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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chapter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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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chapter 66

香爐裏的香裊裊消散, 鄭清婉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不信我?”

後宮惡作人的手段被崔若瑾一次次地加害到她身上,她以為謝毓與她夫妻數月,相處和睦, 雖不至於替她舍生入死,但起碼是會聽她講明實情。

她不甘心地又把事情從頭捋了一遍,末了, 她凝睇著謝毓的眼眸, 想從裏面看出一絲掙紮與疼惜。

謝毓錯開她的目光, 替她挽了挽鬢間掉落的碎發,聲音溫和, 話語卻是那樣的寒涼:“那麽多雙眼睛看著, 即便我可以信你, 總也不至於讓其他人都不信眼前所為,而只聽你的一面之詞。”

畢竟,鄭清婉也說玫嬪和崔若瑾動作微小,她也沒來得及防備。

故在皇上和群臣眼裏看來,只有鄭清婉推搡玫嬪和拉拽皇貴妃之舉。

鄭清婉一顆心沈到谷底, 冷笑道:“姑母勸我明哲保身, 我先前不過只是參透表意。後宮裏的人果然慣會做戲, 假摔和假扶的功夫練得真就爐火純青, 讓人防不勝防。”

“我現在只恨自己為何不在妙意出現之前拔腿就跑, 比起在水裏被兩個蠢婦所害差點丟了性命, 在宮裏被掌事姑姑追著跑又算得了什麽?”

她怒火中燒, 抓起床頭小幾上的茶盞往地上擲去。

“嘭——”粉彩纏枝蓮的青花碎裂一地,有細小的碎粒迸濺到謝毓的袍裾上。

謝毓彎腰用手拂去, 尖利的碎齒劃破他的掌心,有鮮血滲出, 他仍不覺疼,任由著血跡擴大,一點一滴落到榻上。

他的眼裏失了往日的光彩,冷漠陰郁。

夫妻倆靜坐,氣氛凝滯了許久,謝毓才終於低聲開口打破了沈默:“若瑤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鄭清婉仍在氣頭上,嗤笑一聲: “我為人清白坦蕩,能有什麽事情非得偷偷摸摸。你這話不如去問崔若瑾來得合適宜。”

她再也不屑於維護和崔若瑾的表面和諧,先前她因著原書中皇貴妃從未出手害過原身,便認為崔若瑾是個安分守己的主兒。

結果,崔若瑾不害原身,反倒嫉恨起她和謝毓的關系,一而再,再而三給她使陰招。

“是嗎?”謝毓的手攀附上鄭清婉的皓腕,驀然收緊,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太醫來請脈的時候,為何說你有服用避子湯?”

“若瑤啊,我是對你哪裏不好,竟讓不顧本就難以有孕的身體還要喝下避子湯?你是有多不想跟我有一個孩子?”

他的手指勒得森白,仿佛能窺見裏面玉色的骨稍。

玉書給鄭清婉準備的避子湯是宮裏慣用的。宮外府醫或許看不出來,但避子湯出自太醫院之手,饒是近來鄭清婉和謝毓沒有生活,也不再服用,太醫一探脈,便暴露無遺。

鄭清婉算漏了這點。

“我確實不想生個孩子。”

事已至此,她不想騙他。

“為什麽?”謝毓的臉上浮現出莫大的失望和悲傷。

鄭清婉看他隱有猩紅的眼角,與平時溫柔俊逸的他判若兩人,心裏覺得陌生得緊。

“你說啊?鄭清婉,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全名,竟然是為了孩子。

鄭清婉輕蔑地勾了勾唇,都什麽時候了她還在想這些。

“謝毓,我真的累了,我現在反而慶幸我們沒有孩子。”手腕被謝毓捏得失了回血,鄭清婉用另一只手去掰也於事無補。

她吃痛,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放開我。”

謝毓見她表情略有猙獰,立時松開掣肘,掌心的鮮血黏連在鄭清婉瑩潤的肌膚上,嘴裏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說起孩子的時候,你會質疑我,我還以為是我哪裏虧待了你。原道是你根本就不想跟我有孩子。”

