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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糖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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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糖獅兒

溫孟冬小腦袋瓜子機靈得很,讀書時遇到不懂的問題問阿姐,阿姐回答不了,攢著到食攤上問熟客。

大哥哥一來,他馬不停蹄地又拿出了書。

誰能拒絕一個求知欲爆棚,又軟萌真誠的奶娃呢?

溫仲夏送上吃食,看著二人笑道:“好了,先別看書了,吃鍋貼吧。”

杭曜看著那一圈透明的冰花,驚奇了一番,隨後往溫孟冬的方向推了推:“一起吃吧。”

溫孟冬抿唇搖頭:“我不能吃客人的東西,我等一下和阿姐、嫂嫂一起吃。”

杭曜彎了彎嘴角,便執起筷子,只聽輕微的“哢嚓”一聲,冰花碎裂開來。

沒封口的鍋貼像只小小的烏篷船,可以清楚看見裏面的餡料,是肉三鮮餡兒,表面點綴著芝麻和蔥花。

一口咬下去,外皮軟嫩且有韌性,焦香的底部脆極了,配上那同樣金黃的冰花,吃起來咯吱咯吱響。

餡料還帶有湯汁,豬肉的嫩、蝦仁的滑、韭菜的鮮,全在這小小一口裏,妙不可言。

溫孟冬眼饞得很,極力忍耐著說:“大哥哥,你可以蘸點這個辣椒醬,我阿姐最喜歡這麽吃了。”

杭曜不太能吃辣,但聽他這麽一說,還真想嘗試一下。

溫仲夏手裏快速捏著鍋貼,耳朵聽到身後的動靜,含笑搖頭,這個小冬兒自己還沒學會吃辣,倒是挺能攛掇別人的。

“溫娘子,我來了。”

這時,秦遷顛顛跑了過來,不停喘著粗氣。

溫仲夏奇怪道:“你怎麽從外面過來的,沒去上課?”

“快別提了,”秦遷一臉苦悶,說話帶點鼻音,“昨兒夜裏興許是著涼了,早上起來頭暈腦漲,只好請了假去看大夫,弄到現在才回來。”

溫仲夏這才註意到他手裏拎著幾個藥包,寬慰道:“可好些了?”

“在醫館便用了一副藥,好多了,多謝娘子關懷。”

“現在天氣晝夜溫差大,晚上厚被子還不能拿掉,”溫仲夏關切了幾句,“既然你不太舒服,那就來碗清淡的小餛飩吧。”

“我是很想坐下來慢慢吃,但是不成,”秦遷耷拉著眉毛,“我還有篇功課沒做完,得馬上回去趕,不然下午完不成大事不妙了,所以給我來兩個肉夾饃就好,我帶走。”

溫仲夏拿了兩個白吉饃,好奇道:“這般不通人情啊,你都病了,博士就不能寬容一次?”

“沒法子,這是杭博士留的功課,在他那兒一點馬虎不得。”

秦遷餘光掃到溫娘子身後的餐桌上坐著一個背對著他的食客,那修長的背影似乎在哪兒見過。

轉念一想,興許是腦袋還昏昏脹脹的,看錯了。

他繼續道:“我已經被杭博士罰過幾次,再犯錯,真的完了。”

“嚴師出高徒,那博士想必也是期望你們能成才。”溫仲夏笑著往白吉饃裏塞鹵肉。

“這倒是真的,他確實有八鬥之才,”秦遷頗為感慨,“畢竟人家是探花出身,在學識這塊兒,整個太學,包括國子監沒有不佩服他的。”

“那是厲害人物啊,”溫仲夏大大的杏眸露出驚訝,“探花郎,那他的相貌一定很好吧。”

沒有點顏值,還選不上探花呢。

這個杭博士,定是個儒雅的帥老頭。

“咳……”身後傳來輕輕的咳嗽。

溫仲夏沒有在意,繼續八卦著。

“同為男子,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屬實才貌雙全,不過,”秦遷雙手一攤,“成天冷著一張臉,再好的相貌也沒用啊。”

溫仲夏莞爾一笑,秦同學看來深受那位杭博士折磨之苦。

“肉夾饃好了,希望你下午不會再被他罰。”

“溫娘子,借你吉言。”秦遷接過油紙包,腳步匆匆往太學跑。

溫仲夏拍拍手,回身走向餐桌,看到客人的臉,驚道:“你是不是被辣著了,我給端碗清湯,稍等。”

她第一反應他是被辣醬嗆著了,臉都嗆紅了。

杭曜看她一眼,想起剛才的對話,神色又是尷尬,又是窘迫。

臨走付錢時,都不好意思看她的臉。

到了下午第一堂課,杭曜在講堂上環顧一圈,底下的學生們各個垂著腦袋,好像只要不對視,就不會被點名。

杭曜慢條斯理走下講臺,停在一個書案前:“秦遷。”

秦遷立即起身:“學生在。”果然又是他。

“前天留的文章可寫完了?”

“學生已經完成。”秦遷把早就準備好的文章雙手舉起。

“你念一遍,讓大家都聽聽。”

“是。”

秦遷誠惶誠恐地念,心裏一緊張,鼻音都加重了。

杭曜默默聽完,沒說話。

秦遷暗道不妙,念得那麽結結巴巴,博士肯定又不滿意了。

“差強人意,坐下吧。”杭曜面無表情地點評了一句。

嗯?

