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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公英無奈忘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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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公英無奈忘故鄉

“承合新故之術當真無解?”

自那日過後瑤禮不時總會問來一句,凈玉玦終於是被他問得煩了,便回道:“唯有一法可解。”

瑤禮聽得是一喜:“你說。”

凈玉玦倦倦擡眼睇他,不急不慢道:“只要我死了,法術自然不得效力。”

驚聞此話瑤禮臉上是喜色頓無。

凈玉玦又道:“可惜要我死並非易事,凡人尚無此等本事。更何況,我若有生死之憂想必諸位司天皆不會放任,你還是乖乖聽話受了我這仙法做個老實規矩人,別再尋思自殘手段。”

“我那非是自殘。”瑤禮急著辯解道,“你不明白,許多時候自己的身體才是最好的手段。我只是以此來達到目的,從來都不是毫無意義。”

一聽他此言凈玉玦便笑了:“我不也以自己的身體為手段來達到不讓你自殘的目的麽,與你想法如一,你何故驚慌偏是覺得我不可?”

“不是這個理。如今你替我承受傷害,我便不得不顧及你而諸事不便了。”

“你諸事不便與我何幹?不論你顧及我與否,我的目的只有保你周全這一個。”

“凈玉玦!”瑤禮被他氣得不行,一時間竟是再找不到話語說服他,“把仙法解了!我不願你受一點傷害,為何你就是不明白!”

“我不願你受一點傷害,為何你就是不明白。”說完這句凈玉玦便定定看向因此言一出而瞠目結舌的瑤禮,片刻後繼續問道,“究竟是誰不明白?”

以為只是凈玉玦鸚鵡學舌,正尋思再盱衡厲色逼他服軟的瑤禮此番頓時啞口無言再沒了氣勢,呆坐失了片刻的神才擡頭道:“我以為……只要我不死你便不會在意。”

“以前的確只要你不死我便不會在意。”頓了頓,凈玉玦又道,“如今不同了。你生氣我會在意,受傷我會在意,甚至連你腦中的想法我也不禁會在意。承合新故是我對你的好意,無解,由不得你不接受。除非你有本事要我死。”

“這本事我可不想有。”瑤禮嘆道,“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那你便好好的,別拿自己身體到處惹是生非。”

瑤禮束手無策,便只得唉聲嘆氣喃喃著:“我哪還敢啊。眼下這般窘境,前面有灘水我都不敢淌了。”

凈玉玦卻滿意得很:“給我統統繞開了走。”

“繞不開呢?”

“抱也好背也好,我帶你過去。”

“別,多叫人為難。”瑤禮握住凈玉玦的雙手,“從此以後,哪怕我被萬人唾棄貪生怕死,也絕不再受一丁點傷。”

人生在世磕磕絆絆,豈會不受傷的。凈玉玦睇得他片刻,抽出手來並指作刃朝他臉上輕輕一劃,道:“你受了。”

瑤禮摸了下自己的臉,擡眼看見凈玉玦白皙的臉龐上滲出血剛是伸手要去觸碰,那被凈玉玦代他受苦承下的傷不待他來便漸漸愈合了。

他皺眉略有抱怨:“你使詐。”

“我就使詐了,你奈何?”此話多少帶了些調侃與得意。神仙麽,豈會讓凡人奈何了。

“我也想使詐。”瑤禮挪近凈玉玦面前挑起眉眼仔細端看他眼中星光,“你許我一個機會。”

凈玉玦皺了下眉頭。分明是沒有吃避邪丹的,可此時胸膛之中依舊是難受起來。與往回因瑤禮的觸碰而煞氣入體所帶來的痛苦不同,是更無言以喻從未聽聞的一種難受:“如何許?”

見他皺眉瑤禮忽然松開手退開,不免心中起了些些個失落:“我又得意忘形了。你不舒服為何不直接推開我。”

自然是因為他不想推開。

胸膛裏頭如熔巖之處保持著翻滾的模樣頃刻間被凍成寒冰,散出涼意冷了凈玉玦的五臟六腑百根筋骨,叫他哪裏都不通暢。

“十分不舒服麽?”瑤禮緊張問道。

他回過神來揉了揉心口:“不打緊。你要我許你甚麽機會?”

