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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三生三忘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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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三生三忘入輪回

手持一朵生者之花走過長長的忘川入迷林,憑著月光漏下枯枝的微微光亮總算是來到了還陽關。濃煙白霧之遠處是看不清盡處模樣的長路,路邊立著一塊大石碑,上有紅字書三忘。

三忘碑上蹲著一只人頭般大的蟾蜍,見得飄來的靈粉竟是開口說起了人語:“出了還陽關便是凡間,生者之花你們也帶不走,不如留給我罷。”

胤善擔心此事有詐,便沒有搭理它繼續往前走。

豈料蟾蜍卻跳下石碑追上來繼續懇求:“好心的生人,將花留給我罷。”

玉子兒怕它來搶,張開雙臂護在胤善身前:“去,去。萬一將花給了你,我們出不去了可怎麽辦?”

“生者之花是引路花,去不了凡間,到了這裏便無用了。我並非要害諸位,只是想要這朵花。”

胤善拿不定主意,轉頭去看凈玉玦。凈玉玦正琢磨,龍太子便已然上前將蟾蜍舉起來,問道:“你說明白緣由,也不是不能給你。”

蟾蜍受不得眼下這姿勢,覺得害羞,便道:“你將我放回三忘碑,我細細與諸位說。”

玉子兒最愛聽故事,竟是不願意走了:“仙君,聽過再走也無妨麽。”

“不難受了?”

“總不能白難受一場,好歹得有個收獲麽。不然我心裏頭肯定不會痛快。”那意思便是不聽了這故事再走就不肯罷休。

凈玉玦不願回去之後聽他抱怨,便轉頭問胤善的意思:“聽聽?”

玉子兒跑到胤善跟前仰頭望著他,纏著鬧:“聽聽麽。”

胤善這才點了下頭。

見此,玉子兒歡喜地從龍太子手中接下蟾蜍放它回石頭上,催促道:“你快細細說,我們還有事要辦不能耽擱太久。”

回到石頭上,蟾蜍總算放松許多:“諸位想必已是見過路臨相了。”

“咦,臨相不是輪回去了麽?”

經得玉子兒反問,蟾蜍才悟過來:“就是忘川河邊的小屋主人,鬼差們叫他受花刑的。”

玉子兒點點頭,頗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氣姿態:“見過了。”隨後他察覺到不對,又道,“受花刑的不是塊石頭麽,怎麽成臨相了?”

蟾蜍沒有回應玉子兒的問,頓了片刻繼續道:“原本,他是三生石,我是三忘碑,三生三忘,乃是輪回道上的靈魂六啟,先忘而生。忘喜、忘悲、忘前塵諸事,才生靈、生心、生智慧聰識。我與三生本身並無任何道行,直到他受凡人魂魄影響有了神識,我便也萌生了自我。後來他帶凡人逃離輪回而被幽天降罪以肉飼花。瘦石之軀難以常年承受花根汲取養分,最終,三生又變回了一塊石頭。”蟾蜍跳下三忘碑朝後面跳了幾步,回過頭來道,“我請求鬼差將三生石搬來此處,就在後面不遠。”

它這是要領他幾位前去一觀的意思,玉子兒當即便拉著玉銀兒跟上前去。凈玉玦尋思既然來都來了,前去一觀究竟又何妨,便也跟上去。走得遠了,手腕上的流光絳被牽扯,他回頭看向戒備四周走得有些慢的胤善,拉了拉流光絳。胤善低頭睇了眼自己的手腕,擡眼見得凈玉玦還在拉扯便大步上前走到他身旁。

蟾蜍在一塊倒地的石頭前停下。石頭已遍布裂紋,怕是多碰一下都會碎。那周圍堆滿的生者之花竟是沒有一朵幹枯,全都散發著靈氣,十分妖異。

“鬼道無輪回,三生的石身若是碎了便會煙消雲散。沒了三生,又何來三忘。”蟾蜍繼續道,“幽天許諾,我若能從生者那裏討來三千三百三十三朵生者之花放滿三生石周圍,三生便能重得神識化人形,與我一起參悟陰陽道。過了前方的還陽關便是凡間了,生者之花入凡間必滅,懇請諸位將這朵花留給我。”

胤善還是未決定給,問道:“小屋中的男子又是怎麽回事?”

蟾蜍嘆口氣:“他是路臨相。三生崩裂後,幽天開恩,許路臨相重新去輪回。可路臨相無法接受三生化石,因此自責不已,以至神識混亂錯過了輪回的時機。他誤以為自己是三生,不停朝自己澆水臆想自己在受花刑。沒想到數百年前,他身上竟當真開出了生者之花。我想,這也是他要救三生的決心。如今我已討要到了一千七百八十四朵,再不久,三生便能醒過來了。”怕胤善不信,它極力表現出自己的誠懇,“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也不會在還陽關口要生者之花了。”

“你為何不直接去找路臨相?”

