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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春桃落花不知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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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春桃落花不知悔

王宮喜宴喧鬧至淩晨才收場。瑤禮不願應付那些各懷鬼胎的士卿便佯裝不勝酒力,小飲了幾杯徑直倒在案上呼呼大睡。太祈王見得他如此也不強求,差了宮奴送他回長平宮早些洞房。

凈玉玦獨自倚在窗邊看月,談不上欣喜也談不上悲傷,幽幽有思,又空無一念。瑤禮過回廊來見他時遠遠瞧得了,有意放輕腳步悄然至窗邊躲著,片刻後才忽然現身喊了一句凈玉玦要驚他。

難得凈玉玦無察覺,便是被瑤禮此番舉動驚得一顫,而後回過神仔細打量他未來得及脫去的喜服,道:“你怎來了。”

“來見你。”隔著窗柩透去了些許月光,瑤禮看向凈玉玦藏於屋中燭火下的臉頓了頓,又道,“你不高興?”

沈默片刻凈玉玦才道:“舟謙死了。”

瑤禮聞言一怔,隨後想起白日裏那兄弟二人的言行舉止便恍然大悟:“是為了救我?”

他嘆了口氣:“是為了還前世欠你的一條命。”

“我這便去你房中。”瑤禮丟下這句話匆匆消失在窗外,不多時候又推門進來至得凈玉玦跟前,“人死雖不能覆生,好歹還有來世。你是神仙,不怕輪回有錯,總能再相見。”

凈玉玦還是那副怠惰偎慵松散疏懶的模樣,粗淺打量過瑤禮身上的喜服便往席上癱坐下:“我早已看慣萬物之死,你不必為此掛心。凡人間講規矩,新婚之夜洞房花燭,眼下你跑出來是對夫人不敬。”

瑤禮便也於席上坐下:“我不出來,難道讓她出來。”

凈玉玦甚至疑惑,轉頭問他:“洞房不是兩人吹燈解衣共寢一榻纏綿相交麽,出來一人如何使得?”

瑤禮默口不言垂頭坐著,並未要起身離開的意思,半晌後才無力道:“你想讓我去?”

這哪裏是他想不想的。凈玉玦思忖片刻應道:“你該去。”

“我不去,誰也別想讓我去。”

“是韓姑娘惹你不痛快了?”等了半晌不見瑤禮答,凈玉玦湊近前去細看他又問,“還是你惹她不痛快了?”

“我沒惹她,她也沒惹我。”瑤禮移開視線躲開凈玉玦的目光不看他,“是你。是你惹我不痛快。”

“我?”思來想去省不出自己哪裏說錯做錯,凈玉玦長嘆一聲,“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胡亂怪罪。”

“你明知我心意卻還叫我去洞房,我何曾胡亂怪罪過你?你不能接受不肯接受我無話可說,倒也不必急著將我逼走。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和你說說話,你怕甚麽,難道我還能強求你不成。”話至傷心處瑤禮起了身,不顧凈玉玦是何反應便徑直大步出房去了。

凈玉玦楞了許久,無奈垂頭重重嘆口氣只心道是凡人心思果然難猜,可總歸還是放心不下他起身追了去。瑤禮未有回房去,想來是與房中已寬衣歇息的韓曦微有了兩屋住的商量,此時苦立樹下皺眉頻頻嘆氣。凈玉玦見得聽得了,拋去一只擦幹凈浮毛的桃:“臭小子,你數落我便數落好了,生氣作甚。”

瑤禮手快接下,知是凈玉玦跟來不免又是一聲嘆:“我在氣我自己,實在太荒謬。確如你所言,我不該胡亂怪罪。我難抑對你的思慕,總私心盼著你能接受,未曾想過你不願接受。你明明就在身邊我卻抓不住你,這叫我萬分難熬,不知該如何才好。”

“你想如何抓住我?用繩子綁起來還是關在籠子裏?”

“不是這樣強迫的手段。”他果然不明白。

“那是怎樣的手段?”凈玉玦確實不明白,“只要你想了,隨時都能伸手抓住我,我也不會逃。你怎就覺得抓不住了?”

抓不住的,抓不住的……

見瑤禮不出聲,凈玉玦上前來拿起他的手抓向自己:“你瞧,這不就抓住了。”

“我想要的不止是你的肉身,還有你的心啊!”