瑤禮沈口氣,眼下哪裏還有心思再得寸進尺,便是站起身來道:“與你說笑罷了。你不舒服該多歇息,我帶你回房去。”

凈玉玦擺擺手,瞧一眼樹枝上的翠鳥對瑤禮道:“你父王來了。”

自瑤禮中毒那日起太祈王便常來探望,也總差人送來珍貴藥材。然而為了不叫外人起疑惹來禍端,瑤禮回回是臥床裝病只與他隔著屏風相處,也拒絕他帶來的醫士寮長入內診脈,稱是有莫強求在便足矣。故而太祈王漸漸心生不滿,上一回來時言語間已然是對凈玉玦有了兩話。

便是思及於此,瑤禮才道:“正好,算算常人養病的時日,我也該是有個大病初愈能下床走動的模樣了。我在院中等他來,不能送你回房了。”

“你不怕露馬腳?”

“咳咳。”瑤禮立即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緩緩行至石桌邊坐下,繼而笑問,“如何,幾分像?”

凈玉玦走來站立在他身旁,擡手憑空端來一只藥碗來至瑤禮面前:“這般才像。”

瑤禮擡頭看向他順勢接下碗:“你好些了麽?”

“嗯,好些了。”凈玉玦笑道。

“王公駕臨——”隨太祈王而來的宮奴高聲喊。

話音落下不多時,太祈王便於回廊下現身大步走來,一見瑤禮已然下榻走動不由得又驚又喜快了些步伐:“是好些了?”

受得凈玉玦攙扶緩緩站起身,瑤禮正欲向太祈王行禮便被其托住雙手扶起身,遂只喚道:“父王。”

太祈王甚是欣慰,左右打量瑤禮臉龐難掩笑意:“時隔多日總算能看見你了,寡人總算不必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好,好。給你下毒之人也已處置,今後你我父子大可以安心了。”

瑤禮聽得一怔:“父王抓住了下毒之人?是誰?”無論是誰,只要非是他本人不就成了冤案一樁麽。

太祈王依然是在笑:“這個你不必再過問。”

“可是我想知道。若是抓錯了人……”

“錯不了。”太祈王忽然改了臉色,“好好養病,等你身體康覆擇個良辰吉日便行成婚大典。”

瑤禮心中剛起了疑惑便被太祈王此言嚇到,正提一口氣要拒絕,太祈王便緊緊握住他雙手立刻打斷了去:“要想在宮中立足將來繼承王位,你必須培養自己的勢力。而最容易培養也最推心置腹的便是與你締結姻緣的勢力。只要你肯成婚,你與莫強求之間寡人便不再過問半句。你要留他在身邊琴瑟和鳴也好,給他榮華富貴金山銀海也罷,全隨你心意。”

凈玉玦瞥見太祈王正盯著自己,便也尋思著以瑤禮的年歲該是娶妻生子正欲開口規勸,卻聽得瑤禮應道:“我無意於娶妻更無意於王位,從此只求平平安安與莫強求相伴。即便是不得不離開般孟,也願意。”

太祈王勃然大怒:“你以為你能活著出去?!”隨後他又壓了壓脾氣左顧右盼一眼繼續道,“留在宮中坐上王位是對你最好的保護,只要你還活著,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便不會善罷甘休,天涯海角也要去取你性命。你想平平安安過此生,最好的選擇便是強過那些歹人,叫他們絕不敢再冒犯。”

“父王若是指的給我下毒之人,我——”他要說出實情,即便是給枉死的冤魂一個公道也好。

可太祈王卻擡手打斷了他:“南乙既然揪出了犯事者,此事便已了結,再追究亦是無用。你更應放眼餘生。”

他算是明白了,為了不讓自己陷於劣勢,即便是交出無辜之人的性命也要保全自己的不敗之地。無論是南乙,還是太祈王。

權貴之人從不求真實,只求安穩。

誠然,他才是那個天真的罪魁禍首。瑤禮轉頭看一眼身旁的凈玉玦。哪怕知道牽連無辜之人受累喪命,今後他定然還會為了不與凈玉玦分開而做出更多殘忍的事。只要被置身於爭鬥中,他腳下必然屍山血海。

“立於最高處,你才能庇佑自己在意之人,正如寡人此時庇佑你一般。”見瑤禮似乎總算有了動搖,太祈王忍下他看向凈玉玦的那一眼,繼續道。

“可……正是因為旁人以為我將立於最高處,才會沿路追殺百般陷害。”

“人人趨之若鶩的權勢財寶,你一人輕言不屑,便被揣度成這不過是你為了達成目的的詭計而遭遇誅殺。旁人眼中只有成王敗寇萬人之上,看不見你所求的花好月圓。瑤禮,父王的意思,你可懂?”

