有趣。

啃完一節桌上便多了幾個小碎骨,好吃又過癮。

杭妍聽得太入迷,竟然沒顧得上吃東西,看著自己記下來的文字,滿意地連連點頭。

楊金花側著腦袋瞅了一眼,好家夥,要不是她現在能認得些字,還以為她寫的是天書,這字跡怕是只有她自己能看懂吧。

杭妍又問:“蘭姑,我聽說在一些偏僻地方,攔路搶錢都不算麻煩事,甚至可能會遇上殺人越貨的大惡人是不是?”

蘭姑咽下最後一塊鴨肉,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還真有這種事。”

杭妍豎起耳朵聽。

“那時鏢局晚上錯過進城,便在一家野外的客棧入住,客棧的掌櫃夫婦原是一對雌雄雙煞,專搶有錢的客人。他們店裏只有肉包子賣,當時大家差點就吃了。”

蘭姑賣了個關子,“你們猜那包子裏是什麽餡兒?”

杭妍歪著腦袋道:“通常不就是豬羊肉,還有牛肉嘛。”

“要是這些尋常的肉,大家有什麽不敢吃的?”

有個小丫頭舉手道:“莫不是人肉包啊?我聽老爺爺說過這種事。”

“你猜對了,聰明啊。”

蘭姑笑道:“當時有個鏢師一眼發現肉餡裏有不尋常的東西,很像指甲,連忙提醒大家,大夥兒哪裏還敢入嘴……”

杭妍的眼睛霎時瞪得滾圓,天底下竟有這種嚇人的事。

天爺,對比一下,她之前寫的故事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

無知遏制了她對世間殘酷的想象。

“嘔。”

只要一想到蘭姑說的那種包子,她再看到手裏剛拿起的鴨掌,聯想一下那個畫面,頓時不僅不香了,甚至反胃起來。

溫仲夏給她倒了杯茶水,拍著她的背道:“人菜癮大,那麽害怕還非要聽,現在苦了自己吧。”

杭妍喝茶壓了壓,搖搖頭道:“我無礙,我不怕,蘭姑你繼續講,嘔……”

這個故事可是絕佳素材。

“這個我就不吃了。”

她把鴨掌鴨信推遠了一點,對不住,暫時不想看見你們。

蘭姑眨巴眼睛,小丫頭的心靈還是脆弱了點。

得,她受累,多吃點。

“原來那包子裏還下了藥,真吃了半刻鐘必定暈死過去……”

杭妍不吃鴨掌,改拿了塊南瓜幹慢慢嚼著,試圖壓壓嘴裏的澀味。

這種南瓜幹瞧著平平無奇,味道出奇的很好。

南瓜切成長條後,先曬幹,拌上辣椒蒜蓉和糯米粉調和而成的醬料,蒸熟,再反覆曬幹。

曬幹的南瓜條脫水一大半,顏色也成了紅褐色。

南瓜幹剛入口有點硬,難咬,非常有嚼勁,但越嚼滋味越香。

起初不覺著,嚼著嚼著那股濃郁鮮香的辣味湧上舌尖。

吃不慣的人可能會被這股後辣的勁兒刺激到,但適應後,絕對會欲罷不能。

南瓜幹可以當零食,亦是頗受歡迎的下酒小菜。

杭妍被辣味激得連連吐舌頭,登時又忘了方才作嘔的感覺,食欲都被打了開來。

她又饞上了那碟鴨信鴨掌。

一邊聽蘭姑講他們大戰做人肉包的雌雄雙煞,一邊又悄悄伸手去摸。

蘭姑瞥見她的小動作,忽然停下話頭,眾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那只摸到了碟子邊緣的小手。

杭妍尷尬一笑,為自己找補,“我不吃鴨掌,吃個鴨信,人肉包子裏應當不包舌頭吧。”

蘭姑故意挑眉:“那可說不定。”

杭妍心裏咯噔一下。

下一瞬,蘭姑哈哈大笑。

“丫頭逗你呢,我又沒吃過,裏面有啥東西我哪知道。”

溫仲夏問她,“這個故事是真實的嗎?”

蘭姑坦誠道:“我也是聽一個老鏢師講的,那時我才七八歲,我估摸著他也是誇大,你知道的,男人老了就愛吹噓年輕時的事,咱們聽聽便是。”

“無妨,即便是假的,我也要記。”

杭妍自然不會照搬,只是借個型,她已經在腦海裏暢想筆下女主人公會如何解決。

“……經過一番惡鬥,那一堆賊夫妻被扭送官府,聽說鏢局還得了一大筆賞錢。”蘭姑道。

溫仲夏笑著說:“不會最後這趟鏢到手的錢,還不如抓兩個賊人掙的多吧。”

眾人紛紛樂了起來。

“溫掌櫃聊抓賊呢,好興致啊。”

張連虎的突然到來,打斷了大家歡樂的氛圍。

溫仲夏站起身,看著男人的樣子,微微挑眉。

才過去半個月,這位張大衙內瘦了一大圈,眼底烏青,精神萎靡,愈發顯得尖嘴猴腮。

張連虎也瞇著眼睛打量她,面色紅潤,好的不得了。

什麽驚嚇過度,什麽寒氣入體,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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