“你想要這個?”凈玉玦驚訝片刻遲疑了一剎那,竟然伸手掏入自己胸膛要將心拿出來給他,“給你便是了。你早些開口我——”

“不是,不是!”瑤禮用力抓住凈玉玦的雙肩,擰眉皺目痛苦了一張臉,“不是……”

“那是甚麽,你告訴我。倘若我不懂,你便好好教我。”他擡手捧起瑤禮的臉,“亭涵,你到底要從我這裏得到甚麽才會開心,教教我,我想知道。”

思念之人的臉龐近在咫尺,瑤禮卻膽怯起來,不忍心弄壞他絲毫:“你當真願意?”

“願意。”只要能讓瑤禮不再露出痛苦的神情,有甚麽不能去做的呢,“告訴我你想要甚麽,讓我明白。”

瑤禮緩緩湊上前去,將要親上凈玉玦雙唇時卻忽然松手退開許多步:“我不能碰你,否則你又會全身疼得厲害。”

凈玉玦覺得難過,一手揪住瑤禮衣襟不讓他再後退,一手拿出避邪丹以拇指頂開蓋子服下一粒,拽了瑤禮回來仰臉親上一口,問道:“是這樣麽?”

“你吃了甚麽?”瑤禮皺眉問道。比起適才那個頗有些霸道的吻,他更在意凈玉玦服藥的舉動。

“避邪丹。我特意向藥天求來的,能抵消你觸碰我時產生的不適。”凈玉玦松開手,“藥我已服下,也做好接受你的準備。你呢,願意讓我知道麽?”

“在這裏?”

“這裏不行?”

踟躇片刻他還是無法說出要回房的話,萬一是他會錯了意,萬一至半時被推開……

瑤禮始終皺著眉,凈玉玦擡眼瞧了瞧身旁的大樹,指尖一繞略施下仙法。

“你……”瑤禮十分驚訝。

“你不說哪裏才好,我便唯有這般做了。”

樹枝延延而生垂來地面拱出容得他二位的一方隔世之所。月光不經意被關進來,盈盈映照出一雙逐漸靠近的人影。可它算不得太明亮,只薄薄一層如蟬紗,於空中上下懸浮飄游不定。那樹見了,心疼它孤寂,便由莖脈裏透出螢火點點飛向月紗,隨它溫柔盤旋飛舞。

“你還是不願讓我知道麽?”

“我想做的並非單單只是觸碰你,還有許多許多你無法預料……”

“所以我才讓你告訴我。”

眼前總算足夠亮堂能看清凈玉玦貼在嘴角處的發絲,瑤禮顫顫巍巍伸手撫摸上他的臉:“你別後悔。”

“我何曾因你後悔過。”

蠢蠢欲動的念頭如破竹之勢,瑤禮扶住凈玉玦後腦將他小心翼翼放平於地面,隨後為他拿掉嘴角的發絲。已是不知端詳過多少回的面容近在咫尺,從未叫他如當前這般緊張慌亂過,他輕輕撫摸過好久才終於鼓起勇氣有了下一步動作。

拇指擦過凈玉玦的唇縫稍稍往下用了些力,可又極其輕易便探開它碰上了裏頭的牙。凈玉玦主動微微張開嘴,便叫那只拇指毫無防備地伸入了口中。指甲緩緩刮蹭著柔軟的舌頭,每一下都格外輕柔。

片刻後瑤禮又往凈玉玦嘴裏探去一根手指,似乎在尋找什麽,不斷在他上顎處來回淺淺摩挲,直到凈玉玦發出一聲輕哼才總算是不再亂闖。他收回手,低頭吻上那雙仍舊為他開啟的唇,探出舌頭只以尖處慢慢舔蹭著手指摩挲過的地方。

凈玉玦癢得厲害,想躲開這快要侵入頭顱中的窒息,可又因窒息中混著愉悅叫他無法拒絕,竟是不知不覺間被抽離幾寸神思,渾身松軟下來。

他這一軟,便給了瑤禮足夠的信心放肆。

瑤禮擡起發熱的手掌捂住凈玉玦雙耳,故意在他口中攪出響動要他聽見。甜膩的聲音於彼此雙舌糾纏間急促而生,在凈玉玦腦中轟然炸開,將他幾乎游離身軀的神思在此粗魯地拽回來被迫頓悟當下所發生的一切。

然而頓悟之後他猛然想起多年前戚亭涵在夢裏對他說的那句話——你瞧,神仙也是有情念的。

如今,他主動接受了這樣的情念,甚至並未覺得有絲毫不應該。

腦中的回響已是不再突兀莽撞,變得溫順而靈動。凈玉玦仿佛被澆灌熱水正在融化的冰,分明是堅硬的,沾染上溫熱後化出的水卻沿著縫隙滴滴答答往下落。

“可有哪裏不舒服?”瑤禮低聲問道。

凈玉玦情不自禁握住瑤禮的手側頭吻了吻指尖,移眸又看他,問道:“這般你便滿足了麽?”