“路臨相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我曾馱著三生石去找他,可他甚至不記得真正的三生,更不明白我的意思。不得已,我才在此等候生人。”

胤善已是動搖了,心中盤算起若是被騙是否還回得去小屋拿一朵新的,仔細回想過去小屋的路線才彎下腰將手裏的生者之花遞給蟾蜍。蟾蜍大喜,向胤善道過謝便銜住花莖轉身跳向三生石,將生者之花輕輕放下。

並非所有生人都願意將花給它。有一些豪爽之人剛聽它開口便給了,有一些心軟之人聽過關於三生之事後也給了。可是還有一些人跟它來到三生石後卻忽然換了嘴臉,大笑著將生者之花揉得粉碎。還有踢打它的、懼怕它的,以及想要敲碎三生石的。

起初三忘不是蟾蜍的模樣,也有清俊的面容與挺拔的身姿,可因為有一回,一個年不足十歲的小娃脫下褲子要朝三生石撒尿被他失手給打死再不能回陽間,為贖罪才成了這般模樣。

那小娃已然輪回了許多世,而他的罪孽卻依舊未能贖完。

“大恩不知該如何言謝。”

“不必客氣。”胤善退回凈玉玦身旁,“走罷。”

凈玉玦擡眼向三生石投去目光,不知怎的就吹出了一口仙氣附在大石上,修覆了碎裂之處。蟾蜍見得,圍著三生石跳了幾圈又驚又喜,回頭追著要向凈玉玦道謝時卻發現那幾位已然出了還陽關。

自幽冥之中出來,胤善再次釋放出探知的法術,不多時候便尋得洌滳與薄棠斥的下落。

采妖人與其飼養的妖傀在宮城之中的每一處,而尤以花園聚集最多。花園的假山群中暗藏著通往地宮的入口,那些被抓住還沒來得及做成傀儡的妖便關在裏面。

震暈了花園內巡守的采妖人,解放了妖傀,他幾位尋得入口走下地宮。甬道兩旁每隔一丈便嵌有銅制的燭臺,上點紅燭一盞,照盡前方的轉角。過轉角又行數丈便是一扇緊閉的大銅門,門上塗滿的血水似乎有些年月了,給本就濕悶的地宮添上許多難聞的臭味。

旁的四位受不住這腥腐的氣味皆是捂住口鼻,唯有凈玉玦神色如常半點不露嫌棄,上前便要開門。

“你不覺得臭?”胤善皺眉好奇地問他。

他嗅了嗅,還是什麽都沒聞到:“神仙不怕臭。”

“怕。”玉子兒立即高聲道。

“臭。”便是連玉銀兒也對此有了言語。

凈玉玦全然當做沒聽見,淡然推開了血銅門。

直沖天靈蓋將其掀翻了去的臭味撲面而來,胤善沒忍住,跑去一旁扶著墻不停作嘔。凈玉玦回頭睇得他一眼,朝門內吹了口仙氣。

可即便是如此,這腥臭也仍舊難以消散,

裏頭滿地狼藉,各式各樣不曾見過的器具混雜著血和肉散落得到處都是,四壁上掛著的不知是繩子還是腸,幾乎無一處是幹凈。玉子兒剛進來便幹嘔了好幾聲,惹得玉銀兒口中也開始泛苦。龍太子反倒適應了,擡手扇了扇鼻子前便沒有其他動作。

“胤善,你帶著玉銀兒玉子兒去找采妖人。”凈玉玦怕那三位當真吐了,便尋了個差事支開,“別傷性命。”

胤善擡起手臂捂住口鼻,憋紅了臉才勉強呼吸一口:“玉銀兒與玉子兒去便好。”

“那我和玉銀兒去了,你可別後悔。”玉子兒自然樂意,拽著玉銀兒跑出了地宮。

見得凈玉玦還盯著自己,胤善故作無事放開手臂揮了揮,可那張神情緊繃的臉依舊洩露了他的不適。凈玉玦使壞,趁他不註意時靠近前去朝他側腰突然一戳,叫他立即漏氣被臭味給嗆到。

胤善咳著咳著險些真吐了,幽怨地瞪著凈玉玦:“你戳我作甚?”

凈玉玦從衣袖上撕下一塊布萊,遞給他:“拿去遮住口鼻。上面有仙氣,能屏去汙穢。”

龍太子看他二位一眼,揮手招來甬道內的燭光照亮堂室:“後面還有路。”

過堂室又見幾條四通的甬道,所連之處皆已改成牢房,有些關著正在煉化的妖傀,有些關著不知練好沒練好的妖傀。皺著眉頭從牢房外走過了,才終於見得洌滳與薄棠斥。

洌滳與薄棠斥在最深處的那一間,被鐵鉤穿透琵琶骨掉在陰冷的墻壁上,胸骨正中插著大釘子,鮮血自傷口流淌到地板於腳下聚成血泊。

“不好!”龍太子驚呼起來,“他們被放了精血。”

凈玉玦一掌拍去仙氣破開鐵欄將那兩只妖托起,隨即胤善便大步上前斬斷鐵鏈,一前一後毫無間隙。龍太子驚見他二位動作快,迅速化出龍尾將下墜的兩只妖接住沒叫他們摔下來。

“你們倒是默契,卻不肯先知會我一聲。”

“一時情急,沒多想。”

“先解開。”凈玉玦舉起被纏住流光絳的手腕對胤善道。

胤善也未見遲疑,迅速收回了流光絳:“有得救?”