要不是來的太醫是太後的親信,他都不敢相信平日裏和順良善的枕邊人會背著他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在鄭清婉還未醒來的時候,他守在她的床榻,是多麽虔城地祈禱鄭清婉是被陷害,而非自願。期待她能像以前那樣笑盈盈地給出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插科打諢無所謂,騙他也沒關系,只要她說不是自願的他都可以理解。

鄭清婉揉了揉手腕,神色淡薄,直言道:“世子不是之前還擔心,要是有孩子恐被太後牽制嗎?我這麽做,不正好少了許多麻煩。”

謝毓本就黯然的臉色驟然陰沈如鐵,心口窒悶道:“我說了王府會傳給你我的孩子,就表明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莫須有的頭銜了,你怎麽就不信我?”“難道世子就信我了嗎?”鄭清婉半躺在床上滿含譏誚:“你不信我,拿各種理由搪塞我,看樣子是想強迫我去認下罪狀,謀害皇嗣是多麽大的罪啊,我鄭清婉有幾條命夠你揮霍?”

“那你要我怎麽相信?怎麽堵住悠悠眾口?”謝毓輕吼道,“我之前信你品性純良,結果你私下在喝避子湯,你知不知道太醫說我們以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他才升起了為人父的渴望,才開始幻想和鄭清婉的孩子,就被現實無情地澆滅了。

鄭清婉宮寒,不易有孕,太後當時特指了擅調養婦人之病的玉書作陪嫁丫鬟。後來,非但調養不成,玉書還被鄭清婉要挾著為她作避子湯。

其實湯無大害,真正要鄭清婉往後不能有育的是瑟瑟秋風中的蘭池,徹骨冰寒。

原是因為這個。

鄭清婉聽見自己心裏的嘆息,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是她妄想,千嬌百媚,百依百順,忍氣吞聲,就可以換來謝毓的愛。謝毓到底還是個典型傳統的古人,不能生育這件事對於女子而言比她的清白還重要。

她躺平,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帷帳,無謂道:“去把玉書叫進來,你走吧。”

“玉書不在廊下,她已經被皇上當庭杖斃在蘭池。”謝毓淡漠的話語蘊含著巨大的殺傷力。

“為何?”鄭清婉沒反應過來,還跟著問了一句。

“護主不力,岸邊所有的丫鬟和太監都跳進了蘭池,只有玉書還在岸上。”

鄭清婉的眼前氤氳起水汽,含淚說道:“玉書沒學過鳧水,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最重要的,謝毓早玉書一步已經跳進蘭池,玉書也沒有繼續跳下去送命表忠心的必要。

鄭清婉漸止了聲音,她覺得自己說再多也是虛無。在宮裏,婢女沒有話語權可言,上位者要她死,她就不得不死。

鄭清婉是身份貴重,沒淪落到跟玉書一樣的下場。倘若身份剝除,憑皇上親眼目睹定罪的話,她恐怕還撈不到杖斃這麽快的死法。

淚,悄然滑落,砸在謝毓的心上。

在昭福宮難受站了一天,她沒有哭,被長公主在眾人面前刁難,她也沒有哭,就連謝毓說她再也不會生育,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

到頭來,鄭清婉因為玉書之死,終於崩不住哭了,她道:“是我害了她。”

她對玉書心生惋惜,玉書是個進退得當,辦事穩妥的人。於她而言,玉書不像是陪嫁丫鬟,更像是一起努力的朋友和並肩戰鬥的戰友。

謝毓意圖替她揩去眼淚,手未觸及鄭清婉的臉龐,就被她喝止:“別再惺惺作態了,我惡心。”

謝毓的心被狠狠地剜空了,面色是從未有過的灰敗和慘淡。

“把玉畫叫進來,你可以走了。我會讓人把你的東西收拾好送到前院書房。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她翻身,背對著謝毓,充滿了抗拒。

“明日皇上召見,我得與你同往。”

“不必。我怕世子去了一說話,皇上更容不下我。”

冷風瑟瑟拍打著窗緣,謝毓雖在炭火溫暖的內室,仍覺刺骨寒徹,如置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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