“我明白……雖然明白,但我依然不想娶旁人。”

“你與莫強求之間,僅是因為娶了別的女子便無法維系?你二人的心意如此經不住風霜?”太祈王側目又問凈玉玦道,“瑤禮娶妻之後,你會棄他而去?”

“自然不會。”雖是有些聽不大懂太祈王的意思,凈玉玦仍是應道。

瑤禮看著凈玉玦,也道:“無論娶妻納妾多少人,我心中唯有莫強求。”

凈玉玦聽得一楞:“我?不是憐麽?”

“不是。”瑤禮無奈他總誤解,低聲重言道,“從來都不是。”

太祈王幹咳兩聲打斷他二位,話語間難掩對凈玉玦的嫌棄:“寡人作主替你與王後哥哥家的小女定下了親事,為了你二人能有命相守至白頭,必須成親。”

“母後哥哥家的小女,是我表妹?”瑤禮皺眉苦思良久終歸是應了,“人選可否由我自己來定?”

“你不滿意?”太祈王有些訝異,“你舅舅可是大將軍,手握重兵,將來能保你穩坐王位無人敢反。”

“但如此一來反倒樹大招風,興許還會連累舅舅一家。”瑤禮有自己的盤算,必不能去招惹沾親帶故且手握重權之人,“我原本便已是旁人眼中釘,更不能再大張旗鼓顯擺聲勢。不如韜光養晦,暗中慢慢培養勢力。”

仔細尋思了片刻太祈王才點頭應允:“都依你。寡人明日便讓人送花名冊來,你選個中意的。”

見太祈王答應,瑤禮拱手道:“多謝父王。”

太祈王只單聲應了,隨後看向凈玉玦端詳他神色半晌才又道:“你身為男子雖無法得個名分,但除此之外,寡人皆不再過問。望你克己守規,莫負了瑤禮的一片真心。”

此時凈玉玦越發是糊塗了,不知如何應話便只向太祈王作了禮,待得太祈王又與瑤禮寒暄問候幾句離了長平宮,才倍感困惑問瑤禮道:“是你父王會錯了意,還是我會錯了意?你兒時明明思慕於憐,怎他卻說是我?”

瑤禮閉眼仰天竊嘆一聲,停得半晌才牽著凈玉玦坐下:“你為何以為是憐?我從不曾親口說過思慕他,更不曾做出招人誤會之舉。”

凈玉玦若有所思道:“我記得你說過。”

“絕無可能。”瑤禮正色看向凈玉玦一字一句清晰道,生怕叫他聽岔了半個字,“我從小,唯一傾慕的只有你,只有凈玉玦。我不知你何故有此誤解,不過從今往後,你不會再有任何誤解的機會。還有一事我得先和你說清楚,時至今日我仍想與你一同回浣寧山,不問紅塵煩惱事。我答應太祈王成親是因為你想留下來照拂舟謙,而我之前對南乙下過狠手,若留下來定會讓他伺機報覆,我不能被他傷著。至於我挑選的夫人,成親之前我會與她商榷立契。”

凈玉玦只笑他:“臭小子心思倒是多。不過太祈王說得有理,你的確該成親了。好好選位合你心意的姑娘,我給你備聘禮。”

“嗯。”瑤禮勉強笑笑。

遂於次日太祈王送來花名冊瑤禮仔細甄選後相中一位郡守之女,歸還名冊時順勢向太祈王提了要先去郡地見見這位姑娘的請求。太祈王起先尋思著不如召她回城便一言拒絕,可又駕不住瑤禮多番勸說最終還是允了。

此行未告知眾人,瑤禮只帶上厭隗與憐同行而去。凈玉玦被太祈王以掩人耳目的由頭留在宮中,卻還是行了一招金蟬脫殼之法,以院中泥土捏出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活人偶後悄悄乘雲跟去了。

被相中的姑娘名曦微,隨父居於般孟與相鄰封地交界不遠處的月城裏,騎快馬一日便到。宮中未有來使先報,直至瑤禮入城時韓郡守才知是宗公子大駕,恭恭敬敬迎了他入府去,擺一席只稍好於尋常人家的宴來接風洗塵。

宴時瑤禮不多廢話叫郡守一家亂猜測,直言道:“父王命我娶妻,我來問問韓姑娘的意思。”

韓郡守聞言楞了楞:“宗公子的意思是……要娶小女?”