凈玉玦探過薄棠斥的脈息後拿出藥卿給他救命用的藥丸放了一瓶到胤善手中:“餵給洌滳。”

胤善拔下塞子只倒出一粒餵給洌滳,將大半瓶都倒進薄棠斥口中的凈玉玦瞥見,又道:“多餵一些。”

神仙說的定是不會有錯。胤善這般想著,便也學了凈玉玦將大半瓶倒進洌滳口中。

“那些妖傀如何處置?”龍太子已恢覆人身,站在甬道中央上望向另外幾只牢房,想救,卻又十分猶豫。

凈玉玦站起身走出來,四下裏看了看,不禁嘆口氣:“還能救的便救,不能救的……拔了它們的鎖魂釘罷,至少還能入個輪回。”

龍太子按下凈玉玦欲結法印的手:“你與胤善先帶他們出去,我來處理。”

踟躕片刻,凈玉玦將身上所有的救命丹藥全給了龍太子去,轉身回到牢中架起薄棠斥:“胤善,走了。”走了些許步他忽然又停下,問胤善,“潮湆……與洌滳同是蛟魚,你可有探知到他的氣息?”

胤善凝神再次試了試:“沒有第二條蛟魚的妖氣。許是我法力不精,察覺不到。”

“不妨,潮湆未必在兆桑,出去問采妖人。”

“嗯。”

從地宮裏出來,玉子兒已然在此等候了,一見凈玉玦與胤善架著兩只傷勢嚴重的妖臉上的欣喜便轉為震驚,迎上前來急問道:“這是被打死了麽?!”

“玉銀兒呢?”凈玉玦問。

“我與玉銀兒聽您吩咐將宮裏的采妖人全抓了起來,正關在前方院子裏由玉銀兒守著,我是來接應您的。”他說罷圍著假山口尋了一圈,“怎麽不見龍太子?您終於將他撇下啦?”

凈玉玦懶得應他,倒是胤善開了口:“龍太子在救其他受傷的妖。”

“哦。”玉子兒又走回來,“對了仙君,我問過那些采妖人了。要對付妖傀其實很容易,只要拔掉妖傀心口的鎖魂釘便能放走魂魄讓屍身化土。以後會介合他們便不怕這妖傀了。”

“鎖魂釘?”胤善想起先前餵藥時瞥見洌滳胸前的傷口中插著東西,遂立即將其放下來檢查,末了皺起眉頭,“洌滳被插入了鎖魂釘。”

凈玉玦也將薄棠斥放下來扒開衣裳查看一番,擡頭看著胤善道:“薄棠斥也有。”

“可他們還活著,我能感知到心脈。”

四目定定相視片刻,凈玉玦與胤善皆是雙雙挽起袖子夾住鎖魂釘露在外面底端,一面以神力仙法護住兩只妖的心脈一面將四寸長的釘子給拔了出來。

鎖魂釘一拔,洌滳與薄棠斥便倒抽一口氣咳嗽著醒過來,又因身上傷勢太重而疼得又暈過去。

玉子兒高興得大喊:“醒了醒了,還好沒變成土。”

“玉子兒,你安靜些。”凈玉玦犯困,身體晃晃悠悠像是要倒下。

胤善立即伸手撐住他肩膀順勢探知了他的靈力:“你神力用得太多,我稍稍回溯一些。”

凈玉玦低聲笑起來,感嘆道:“凡人都說養兒防老,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用處。”

胤善皺起眉來十分不悅:“誰是你兒子。”

“的確不是。”凈玉玦想起了那日在龍船上聽見玉子兒對胤善說的那些話,擡頭盯著胤善笑著又說了一遍,“你不是我兒子,我也並非是你爹。”

只可惜胤善此時無心他顧,沒能聽出凈玉玦話裏藏著的意思:“之後的事交給我,你先好好休息。”

凈玉玦收回目光索性閉上眼,招來玉子兒跪坐身旁便躺在他腿上,睡了。

“仙君……”洌滳掙紮著坐起來,“潮湆呢?”

玉子兒豎起食指:“噓!仙君在休息。”

薄棠斥也睜開眼半坐起來,四下裏張望:“你們……沒找到潮湆?”

胤善不動聲色將鎖魂釘藏入袖中:“暫且沒有潮湆的下落,只能去問采妖人。”

“采妖人在哪裏,我要殺了他們!”洌滳掙紮著要起,一副要拼死拼活的模樣。

薄棠斥拉住洌滳不如他激情憤慨,臉上多了幾分悲愁:“找不到潮湆,殺了他們也沒用。地宮裏有許多正在煉化的妖傀,那副模樣實在是……”

胤善嘴笨,說不了什麽安慰的話,便只能看著他二位開不了口。薄棠斥勸了幾句也不說了,心裏沒比他好受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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