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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煮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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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煮巡游

“幹你屁……”那男人剛想罵人, 轉頭看見說話的人,吹了聲口哨,“喲又是個貌美的小娘子。”

男人一雙三角眼色瞇瞇地打量溫仲夏, 溫記眾人齊齊變了臉色。

“小娘子怎的在大街上擺攤賣吃食,怪讓人心疼的。”

溫仲夏沒有理他, 三兩下將餅幹包起,繩子紮好, 遞給那紅衣小娘子。

小娘子垂著臉接過油紙包, 匆匆付了錢就想走。

誰知那男子不依不饒, 跨步擋在她的面前,“誰讓你走了,還沒告訴爺, 你到底是哪家勾欄的?明兒爺上哪兒點你去。”

小娘子將長笛和油紙包擋在胸前,抖著嗓子說:“我是清倌兒。”

男子大笑, “清倌兒不也是妓, 裝什麽清高,爺去給你花錢還不樂意,別人求都求不來。”

這話一出,周遭的客人皆投來異樣的眼神, 小娘子頓感無地自容。

這些圍觀的路人盡管剛才還對著花魁娘子歡呼,但不少人打心眼裏其實根本瞧不起風塵女子。

她看了眼漸行漸遠的隊伍,後悔不該為了這口吃的停下來,沖對面的男人用一種乞求的語氣說:“大爺,您就讓我走吧。”

要是趕不上,錯過了正事, 回頭她定要挨罰。

“沒不讓過你啊,這樣吧, 我也不為難你,”男子揚起腦袋,嘟起一張豐厚的大嘴,“親爺一口,今兒就算了。”

旁邊有幾人立馬發出哄笑的聲音。

小娘子下唇微微顫抖,握著油紙包的指節用力到泛白。她甚至不敢擡頭看周遭人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正在這時,身側傳來一道輕柔的嗓音:“小娘子,你剛才給的錢錯了,你過來我們重新算算。”

她側臉看向剛才為自己出聲的掌櫃小娘子,她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繞過去。

她連忙轉身小跑,繞到案臺後面。

男子一瞧人跑了,臉色隱隱沈了下去。

溫仲夏隨意拿了個銅板塞到她的手裏,大聲道:“小娘子,你多給錢了。”

隨後附在她耳邊用氣聲說:“你從我這邊趕緊跑,跑得越快越好。”

小娘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感激萬分,“多謝姐姐。”

趁那男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抓著裙擺擡腿就跑。

男子怔了怔,爆了句粗口,“娘的,誰讓你走了?”

他下意識想追,溫仲夏示意在門口站樁的小廝上前。

小廝壯碩的身軀整個兒擋住那男子,就錯過這麽一下功夫,那小娘子已經跑遠了。

男子馬上反應過來是這掌櫃故意耍招放人跑的,罵罵咧咧:“敢攔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說罷打了個響指,周邊一下湧過來三四個小廝,各個叉腰,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此時二樓,榮秀縣主和她的密友也在瞧著樓下的動靜。

“溫掌櫃倒是有一副俠義心腸。”

榮秀點頭笑道:“我早看出這位溫掌櫃不是一般商人,哪個開食店的廚子、跑堂會全找女人呢?單憑這一點,我便十分欣賞她,她現在會做出這種舉動,在我意料之中。”

“可是這個男的,我沒認錯的話,好像是中書舍人的兒子張連虎,溫掌櫃怕是惹上麻煩咯。”

果然,樓下的那男人一臉得意地自報家門:“我父親乃當朝中書舍人,你們這些卑賤的仆人也敢攔我?攔我一個試試。”

張連虎故意往小廝身上湊,小廝現在哪裏敢碰著他,連退兩步。

自他報出身份,一些客人默默挪動腳步,離攤子遠一點,生怕招惹上是非。

溫仲夏默默嘆口氣,怪不得說東京城裏隨便掉塊石頭都能砸著個當官的,當官的一多,這衙內真是仿佛遍地都是。

這位就完完全全符合她心目中對衙內驕橫跋扈的刻板印象。

“掌櫃的,怎麽辦?”金水挨著她小聲嘀咕,其他丫頭也有些害怕。

“沒事兒,繼續炸。”溫仲夏的聲音鎮定自如,接著招待那些沒走開的客人。

張連虎磨了磨牙,這女人竟然一點都不怕他?

他跨步擋在案臺前,一拳擊在案板上,“你這女人壞了我的好事,想裝作無事發生,沒那麽容易!”

此時三支巡游隊伍已經走過,第四支還沒來,街上喧鬧的聲音暫停了不少,一些路人在旁觀這邊的動靜。

溫仲夏提醒:“金水,雞腿再炸一小會兒就好了。”

金水應了一聲,盯著眼前的油鍋。

張連虎深感被無視,同時還有一股濃郁的肉香味一個勁往鼻子裏鉆,他強迫自己不去看炸雞腿,心裏十分不耐。

“餵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壞了我的好事,信不信我讓你這攤子擺不下去!”

溫仲夏終於擡眸看他,好笑道:“客官,我壞你什麽好事了?”

“要不是你攔著,那女人能跑嗎?”