微微敞開的衣領露出因側頭而顯現出的纖長頸部,自耳後延續向鎖骨處的那一條尤其令瑤禮心動。他勾開些許凈玉玦的領口低下頭先是緩緩向上輕舔了,隨後啟唇銜住一點留下了痕跡。

不滿足。就算夜以繼日地觸碰他、親吻他、進入他,想必瑤禮都無法得到滿足。不只是身體,他恨不能將手深入最底將凈玉玦的魂魄緊緊擁入懷中,在那上頭留下獨屬於自己的印記。

“再繼續便不能回頭了。”為了讓凈玉玦能聽得真切又不驚擾此刻的時光,瑤禮將嘴唇吻於他鬢角處悄聲說道,“即便如此也無妨麽?”

“我想陪你一起走下去,直到你滿意為止。”

遭凈玉玦握住的那只手於此刻慢慢被放開,便是自由自在起來將另一只已無力無心再多動彈的手壓在底下,沿指縫上下摸索。指腹揉動著凈玉玦指根處那一片柔軟的掌肉,漫不經心又專心致志,末了用力往前伸了些觸碰到縫隙。

指尖仗著有力度徑直往指縫間擠。十指交纏後他又挑起食指往上退,漸漸疏離間碰上凈玉玦的指腹,高低磨蹭。手背上的青筋因他動作而宛若游龍,時起時伏盡是歡暢。蹭至盡興時,他又放下食指穿插入他指縫中,竭力往裏闖了闖,使得彼此間緊密相扣再難分。

好端端的蔥蔥玉指被戲弄得泛起紅,瑤禮拾起兩只送入嘴中以牙輕輕咬住,隨後仿佛安撫般用舌頭卷住,仔細舔著。

那手只能任他擺布。

凈玉玦無暇顧及被瑤禮把玩的手,半瞇起迷離雙目承了月光。

月光柔情,傾落如長河。長河潺潺繞出漩渦吸著凈玉玦與瑤禮一同往裏墜,不知深淺,無懼沖撞。被緊裹的是煙花風雪春入春出,於天於地間蜜意搖晃。

好在凈玉玦全然有知,嗅著落花聽流水,便也是逐漸習慣並耽溺其中步步有回應,在瑤禮懷中徹底融化了去。

喜夜蕩漾不知何時已平息,如微風撫平海浪,靜得餘不下妖歌吟唱。

凈玉玦背靠著樹壁坐起了身,衣衫層層不算規整,松垮隨意也未有好好系上繩結,不禁露出底下處處紅印。他攤開掌心看著冒出的煞氣,只心下裏嘆息過便握成拳放下手去藏起來,低頭撫摸著瑤禮貼近的腦袋。

畢竟不是戎弱練出來的丹藥,想來也除不盡從瑤禮體內惹來的東西。打從一開始凈玉玦便沒有奢求過能有一物助他承受這小子的煞氣。

“明明當年蒼彌與戎弱不受這苦頭。”他把玩著瑤禮的頭發輕言呢喃,“輪到你我了,這副皮囊便生阻礙。”

瑤禮夢囈著動了動,睜眼見得凈玉玦坐著便是醒來直起身,漸漸凝神後不禁伸手抽離他發簪取下玉冠解開髻,一面梳理一面道道:“我們可是再回不去從前了。你後悔麽?”

若說春花飛盡後有什麽令凈玉玦追悔莫及的,便唯有沒能在落花時仔細看過瑤禮的神情,不知他是否有滿足。

凈玉玦擡眼看他,卻不得他雙目同睇來,便又垂下雙眸道:“總算知曉你所求,哪裏會後悔。”

瑤禮並未如凈玉玦所料那般生歡喜,反倒是皺起眉頭:“我正是清楚這一點,才對你耍了賴,逼迫你處處讓步遷就。”

“我是出於本意同你共度一夜。你沒有逼迫我,不需為此感到自責。況且,小小凡人,又豈能逼迫得了我。”聽得瑤禮聞言嘆氣,凈玉玦有些困惑,“你還是不滿意麽?”

瑤禮搖搖頭:“不滿意。”

“你究竟想要甚麽?”

“別動。”瑤禮按住凈玉玦的肩不讓他多動彈,而後認真替他捋著頭發不慌不忙又道,“我想要你的‘一生’。”

凈玉玦有些楞住,未作應答。

“孩提時我便說過了,可那時你說我不明白‘一生’何意。如今我明白了,便更是想要。”

“我的一生冗長無趣,即便如此你也要?”