瑤禮面向韓姑娘正色道:“我有幾言要與韓姑娘商榷,若她聽後願意,我回宮之後便上秉父王擬定婚書。”

韓姑娘放下碗筷:“宗公子是要在宴上與我商榷,還是想單獨與我商榷?”

未料姑娘有此問,瑤禮不禁遲疑片刻,才道:“我希望能與姑娘單獨商榷。”

“我在花園等您。”韓姑娘站起身來徑直出門而去。

瑤禮哪裏還有心思慢慢悠悠用膳,便也告辭郡守夫婦往花園而去了。

姑娘立於花叢間似有心事重重,不聽來人腳步聲,只聞院外鳥鳴鳴,待得瑤禮連喚了幾聲才凝神轉頭看去,欠身行了個禮,道:“宗公子為何會看上我這個郡守之女?我自認,並無顯赫的家世與絕美的容顏能博您青睞。”

踟躕片刻,瑤禮便如實道來:“我已有心悅之人,雖無法與他結為連理但我亦無另尋的打算。”

“既然如此,您為何還打算娶我?甚至為此特意來了月城。”

韓姑娘投來的目光格外真摯沒有半點困惑與責怪,讓原本打算搪塞過去的瑤禮在斟酌許久後道來真話:“正因為你家世不夠顯赫,才不會有人施壓讓我與你傳宗接代。成婚後想必我很難與你同房,更給不了你子嗣。”

韓姑娘了然淡淡點點頭,眼中不免有一絲難過:“的確如此,若換作將相士卿之女,姑娘們的母家定會逼著您生兒育女。我這般身份倒是正好,即不會讓您失了體面,也不足以有能力施壓。”

瑤禮心中不禁感嘆韓姑娘的聰慧靈氣:“正是。”

“那嫁給您,我又能得到甚麽呢?”

“除了夫妻之實與兩情相悅,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王後之位。”韓姑娘半分不猶豫,“既然您給不了我尋常女子該有的,那我便要尋常女子沒有的。”

“好。”瑤禮亦是沒有猶豫,“我若能繼承王位,王後寶座只你一人。”

韓姑娘搖搖頭: “您必須成為瑤禮王。不然,我何所求?”

可是瑤禮心中仍舊懷念那片故土並不想被困在般孟當個封地王,還念著有朝一日等凈玉玦看膩了舟謙待膩了這地方便回去。倘若真成了瑤禮王,這一生便許是被囚禁在了故鄉之外。

韓姑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不由得一聲輕笑:“您不肯當王,又如何給予我想要的一切呢?我願意與您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您也不必給我子嗣與寵愛,不過您須得應我幾個願求。”

“你說。”

“其一,他日您成王之時立我為後,且不可廢。其二,給我母家足夠的榮華富貴與權勢,且不可收回。其三,您以後新娶之妾不可欺壓我,要尊我敬我。其四,您不得與任何人生子,包括您思慕的那位女子。若是生了,孩子歸由我膝下認我為母。其五,您坐上王位後,許我韓家一道免死符,無論今後韓家任何人犯下任何罪,只流放不處死。”

瑤禮尋思片刻便點頭應下:“好。”

本是信口開河欲讓瑤禮知難而退不料他竟是答應了,韓姑娘十分很驚訝:“您當真都答應?!”

“我適才說過,除卻夫妻之實與兩情相悅,其他都答應。”瑤禮拱手向韓姑娘作禮,“我因一己私心將你卷入其中,實在慚愧。”

韓姑娘幽幽嘆口氣:“您這般,當真能鬥過長公子坐上王位麽……”

“讓你見笑了。”

她扶起瑤禮:“嫁給您,我也有一己私心。只是我有一事不解,為何您不能娶心儀的那位姑娘?”

瑤禮直起身來頓了頓,這才走出花園領了凈玉玦又進來,道:“他並非是姑娘。”

韓姑娘捂嘴震驚不已,尚未收斂神色便聽得凈玉玦喚道:“澄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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