秦遷如釋重負地坐下,心想溫娘子的話真是吉言。

收攤時,徐袖拎著裝著碗筷的木桶從水井處回來,眉頭蹙著:“夏兒,我剛剛在井邊碰到對面王家食店的老板娘了,她有點奇怪。”

溫仲夏道:“她怎麽了?”

“她好像在打聽我們家鹵菜的配方。”

徐袖和她之前只是點頭之交,今日她卻主動上前攀談,起初她沒在意,一邊洗碗,一邊附和閑聊。

聊著聊著,那老板娘裝作不經意地問她家的鹵菜怎麽做到一點異味都沒有的。

徐袖現在可不像剛開始做買賣時心思那麽簡單,當時就覺著不對勁,只說把食材洗幹凈就行。

老板娘不信,竟腆著臉追問是不是加了什麽獨特的香料。

徐袖還沒見過這般臉皮厚之人,敷衍了幾句,便趕緊回來。

“你說那王家食店是不是也想賣鹵豬寶,就像那爆米花一樣?”

“嫂子,沒事的,”溫仲夏笑得坦蕩,“這鹵豬寶本來就不是我發明的,他們想賣就賣唄,當然配方肯定是不能說,大家各憑本事吃飯。”

徐袖聽了這話,忐忑的心稍微放了下來。

自己定力還是不夠,得向小姑子學習。

三人回到家,剛坐下歇了不到一刻鐘,便有人上門來,是個年輕婦人,身穿青色綢緞,雙臂間挽著同色的披帛。

她是呂天成的母親黃氏。

“請我去為楊大娘的生辰宴做菜?”溫仲夏頗為意外。

黃氏一落座便表明來意。

“正是,你的那道香辣血鴨深得我婆婆的喜歡。”

黃氏是第一次見溫仲夏,沒想到她不僅廚藝好,五官也還長得這般標志,笑著說:“原本她想自己來請溫娘子,但這畢竟是她的生辰宴,哪能讓她自己張羅的道理,傳出去外人該說我這個兒媳不孝順了,於是今日我便親自跑一趟。”

徐袖猶豫道:“可我們從沒做過宴席,夏兒,能行嗎?”

她以前在溫宅操持過宴席,那時不是她做菜,但光在後廚盯著不要出錯就把她累得夠嗆,規矩極多,萬一出點差錯,他們擔待不起。

“徐娘子盡管放心,這次我婆婆的生辰宴不大辦,只請些親朋好友,我們自己家還有廚子,你們去了只需操持幾道她愛吃的菜便可。”黃氏一臉和善。

人家話都這麽說了,溫仲夏不再猶豫,揚起嘴角:“既然貴府看得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一來做一次宴席的收入抵得過好些天的擺攤,二來又是房東大娘的邀請,於情於理都不好推辭。

“太好了。”黃氏心底松了口氣,她還真怕萬一小娘子不點頭,婆婆得怪她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生辰宴是在七日後,給足了溫仲夏準備的時間。

她又細細問了問楊大娘具體愛吃些什麽,生辰宴上有沒有忌諱等等的。

黃氏見她小小年紀,卻考慮的如此縝密,愈發滿意。

“容我琢磨幾日,到時候我會把擬定的幾道菜給你定奪。”溫仲夏道。

“如此最好。”

黃氏示意丫鬟把手裏的油紙包送上:“這是點心鋪買的幾樣果子,川兒和我說了,他到你們的食攤吃飯,你們總是多送東西給他,這些果子便當是個回禮吧。”

“夫人太客氣了。”徐袖道。

“應該的,那今日便如此,我就等著品嘗溫娘子的手藝了。”

黃氏心滿意足的離開。

人走後,溫仲夏打開油紙包,其中一包是乳糖獅兒,一包是玫瑰酥餅。

“哇,阿姐,這是大蟲麽?”溫孟冬沒見過獅子,只在書上看過一兩次猛虎的圖畫。

“這是獅子的形狀,獅子是西域那邊的一種動物,和大蟲一樣,非常兇猛。”溫仲夏笑著解釋。

徐袖感慨:“以前吃過一次,貴著呢。”

“乳是指從一種乳香樹上得到的樹脂,曬幹後研磨成粉,是為乳香粉,不僅能做甜點,點茶湯時加一點點格外的香。

糖是經過多次沈澱、結晶、脫色之後做成的糖霜,可不是那種簡單加工的麥芽糖,在這個時代很是精貴。

糖霜加入乳香粉,添水慢慢熬成粘稠的糖漿,再倒入獅子模型裏,凝固後乳糖獅兒便成型了。”①

半個巴掌大的乳糖獅兒是淡黃色的,晶瑩剔透,小巧玲瓏。

三人一人拿了一塊,舔起來有點像棒棒糖。

用力咬下一角,咯吱作響,細細品來,還有一種獨特的香味在口腔縈繞。

溫仲夏已經很久沒吃到這麽純正沁口的甜味了,上輩子隨口能吃到的甜食,到了這裏顯得格外珍貴。

溫孟冬果然愛吃,一小口一小口地舔著。

徐袖道:“和以前吃的味道一樣,不對,感覺好像更甜了。”

畢竟此時的心境已大大不同。

“嫂子,咱們以後定能天天吃上。”

“我也要天天吃。”溫孟冬甜得眼睛都半瞇起來。

溫仲夏看他一眼,笑瞇瞇來了一句:“你不行,小孩子吃多了糖,牙齒裏面會長小蟲子的。”

“啊?”

小冬兒頓時唬得眼睛瞪得滾圓。

這小獅子吃還是不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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