“要。”瑤禮總算是正眼看向凈玉玦,認真道,“我拿自己的‘生生世世’來換。”

“好啊。”凈玉玦拿起瑤禮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輕輕蹭著,“‘一生’也好,‘生生世世’也好,你想要的全都拿去,甚麽也不需剩下。‘一生’之外的東西,我也給你。”

瑤禮這回總算是舒展眉眼笑了。他所求的,也不過是與心上人情投意合松蘿共倚罷了。

睜眼眈眈睇得瑤禮片刻,凈玉玦往前起身將他推到於地,俯視問道:“辟邪丹的藥效尚有餘幾分,再來一回?”

瑤禮扶住凈玉玦的腰,臉上欲笑還休:“當真要再來一回?”

“你不想?”

“自然想。”瑤禮說著猛然坐起身,抱著凈玉玦扶住他後腦側面翻身而上,順勢將他慢慢放於地上,挑眉笑問道,“怕你身體受不住我才不敢多胡來,看來是不用有忍耐了?”

“我反倒是好奇你從何處學來的那些本事。”

瑤禮一聽,面露難色,遲疑片刻才道:“親事定下來後,父王便差專人來授課,我聽著便記下了。還有……以前厭隗也教過一些。”

凈玉玦恍然大悟:“難怪你以前總是找他們,我還以為你是去和厭隗爭憐了。”

提起此事瑤禮便深感委屈又無奈,便是長嘆一聲道:“我那是去向他二位討教如何博你歡心了。”他抿住凈玉玦的耳垂輕允,又將嘴唇貼近他耳上道,“我學了不少,僅是一兩回可用不完。你想全部知道麽?”

“哈哈。”豈料凈玉玦竟是哈哈大笑捧起瑤禮的臉,“我家亭涵小子當真長大了。”

瑤禮側過臉去伸出舌頭舔了舔凈玉玦的掌心:“還有更大的。”

“仙君——”就在瑤禮即將有下一步動作時,玉子兒在外頭喊道,“您都在樹枝裏頭待一宿啦!”

“玉子兒……”瑤禮一副愁苦模樣本是打算不理的,誰知玉子兒偏偏在近處鬧個不停,好歹要將凈玉玦吵出去。

凈玉玦呵呵笑起來推開瑤禮:“眼下是知不到了。”

可瑤禮心中不痛快,責怪玉子兒總在要緊時候來打擾,便不打算作罷要去探凈玉玦的身:“無需搭理他,叫他聽見聲音識趣離開也好。”

“他幾時有過識趣的時候?”凈玉玦當即捏住瑤禮的鼻子以施小懲,“玉子兒心性純凈,不該讓他聽見的動靜便不能讓他聽見。”

他說罷松開瑤禮拍拍身上叫衣衫重新有整潔,擡眼瞥見地上的瑤禮不肯動,便順手也替他拍了拍。隨後他手指輕觸過樹壁,那些為他遮擋一夜桃色的枝條便悉數收回去覆原了正常模樣。

“咦,怎麽亭涵也在?”樹枝剛收走顯露出裏面的二位,玉子兒便驚呼道,“你昨日洞房花燭,不該是在夫人房中麽?”

瑤禮不給他好脾氣:“你管我昨夜在何處。”

玉子兒疑惑道:“誰招惹你了,何故對我發脾氣?”

凈玉玦打著哈欠從他身旁走過,不知怎地就順手朝他額頭彈去了仙力。玉子兒皺眉捂住被彈痛的地方轉身追上凈玉玦,仰頭剛要開口,卻無意間瞥見了仙君耳下三指處有痕跡,便是又問道:“仙君,您脖子上的紅印是甚麽?”片刻後他猶如醍醐灌頂,驚呼起來,“竟有蚊蟲敢咬您!我去收拾它!”

瑤禮一聽,快步上前攬過凈玉玦的肩迅速離開,邊走邊是低頭偷偷笑起來。凈玉玦以仙法抹去那處紅印,片刻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身後不知就裏的玉子兒還在憤怒地尋那只該死的蚊蟲,瑤禮回頭睇得一眼確認他未看來,快速伸過脖子親了口凈玉玦的臉。

多年來的執念終於有了好結果。從今往後便只屬於他一個人了,即便揉成碎片化為灰燼也只能是他的,誰都別想來搶。

否則來一個殺一個,把頭砍下來做成他與凈玉玦共欲蜜流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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