溫仲夏淡淡道:“她是我的客人,我賣她東西,她買到走了,就這麽簡單。”

“她一個妓,女,本來就是賣皮肉的,有你什麽事?”張連虎再次朝她露出淫、邪的目光,“難不成你想替她,那也行,你比她更漂亮,只要你親爺一口,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說罷,連同身邊的小廝一起大笑起來。

金水幾個丫頭頓時氣得牙根癢癢。

“想都別想,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楊金花心直口快。

金水也壯起膽子,“就算你是衙內,也不能調戲良家婦女啊。”張連虎瞅著她們,調笑道:“喲這幾個丫頭夠勁,是不是也想爺疼疼你們?別著急,等你們掌櫃的親了,就輪到你們。”

丫頭們臉色白了白。

溫仲夏不知幾時拿出了一根鐵勺,正一下一下地澆起滾燙的油澆在炸串上。熱油已經極度高溫,澆到雞排上,頓時滋啦滋啦響。

她故意在鍋裏反覆將熱油高高挑起,再倒回,點點熱油濺到鐵鍋邊緣上,滋滋作響。

她擡頭,冷冷地微笑,“客官,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張連虎望著鐵勺,莫名咽了下唾沫。

這一鍋熱油要是潑在人身上,不死也得脫層皮,這女人是故意想嚇唬他呢。

可惜他不是嚇大的。

“別給爺揣著明白裝糊塗,今兒你要是不替她親我一下,我保準你們這個攤子,不對,是你們這個溫記百味都開不下去。”

“你這廝真是可惡!”杭妍拎著裙擺氣沖沖奔了下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你信不信我告衙門去?”

同時朝後面四個小廝斥了一聲:“叫你們來保護溫姐姐,你們是死人啊。”

他們撓撓頭,趕緊站到身後。

“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片子,你知道衙門在哪頭嗎你?”張連虎嗤笑。

杭妍哼了一聲:“我爹是開封府尹,我去衙門就跟回家一樣,我怎麽會不知道?”

開封府尹的女兒?

張連虎打量她一眼,扯扯嘴角,“你說你是,我就會信嗎?小丫頭片子敢冒充當朝大官之女,我看你是活膩了。”

“你……”杭妍氣懵了。

“那你說你是中書舍人的兒子,我們也不信,”溫仲夏道,“堂堂中書舍人之子怎會公開調戲婦女,這要是往官家面前參上一本,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對啊,衙內當街調戲良家女子,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人群中不知道誰突然大喊了一聲。

緊接著又有人附和:“就是就是,當官的也不能欺負咱們小老百姓啊。”

只要有人起頭,人群很容易出現從眾心理,大夥兒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沖章連虎指指點點,隨後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

溫仲夏擡頭,看到幾個伍家綢緞鋪的夥計,他們混在人群中喊的一個比一個響。

應當是伍婉娘派過來為她撐腰的,不愧是好姐妹。

“溫掌櫃你莫怕,就算去衙門也是你們占理,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人家在這裏好好賣炸串,招誰惹誰了。”

“不買趕緊走開,別耽誤我們買吃食,我還等著吃炸雞排咧!”

“衙內了不起啊,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咧!”

圍觀人群陸陸續續開始發聲,溫仲夏心頭一片熱乎乎。

張連虎氣得咬牙切齒,可是又不知道該沖誰發火,因為說話的是一群人。

“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想去吃牢飯?”

“我看該吃牢飯的是你。”

張連虎聞聲回頭,頓時結巴起來:“縣,縣主。”

榮秀施施然走了過來,看他的眼神沒有丁點溫度。

張連虎可不敢不認榮秀縣主,前不久才和父親去吃了她的喜酒。

他趕緊彎腰行禮,沒想到縣主也在這家食店,大意了,這溫記掌櫃到底什麽來頭?

榮秀縣主一出現,氣場壓得章連虎不敢擡頭。

她似笑非笑:“張衙內是吧,你剛才說要讓溫掌櫃幹嗎來著?”

張連虎支支吾吾道:“沒幹嘛,爺,不,我只是開個玩樂。”

溫仲夏冷冷一笑,對付這種仗勢欺人的官家子弟,果然只有比他權勢更大,才能令他低頭。

“什麽玩樂啊,縣主姐姐,你是沒瞧見剛才他的嘴臉多惡心!”杭妍實在氣不過。

“你別胡說,”張連虎又想回嘴,一對上縣主冷冰冰的視線,馬上又放低嗓音,認慫道,“縣主,我真是開個玩樂,這光天化日的我能幹嘛呢。”

榮秀冷眼瞧他諂媚的模樣,真是多看一眼都糟心。

“張衙內,今後這種事我希望不要再發生,官家最惡官家子弟恃強怙寵,哪天要是連累了你父親,別說我沒提醒你。”

榮秀語氣波瀾不驚,卻令張連虎脊背一涼。

“是是,我記住了。”

張連虎的態度一整個大轉彎,低頭哈腰的模樣令老百姓瞠目。

他扯出一個笑臉,“那我就不打擾縣主,我先告辭。”

他招呼幾個小廝,擠開圍觀人群,溜了溜了。

“呸,什麽狗東西!”周遭百姓忍不住朝他走的方向啐了一口。

還有人高呼:“縣主幹得漂亮!”

榮秀十分淡然地朝百姓笑著揮手。

溫仲夏也忙向榮秀縣主福身感謝。

榮秀扶她起來,笑言不必多禮。

不過,她十分好奇一件事:“溫掌櫃,他要是真敢對你意圖不軌的話,你當真會潑他熱油嗎?”

“如果他敢碰我或者我店裏的丫頭,我當真不會客氣。”溫仲夏道。

“不過我賭他不敢,這種男人大多色厲內荏,就是個銀樣镴槍頭罷了。”

榮秀笑了起來,“溫掌櫃,你行事果斷,有情有義,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兩人相視而笑。

杭妍摸著下巴,這氛圍怎麽怪怪的?

要不是縣主是女人,她會擔心哥哥多了個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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